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死了,死在了淳貴人的女兒滿月這天。


    她死前日日食欲不振,幾乎是吃什麽吐什麽,短短一個月整個人就瘦了一大圈,皇後吉服穿在身上空蕩蕩的,像鬼一樣。


    且她死前夜夜失眠,鬼嬰啼哭聲聲入耳,折磨的她神經衰弱,精神恍惚。


    宜修自然不怕鬼,可她心裏有鬼。年世蘭殺人誅心,知道皇後這一生最放不下的就是她的大阿哥弘暉,所以安排了擅口技的小宮女太監們躲在景仁宮鬧了一出又一出鬼嬰兒啃食弘暉的戲碼。


    “別過來,別過來。不要,不要咬我!”


    “嚶嚶嚶嚶~”


    “哥哥,我好餓啊!”


    “哥哥我好疼啊!”


    “不不,額娘!額娘救我!弟弟妹妹在咬我!嗚嗚嗚嗚~”


    “嚶嚶嚶嚶~哥哥,你往哪兒跑啊!我好餓啊,你快過來讓我吃一口啊!”


    “不,不要!弘暉!額娘的弘暉!你們這些小畜生快滾!滾啊!”


    “額娘,我疼,兒好疼啊!啊——”


    “弘暉!弘暉你怎麽樣了!弘暉,啊!”


    宜修一腳踩空,從床榻上栽下來,撞上了不知何時被搬到床榻旁的桌角上,一命嗚唿。


    等宮人第二天早上發現時,宜修的身子都硬了。


    而這一日,正是小公主的滿月宴。


    時間趕的這樣巧,馮若昭很難不懷疑年世蘭是故意的。故意讓宜修死在這日,膈應甄嬛她們。


    蘇培盛彎腰把這消息報給皇上後,胖橘的第一反應竟然是:晦氣!髒了朕寶貝閨女的滿月宴。


    第二反應是:“朕說過,與她死生不複相見。烏拉那拉氏便以貴妃之禮下葬吧。”


    卻對皇後死因隻字不提。或許是不在乎,無所謂她怎麽死的,又或許知道,知道誰會不願意放她活著,而他,也默許了。


    雖說宜修作惡多年,可畢竟陪了皇上大半輩子,幾十年的夫妻情分竟相惡至此,難免叫人覺得齒冷。


    皇上的狠心絕情不止如此。


    說是讓宜修以貴妃之禮下葬,可內務府撥款隻有一百兩白銀!


    一百兩銀子如何置辦的起貴妃喪儀?何況皇上還下旨不許皇後陪葬皇陵,隻許她葬入妃陵。


    烏拉那拉氏又隻有後宮的女人沒有前朝的男人,如今向著烏拉那拉氏的太後皇後都死了,烏拉那拉氏的風光不再。


    沒有人會願意為了一個死去的、落魄氏族出身的、被皇上嫌惡不已的無子皇後出頭。


    內務府看眼色辦事,喪儀辦得極其敷衍簡薄。


    葬禮全程,皇上與皇貴妃都未曾露麵,馮若昭這個貴妃又不管事,所以這場葬禮竟是莞妃甄嬛一手操辦的。


    這一世皇後的真麵目提前被揭露,甄嬛最大的敵人從年世蘭變成了皇後,自然不會盡心主持她的喪儀。


    她沒像年世蘭那樣不但躲著不露麵還高興地在自己宮裏喝酒、拍手稱快,就已經是她的禮貌了。


    倒是端妃,見皇後這座大山竟是第一個倒下的,不免有些唏噓。撐著病體來給皇後磕頭燒紙,感歎了一句“其實,皇後也是個可憐人。”


    甄嬛不以為意“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她作惡多年,落到如今這般境地也算‘死得其所’。何況,在這宮裏,誰不是可憐人?誰人沒有可憐處?”


    馮若昭默默燒紙,並不參與二人的爭論。


    當然,端妃也隻是見皇後已死,作為故人感懷了一句罷了。真要說同情皇後那是不可能的,所以甄嬛出言後她並未反駁。


    皇後出殯,年世蘭徹底成了後宮之主。一心想讓皇帝封後。


    年羹堯也覺得皇後之位非她妹妹莫屬,天天寫折子給皇上想讓皇上先下旨給他們年家抬旗。


    年家本是包衣,年仲隆中了進士才抬旗入了鑲白旗漢軍旗,胖橘登基後,年家又被抬進鑲黃旗。可終究不是滿軍旗,若要封後,還是很挑戰那些滿軍旗勳貴們的接受度的。


    年家兄妹被潑天富貴迷了眼,自以為皇後之位觸手可得,抬旗之榮更是理所應當。卻看不見皇上眼底的幽深寒涼。


    就在年羹堯越來越坐不住的時候,敦親王上門了……


    這一年夏日,敦親王造反圍了圓明園。年羹堯想要拿喬坐山觀虎鬥——救駕可以,但是你得拿出誠意來,給我妹妹封後。


    卻不想這是皇上在將計就計引君入甕。


    敦親王很快被拿下,奪爵,抄家,入宗人府同他八哥九弟作伴。


    敦親王福晉被強製性與允?和離,歸家。其女被皇上接入宮中收為義女,由太妃撫養,等待將來替皇上親閨女撫蒙。


    不知允?接到聖旨後心中可會後悔?


    十爺被收拾後,自作聰明,兩邊搖擺的年羹堯也完蛋了。


    “娘娘,娘娘!不好了出事了!年大將軍被皇上革職下獄了!”


    周寧海瘸著腿流著汗匆匆跑來給年世蘭報信。


    “啪——”年世蘭手上的茶盞沒拿住掉在了地上,顧不得身上沾染的茶水,年世蘭倏然起身衝周寧海大喊:


    “什麽?不可能!皇上最是倚重哥哥,你這是從哪裏聽來的謠言?!”


    她怒目圓睜麵上滿是不可置信,可卻慘白著臉雙手顫抖。內心竟隱隱約約有個聲音在說:‘這一天,果然來了。’


    是從什麽時候覺察出皇上內心似乎對自己和哥哥藏著不滿呢?


    可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她如今唯一能做的就隻有趕到皇上麵前求皇上看在他們多年夫妻的情分上寬恕哥哥。


    可皇上,竟不願見她。


    “皇上為何不見本宮?”


    蘇培盛想攔又不敢攔,追在年世蘭身後為難解釋“皇上聖意,奴才豈敢揣測?


    娘娘,娘娘三思啊!”


    “皇上!臣妾的兄長絕無冒犯皇上之意,是臣妾太過貪心,想要成為您名正言順的妻。”


    “皇上,是臣妾不懂事,兄長他隻是太過疼愛臣妾,絕無不臣之心。”


    “皇上,一切都是臣妾的錯,是臣妾妄想做您的妻,您如何處罰臣妾不要緊,隻求留下兄長一條命,就當是留一條犬馬在身邊,為您盡忠效力啊皇上!”


    她邊哭求邊叩首,嗓音沙啞,額頭上已經見血。可勤政殿裏的皇上卻冷著心腸置若罔聞。


    “皇上,臣妾求您了皇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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