秦佳年步履越發輕柔。


    難道韓臨加在她身上的精神偽裝被識破了?


    幸而沒多久,黑霧散開,前麵有人問:“是黑山大人?”


    秦佳年迴答:“是。”


    “大人可真是客氣。我本該親自去拜訪您的。”


    一襲輕紗裹體,站在桃花樹底下的,正是陳錦。


    漆黑長發濃如夜色,桃花眼閃動春波。


    膚如凝脂,唇如紅櫻。


    身上自帶朦朧特效,看得人轉不開眼。


    “聽說小侄女你有九尾火狐的血脈,你母親曾經引得前朝暴君亡國,這魅惑的妖法,今日一見果然了得。便是老夫,也有些春心蕩漾。”


    陳錦微微一笑,“大人若有此心,也算不得晚輩自薦枕席了吧。”


    黑山冷笑,“不必了,我可沒有一個國家給你禍敗。”


    “大人自從受傷之後,膽子倒是小了不少。”


    黑山老妖聽她說到受傷,臉色沉下來,陰測測說道:


    “你把我尋來,最好是有要事要說。”


    陳錦在桃樹底下的酒案前跪坐下來。


    皓腕輕抬,斟酒一盞。


    “請坐。”


    黑山冷哼。撩起黑鬥篷,在她對麵坐下。


    區區一個晚輩,還值得他提防不成?


    陳錦也不管他,自斟自飲,“家師有意,要與大人結親。”


    “結親?”


    “黑山一脈,與浮玉一脈,這些年爭鬥不斷,損失慘重。家師的意思是,想要我嫁入招搖山,雙方就此停戰,妖族也能休養生息。之前的那位十世怨侶,就當做是我的嫁妝。”


    “你師父倒是舍得。”


    黑山老妖麵上不顯,卻暗自警惕。


    兩百年前他身負重傷,這些年不得不閉關,都是拜老賊道所賜。


    天下眾妖皆知,他恨不得把老賊道活刮了。賊老道又怎麽可能把徒弟嫁過來?


    陳錦媚眼如絲:“大人願意麽?”


    黑山冷冷道:“招搖山盛不下你。”


    陳錦並不意外,笑吟吟的:“一個十世怨侶不夠,那再加一個呢?”


    “你知道另外一個的下落?”


    陳錦站起身,柔弱無骨地滑進他懷裏。


    “當然知道。”


    畢竟是九尾天狐,就算隻有一半的血脈,被她近身之後,黑山老妖也覺得有些筋軟,渾身的妖力散去大半。


    他摟著陳錦,“好,另一個送到神仙宮之時,就是你成為我黑山夫人之時。”


    陳錦嬌笑起來,眸中閃動著異色。


    “此話當真?”


    “自然。”


    “那麽,大人您立刻對外麵宣布吧,我現在已經是黑山夫人了。”


    黑山老妖愣了愣,“你的意思是,另一個十世怨侶,也已經到了我招搖山?”


    陳錦玩弄著他的頭發,“大人難道沒聽過,十世怨侶宿命糾纏?兩人自然不會離得太遠。”


    黑山不動聲色,“哦?那人在哪裏?”


    陳錦手指往前點了點,“那不就是?”


    華園外的沉沉黑霧翻滾著,有人從裏麵走出來。


    兩個男人。


    一個裹著紅色床幔,是黑山新得的心頭寵。


    另一個,也不是別人。正是三姑娘之前帶進洞府送東西的奴仆。


    兩人一前一後,一快一慢。


    秦佳年聽到楚小六氣喘籲籲嚷嚷著:


    “我沒穿鞋,走不動了,你背我!”


    他前麵的男人冷冷迴了一個字,嗬。


    …


    黑山皺眉,“你怎麽證明,就是他們?”


    “這有何難??”


    陳錦揮手,兩盞紙糊的草燈籠飛起來。


    “燈蕊是生長於離恨天的千年同生草,遇到三世以上的怨侶就會自動燃燒。”


    話音未落,兩盞草燈籠分別落在韓臨和楚小六肩頭,同時亮了起來。


    楚小六:“這是什麽玩意?”


    啪嗒一聲,前麵韓臨已經一巴掌把燈籠糊下來,緊跟著一腳踩得稀爛。


    楚小六:“……”


    之前誇他清遠雅正,有朗朗君子風的都是瞎子麽?


    黑山老妖大喜過望。


    同生草的氣味他還是能嗅出來的。這麽說來,這兩個珍寶竟果然都落入他手裏了?


    正想過去看看,忽然腹間一涼,一柄匕首刺入腰間。


    並沒有血,以匕首為中心形成了一個黑洞。


    周身的妖氣旋渦狀快速流入那個黑洞裏。


    懷裏柔弱無骨的女孩輕聲說道:“這是兩百年前曾經刺傷過你的匕首,眼熟麽?”


    黑山老妖大怒,一巴掌拍在陳錦身上。


    匕首上有老賊道的一縷靈識,混賬東西!趁他歡喜之下沒有防備,故意暗算他!


    陳錦吐著血撞在桃樹上。


    粉色花瓣簌簌落了一地。


    卻笑得很暢然,“黑山大人,你注定,還是要死在我師父手裏。”


    她本來準備找機會刺殺黑山。


    誰知道韓臨和楚懷瑾居然會結伴而來,恰好給了她最佳的時機。


    黑山咆哮一聲,化為一團黑霧,裹挾著陳錦和秦佳年化為一道妖風,朝招搖山唿嘯刮去。


    -


    秦佳年咳嗽著蘇醒過來。


    有點茫然。


    頭頂一輪滿月,眼前景物似曾相識。


    直到目光觸及到不遠處那座以整個山壁雕琢成的霸氣石座時,才終於醒過神。


    這不是今天的酒宴之地麽?


    耳邊聽到沙沙的聲響,側頭看去,巨大的渾圓身體遮擋住月光。


    黑色陰影投射下來,將秦佳年完全籠罩。


    布滿鱗片的身軀約有一丈高,比琴姑姑的原形看著更粗壯。


    隻不過本該是怪物腦袋的部分,安著一顆女人頭顱。


    那張煞氣騰騰的猙獰麵孔,正是十三娘。


    這是……怎麽迴事?


    她不是被黑山裹走了麽?路上妖力不足,掉下來了?


    十三娘看著秦佳年,嘶嘶笑起來。


    長長的蛇尾靈巧地伸出去,將她圈繞在身體裏。


    “小賤人,你終於落到我手裏了。”


    秦佳年:“我們似乎並沒有什麽仇冤?”


    “並沒有?”女人的麵孔驟然扭曲變形,發出一聲尖嘯。


    “你搶了我到嘴邊的美食!”


    “那個小混蛋,本應該是我的!他是十世怨侶,吞掉他一定會實力大漲,這個機遇本來是我的!”


    秦佳年不動聲色往後退。


    眼前這隻妖明顯心理變態,道理是講不通的。


    韓臨怎麽還沒來……


    她小小聲安撫著:


    “人在黑山大人手裏,你想要可以去搶。”


    “人在我手裏!”


    龐大的身軀扭動著,女人頭顱低垂下來,嘶嘶的紅色芯子幾乎吐到秦佳年臉上,一臉得意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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