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兆佳氏,黛玉坐在屋子裏頭,靜靜地看著兩個孩子的睡顏,不知道心裏在想些什麽。


    “聽我們爺說,八哥隨扈皇阿瑪前往熱河冬狩。因良妃娘娘是十一月二十六的祭日,八哥跟皇阿瑪告了假,前去陵寢拜祭。後來又打發人給皇阿瑪送了兩隻海東青,可是不知道怎麽的,那兩隻海東青到了皇阿瑪跟前時候,都是……都是已經……總之,這次皇阿瑪氣得不輕。”


    給康熙送兩隻奄奄一息的海東青?


    黛玉終於想起了,這一年冬狩,發生了什麽事情。不過似乎曆史上對這次的“死鷹事件”也沒有一個明確的說法,有的說是胤禛所為,有的說是胤禎所為,還有的甚至認為是康熙自導自演的一場戲,為的就是要狠狠打擊日益做大的“八阿哥黨”。


    其實真正說起來,就連黛玉這麽個常年在內院的都知道,如今八阿哥胤禩在朝中威望如日中天,雖然在一廢太子時候被康熙鎖係怒罵,經過了這兩年的時間,又漸漸恢複了過來。此時,在朝中和江南都擁有極佳的聲望。


    胤禩自幼聰慧,通曉人情世故,心思之縝密無人能及。在這個時候,他怎麽會送個康熙兩隻將死之鷹呢?


    胤禛兄弟兩個,到底是誰在這件事情中做了手腳,黛玉摸不到頭緒。隻是,似乎從這次事件之後,十四爺胤禎便漸漸從八爺黨中脫穎而出,逐漸將“八爺黨”變成了“十四爺黨”,最終成為了胤禛登基路上強勁的對手。


    至於說康熙,他不一定是親自動手的人,但是若說他看不出這是別人有意陷害胤禩的,打死黛玉也不會相信。這幾年康熙對胤禩的態度擺在明麵上呢,就是要打壓。像良妃過世後,胤禩因為悲痛不得不靠別人攙扶才能行走,康熙卻指責他是“沽名釣譽”。一時令胤禩也頗為沉寂了一段日子。


    此次事件,如果說真是胤禛兄弟中的一個所為,那康熙至少是在知道後順水推舟的那個。經此一事,康熙是徹底斷了胤禩上位的可能。


    都說天家無父子,這兩年,黛玉站在旁觀的角度上看,康熙對胤禩的打壓真是不遺餘力的。想來也是,胤禩如今勢力過大,比當年廢太子有過之而無不及,皇權受到威脅,康熙又怎麽會手軟?


    待得康熙帶著胤禛等人迴來,已是到了年底。


    康熙此次雷霆手段,朝中認人人自危,連年都沒有過好。至正月二十九,康熙再次下詔,諭胤禩“行止卑汙,凡應行走處俱懶惰不赴”,停胤禩本人及屬官俸銀俸米、執事人等銀米。


    又過了半月,正值花朝節,乃是黛玉生辰。雖然沒什麽心思賀生,太後和德妃那裏倒是賞下了東西來。


    黛玉少不得往宮裏頭太後及德妃處謝恩


    太後一向喜愛她,跟她說了一會子家常話,揮手叫身邊伺候的人出去了,隻留下了一直在身邊兒伺候的老嬤嬤。略略沉吟了一下,壓低了聲音道:“前兩日,偏殿住著的賈貴人不知何故,被皇上將位分一捋到底,如今禁在北三所裏頭了。她母家原跟你是親戚,如今說給你知道,你可別犯糊塗,跟著攙和她們家裏頭。”


    黛玉聽了大吃一驚,原本紅裏邊元春乃是先於榮府被抄家亡故,如今怎麽直接就進了冷宮了?忙起身道:“黛玉謝過皇瑪嬤的提點。雖是親戚,這幾年原也來往的少了。”


    太後叫她坐了,慈愛地拍了拍她的手,笑道:“我不過是白說了一句,你這丫頭倒起來急著謝過什麽。”


    黛玉知道太後確是真心提點自己,心內感激。看著太後日漸蒼老的容顏,雖然仍是貢緞華衣,鳳釵金飾,仍是遮不住臉上的病態。便是那手腕上水頭十足的翡翠鐲子,也襯得皮膚越發地鬆弛了下來。


    黛玉心裏難受,卻是撒嬌強笑道:“看皇瑪嬤這話說得,您一向疼我,我又怎麽不知道?隻恨不得日日在您跟前孝敬呢。”


    “我聽聽誰這麽孝敬太後啊?”略帶威嚴的聲音響起,卻是康熙進來了。


    黛玉唬了一跳,忙站起身來行禮。康熙笑著揮手叫她起來,“我聽著是老四媳婦兒要留在這裏伺候太後啊?”


    黛玉不及說話,太後已經笑了:“我倒是有心留下她,隻怕是老四一日也離不了,還不得立馬兒就追過來?”


