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並沒有秦佳年預料得那麽糟糕。


    在數十名正派修士的見證下,天月城那位老城主以他的人望和地位,保下了秦佳年,和秦佳年肚子裏的娃。


    秦佳年被客客氣氣送出了圓廳,送迴了她之前居住的城主夫人的院落。


    這事兒就這麽完了?他是真沒看出來,還是出於某種目的隱瞞了真相?


    總覺得頭頂有一把看不見的刀,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落下來……心裏忒不安了。


    不管如何,這風場波暫時是過去了,楚狗子也終於迴到了秦佳年的懷抱。


    秦佳年把他抱離圓廳的時候,他鼓著臉垂著腦袋看都沒看林溪一眼,可見是真生氣了。


    但秦佳年現在也沒力氣安慰一隻生氣的狗。混到現在這樣貓嫌狗厭人人喊打,還不都是你作的?


    把他往床上一丟,自己抱了個枕頭昏昏睡了過去。


    秦佳年是累極了,從沒想過肚子裏揣個球會這麽辛苦。這已經算是變相代孕了吧?她一個花季少女,賺點錢容易麽?


    感覺還沒睡兩分鍾……


    小榴芒就在她耳朵邊敲鑼打鼓地叫嚷起來,“別睡了!快起來!出大事了!”


    秦佳年用枕頭捂住耳朵。


    小榴芒的聲音直接在她腦海裏響起來,“快起來,狗丟了!”


    “啥?”秦佳年一個激靈,猛然坐起身來。


    “楚狗子不見了!”小榴芒瞪著一雙夜光眼像是探照燈似的在房間裏掃來掃去。


    秦佳年摸摸床腳被褥,楚狗子之前生悶氣時趴著的那片被角早已經涼透了。


    草!


    毛都沒長全的小東西,他還學會深更半夜離家出走了?


    天上雲層流轉過星河。


    一片薄月淺淺淡淡掛在夜幕中央,像是被風吹一吹就能吹散。


    偌大的城主府裏空無一人,連夜風聲都觸目驚心。在淺淡的星光月影下,城主府的建築倒映出深淺不一的黑色陰影。


    一個披著鬥篷的女人悄無聲息隱匿在陰影裏,在城主府飄蕩著。


    小榴芒拿著透明屏指引方位,“前麵,快到了,長廊盡頭往右轉。”


    雖然變成了一條狗,但楚陌依然是教主大人,有小榴芒在,任務目標是不會丟失的。


    秦佳年這一路異常順遂,竟是完全沒碰到任何人。


    長廊盡頭轉了個彎,果然看到月色底下蹲著一小團毛茸茸的身影。


    蒼穹浩瀚,星光無垠。那一小團身影在夜空之下顯得格外凝重,他瞪著一雙冰藍色眼睛,仰頭望著月亮,正在思考人生。


    秦佳年鬆了口氣,三兩步衝上前去訓狗。


    “深更半夜離家出走,挺能耐啊你!”


    黑白shai小奶狗冷冰冰掃了她一眼,從那雙酷跩的狗眼裏,能看出濃濃的蔑視。


    “不就是看了一眼****麽?你一條狗這麽在意這個做什麽?所謂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人家隻是看,又沒摸……”


    “還敢瞪我?”


    “告訴你金鏈子我已經帶來了,你今天是戴也要戴,不戴也要戴……”


    不等秦佳年說完,小奶狗忽然撒開腳丫子往前衝了幾步,砰的一聲,撞開後麵的房間門,直接跑進了房間裏。


    秦佳年:“……”真是反了天了!


    月色淺淡,照得人的影子在地上拖出淺淺一條。


    有燭火的光芒從旁邊的窗戶裏透出來,但裏麵毫無動靜。


    房門在楚狗子進去之後,就悄無聲息關閉了。


    這房子裏住的什麽人?楚狗子……莫非是夜半三更,故意帶她來這裏的?


    秦佳年思考片刻,推門進入。


    嘶——


    真冷。


    房間裏麵起碼比外麵冷了十度,而且,甜膩的熏香之中,隱約掩蓋著一種腥臭的氣味。


    玉盞鮫油長明燈放在書案上,裏麵的空間比外麵看起來大了許多。


    房間的盡頭,有一張垂著黑色帷幔的大床,冰冷的寒氣似乎就是從那張床上散發出來的。


    而且,越靠近那張床,光線也就越暗淡。到了房間最裏麵,隻能看到一片朦朧的黑影,勾勒出床的形狀。


    長明燈的光芒仿佛都被那片床幔的黑色和寒氣給吞沒了。


    秦佳年直覺那地方不詳,壓低聲音唿喊著,“楚狗子……”


    啪嗒一聲,有東西被拍打的聲音傳過來。


    秦佳年提心吊膽看過去,就見楚陌蹲在離玉盞長明燈不遠的地麵上。


    那張毛茸茸的臉上顯出陰沉莫定的表情,他冷冷朝著房內的床榻看了一眼,抬抬爪子,指向身前的書架。


    是的,那是一座書架,上麵累累碩碩排了無數本古籍。


    秦佳年炸了,壓低聲音,“你讓我幫你找書?”


    楚狗子沒說話,爪子又點了點。


    秦佳年:“……”去你爹的!


    伸手就要抓狗,楚狗子汪地叫出聲來,嚇得秦佳年立刻縮手朝房間最裏麵的床帳看過去。


    “噓——明天再找行不行?”


    “汪汪!”


    “找!我找!小祖宗,你別叫!”


    說著,躡手躡腳開始翻書架。


    架上的書沒有上千也有幾百了……


    這麽多,要找什麽?怎麽找?


    她翻了一會兒,漸漸不耐煩。長明燈的燭焰晃了晃,秦佳年忽然發現,書架最底下一格,放著一個毫不起眼的木頭盒子。


    她費勁地蹲下身,彎下腰,努力伸手夠過去……


    作為楚陌的老婆,她敢拍著胸脯對這片小世界的創世神發誓,她不欠他什麽。


    都是這狗東西欠她。


    五公分,三公分,一公分……


    小榴芒忽然示警,“佳年小心!”


    我小心著呢,還要你說!秦佳年滿頭大汗。


    眼看著手指頭就要碰到那木頭盒子,另一隻嶙峋的黑色骨爪趕在她之前,把那盒子提了起來。


    “你想要這個?”嘶啞冰冷的聲音從頭頂傳過來。


    秦佳年:“……”


    長明燈就在那人旁邊。明亮的燭焰跳動著,照耀出那張夜色之下格外猙獰的麵孔。


    遍布皺紋,黝黑的皮緊貼在骨頭上,眼窩深陷進去,眸底散發出幽暗不詳的血色光芒。


    一身白衣包裹住瘦小的黑色身軀,手裏拄著一根白色的骷髏拐杖。


    寒氣就是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


    那種甜膩的香味和遮掩不住的破敗腥臭味,也越來越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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