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


    滴答……


    水滴落在山洞裏。


    眼睛漸漸適應附近的光線。


    空蕩蕩的石殿,彌漫著灰燼和陳腐的氣息,廣闊深邃,一眼看不到盡頭。


    身邊的林溪道長,身上散發出皎潔神聖的光芒,像是一盞小燈泡似的,撫平了秦佳年忐忑的心情。


    “這是哪兒?”她壓低聲音問。


    林溪沒說話,臉色有點難看。


    他大踏步往前走,雖然四周看起來都是一樣的陰暗冰冷,但他顯然知道該去哪裏。


    沒過多久,重重輕紗出現在黑暗之中。


    依然是石殿,卻像一道被封閉住的幽暗長廊。


    穿越那一重重輕紗,像是穿越了一重重脆弱的薄夢。


    林溪停在最後一重輕紗前,神情凝重。


    石殿裏光線依然很暗,隱約可見輕紗後麵,放著一個龐大笨重的東西。


    秦佳年瞟了林溪一眼,毫無心理負擔的一掌拍過去——


    }疾風掃過,輕紗高高揚起。


    其後的東西完全顯露在眾人麵前。


    是一具巨大的……石棺?


    輕紗還未落下,石頭棺材裏傳出鎖鏈撞擊的輕響。


    初時隻是輕響,很快整座石殿裏都彌漫著刺耳的叮叮聲。


    伴隨著響動,黑暗的石棺裏散發出幽藍色光芒。


    光芒從鎖鏈上傳來,那些鎖鏈纏繞在石棺上,本是黑沉沉的死寂之色,可隨著棺中的動靜,上麵的靈紋像是跟著複蘇了一樣。


    仿佛是為了禁錮住石棺裏的東西,鎖鏈符文上的光芒越來越亮,亮色的符文最終變成了紅色火焰。


    灼灼的顏色刺傷了林溪的眼。


    藍色是為淨化,若淨化無用,唯有徹底抹殺。


    “啊——”伴隨著痛苦的嘶喊,一條女人的手臂從石棺裏伸出來。


    手臂蒼白,上麵纏著鎖鏈,靈紋已經由藍色轉為幽暗的紅,再加深下去,便會騰出火焰。


    “——我要死!讓我死!讓我死!”


    女人淒厲變形的哭嚎聲音從石棺裏傳出來。


    林溪臉色大變,“霖兒?”


    他想衝到石棺前,卻被陣法阻隔,隻能站在那層輕紗外麵,徒勞地看著。


    因為這一聲唿喚,女子掙脫鎖鏈的束縛,從石棺裏露出半張臉來。


    隻一眼,林溪就認出,鎖在棺材裏的人居然是白霖兒,他的師妹。


    “你怎麽會在這裏?”林溪臉色凝重。


    密密麻麻的紅色蟲子在白霖兒身上快速爬動。


    她臉上幾乎沒有一塊完好的肌膚,甚至連眼睛裏,都有蟲子在遊走。


    鎖鏈的符文之力已經不能壓製這些蟲子了,唯有燃燒的紅色火焰能讓它們忌憚。


    但這些火焰也讓白霖兒如墜地獄,生死不能。


    “師兄,殺了我!嗚嗚,快殺了我!我好難受!”


    林溪嘴唇顫抖,握著劍的手指攥到發白。


    “林溪!!殺了我!快殺了我!”她痛苦咆哮著,五官猙獰,儼然已經失去了理智。


    “師兄——”


    淒厲的,獸鳴似的淒厲長嚎從石棺中傳出來。


    林溪閉上眼睛,刹那間無數把光劍劈向被鐵鏈禁錮住的石棺。


    在裏麵的淨化陣法破碎的刹那,他手指在虛空中快速劃出一道符咒。


    哀嚎聲戛然而止,白霖兒的身體上迅速結出一層寒霜。


    滿身的痛苦仿佛也隨著那層寒霜而凍結。


    她臉上露出虛脫的微笑來,深深看了林溪一眼,喃喃著:


    “師兄,你要小心……小心她……”


    石棺,連同棺中的鎖鏈一起凍結。


    四周溫度驟降,哢嚓嚓的冰霜紋路,從石棺上朝外延伸,眼看著就要爬到林溪腳下。


    林溪忽然轉頭,問秦佳年,“這是霖兒的心魔?”


    秦佳年挑眉,“也許吧。”


    “這是真的?”


    “也許啊。”


    輕紗之後,寒冰將整座石棺凍成巨大的冰塊。


    林溪最後看了一眼。


    少女渾身捆綁著鎖鏈,保持著努力攀爬出來的姿勢,被一層寒冰緊緊凍在石頭棺材上。


    臉上掛著釋然笑意,像是睡著了一樣。


    …


    林溪沉默著,直到在石宮的入口,看到另一扇幽藍色,恍若開啟在夜幕之中的門。


    “你這次,要送我去哪裏?”


    秦佳年抱著狗,“我對這陣法也不是特別熟。一時半會兒也不知道這心魔主人躲哪兒去了。別著急,慢慢找啊。”


    …


    冷風唿嘯,夾帶著鵝毛大的雪花往人臉上拍。


    中州最北方,被冰雪覆蓋的山脈中,一重重宮闕燈火通明,映著四周蒼茫冰雪,清冷明亮,宛如天上神府。


    這是天山的靈隱宮。


    但靈隱宮從未有過點過如此多燈火,多得像是浮在天上的星星。


    秦佳年抱著楚狗子,站在神殿門口。


    朱紅色的高大廊柱將她的身形擋了一大半,並沒有人注意到廊下突然多了個抱狗的年輕姑娘。


    順著神殿往下看,長長的白石階梯上,靈隱宮人個個臉色鄭重,如臨大敵。


    他們正急匆匆往正殿趕,法袍法器嚴陣以待,身上還帶著殺氣。


    半空中傳來的沉重鍾鳴聲越來越迫切。


    一隻雪白的夜鷹盤旋著在風雪中唿號:


    “少宮主吩咐,所有長老並高階弟子,立刻前往萬靈神殿護駕!”


    “少宮主吩咐……”


    突然間,一聲轟隆巨響,夜鷹口中的萬靈神殿被炸開,雪霧刹那間彌漫起十幾丈之高,像是咆哮的雪浪,將一切都吞沒在白色的冰冷之中。


    所有靠近那座神殿的人都被一股可怕至無法言說的的力量反彈出來,重重撞擊在神殿外。


    天地間的所有聲音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落雪頓在半空。


    飛射的木屑……


    濺起的雪浪……


    唿嘯的夜風……


    一切的一切,都被一種強大的力量凍結住了。


    一個穿著藍色衣袍,神情冰冷的男人從坍塌的神殿裏走出來。


    他年紀很輕,腦後束著白色發帶。


    肌膚極白,瞳色極淺,身上帶著不屬於這片塵世的高高在上,疏離冷漠的氣質。


    看起來極其難以親近。


    “她中了我的霜毒,你如果帶她離開靈隱宮,她必死無疑!”


    女人歇斯底裏的聲音從神殿裏傳出來。


    藍衣男子懷裏抱著一個十二三歲的女孩,聽聞這句話,女孩鼓著臉頰,大眼睛中霧氣蒙蒙,軟軟道:“師父,她說的是真的。”


    男人冷淡迴應,“無事,有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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