    康熙大笑,坐在太後邊兒上。黛玉自然不敢再坐,隻恭敬地侍立在一旁。


    太後笑向黛玉道:“也在我這裏老長時候了,且去看看你額娘罷。”


    黛玉對著太後康熙兩個行禮退了出來,長出了一口氣,往德妃宮裏頭去了。


    德妃正在暖閣裏,手中拿著一隻小巧的剪子,專心地修剪著一盆累石臘梅的盆景。


    黛玉過去請了安,德妃放下剪刀笑道:“從太後那裏過來?”叫黛玉坐了,又命人收了盆景剪刀等物。早有宮女端著水過來伺候德妃淨了手,又奉上了香茶。


    德妃慢慢撥著茶水,良久才抬起眼來看了看偏殿,問黛玉:“知道賈貴人的事情了?”


    “是,才剛太後已經告訴媳婦了。”


    德妃眼中閃過一絲嘲弄之色:“她上位的手段可是狠呢。隻不過也是個拎不清的,如今怎麽著?想來她這次是沒有出頭的日子了——原本也不是什麽得寵的人物兒。連帶著連自己個兒身邊兒的太監宮女都跟著杖斃的杖斃,填井的填井。她娘家府上原是眼高心高的。”下巴朝著良妃曾住過的延禧宮的方向點了點,“跟他們可是親近的很的。”


    “我說話直來直去,你也別惱。前兒老十四的媳婦兒過來,我也囑咐她了。叫她看好了府裏頭那個賈氏,別往十四前頭亂嚼舌頭去。你也一樣,好不好的親戚也沒個這時候還往上頭貼的。”


    黛玉不好說別的,隻得低聲稱是。德妃半晌又笑道:“你素來靈透,有些個話不用我說。行了,天也好早晚的了,我也不留你了,且先迴府去罷。”


    黛玉起身告退出了永和宮,帶著子衿朝宮外走去。


    此時正值二月,雖已經打了春,卻仍是冷得很。黛玉身上穿著厚厚的鬥篷,一陣風吹過來,猶自感到寒冷。忍不住朝著北三所的方向看了一眼,元春在裏邊,大概也沒有幾日了罷?


    迴到府裏,胤禛已經迴來了,此時想是正在書房裏頭。黛玉輕易並不過去,隻是今日才一進門,便有蘇培盛一路小跑兒過來。


    “福晉可是迴來了,王爺等得久了。”蘇培盛跟在胤禛身邊久了,自然知道黛玉在胤禛心裏頭的分量,賠笑跪了下去,“奴才恭祝主子芳齡永駐。”


    黛玉忍不住笑了,叫子衿:“去,替我把蘇總管扶了起來,一把年紀了,還是別這麽著了。”


    一行說著,一行已經進了院子。


    黛玉跟胤禛說了,也不是什麽整生日,隻要胤禛跟自己一塊兒過便是了。誰知剛一進門,便看見了瑾兒。


    瑾兒專為黛玉慶生而來,黛玉自然高興,又見他身上也沒穿了厚衣裳,就那麽出來了,忙過去跟他一塊兒進了屋子。胤禛正盤膝坐在榻上,前邊兒的雕花小炕桌上擺著一副棋盤,看樣子是跟瑾兒正在對弈。


    黛玉細問了這幾日林如海身體如何,瑾兒笑說好著呢。黛玉瞧著自家弟弟眉目清俊,越來越有了林如海的模樣兒了。想來這埋頭苦讀也不是沒有好處,至少身上書卷氣是越來越濃了。


    胤禛抬起下巴指了指棋盤,叫瑾兒:“過來坐下。”


    瑾兒撇撇嘴,道:“明知道我棋力不好。”


    一時又叫人抱了弘曆弘晝兩個過來,便是弘時,也跟著過來給黛玉磕了頭。


    這一個生日過去,黛玉也有十八歲了。若是前世,還不過是個上學的孩子,如今卻是已經生養了兩個兒子的婦人。


    晚間黛玉偎在胤禛懷裏,看著已經熟睡的胤禛,濃密的眉毛微微皺著。透過帳子的燭光已經極暗,更顯得他麵色有些疲憊。


    輕輕地撫平了他額間的川字,在他身側躺下,伸手握住了他的大手。猛然覺得身上一重,卻見一雙幽黑的眸子專注地望著自己。


    “看什麽呢?難不成這幾年還沒看夠?”胤禛看著黛玉明如秋水的眼睛,輕笑。


    勾住他的脖子,將唇送到他的耳邊,低聲呢喃:“怎麽能看夠呢?”


    ————————我是情節分界線————————


    三月間一日,黛玉正抱著弘晝喂他吃魚肉粥,旁邊兒的弘曆趴在小炕桌上看一本黛玉自己畫出來的故事書。


    忽聽得外頭丫頭通報道:“福晉,外頭林家大爺過來了。”


    話音才落,瑾兒已經急急火火地跑了進來:“姐姐,賈府,被抄了!”


    作者有話要說:梅子的第一篇文啊,大概就快完結了。今天編編問要不要開定製,我自己也拿不定主意,主要是梅子是個懶散到了很很很極致的人啊喵了個咪(>^w^<)。


    除了懶散,還是個很糊塗的人。一路追文過來的親都知道,她動不動就會把自己鎖在門外頭……


    o(n_n)o~,說了這麽多,其實就是覺得有點兒舍不得,好歹,這也是人家的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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