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即便白嶴帝君本人多有嘴硬,可他心中估計還是有些惋惜妗荷的。


    畢竟那白嶴帝君與妗荷之間又許多不清不楚的傳聞,這些傳聞亦真的也不是隨便就可以偷梁換柱,無中生有。


    可阡苡不懂,為什麽明明方才自己都已經承諾說過替白嶴帝君將妗荷的屍體原封不動的撈迴來,但白嶴帝君卻也不知道為何偏偏拒絕了這樣的提議。


    莫非是因為阡苡是妖界之人,所以白嶴帝君不願意阡苡染指此事……或者是,白嶴帝君壓根不相信阡苡的為人,所以此事亦不願意阡苡主動伸出援手。


    而如果這兩種可能都不是,阡苡便篤定——此事,隻怕是白嶴帝君自己都不願意沾染。可謂‘識時務者為俊傑’,光想那妗荷臭名遠揚,而白嶴帝君根正苗紅——所以白嶴帝君身為舊主,不扯別的因由,但也因該知道避嫌,反正妗荷死了,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固而白嶴帝君惋惜也隻做惋惜的打算,僅僅是打算,僅僅隻是一念惋惜……不然,來日物議沸騰,矛頭毋庸置疑一定指向白嶴帝君死性不改。


    當然這還是說好聽的,難聽一些便是‘狗改不了吃屎’了——畢竟白嶴帝君為了妗荷‘不欲偷雞蝕把米’的情況實在太多了。


    下一秒阡苡意識到,說起來也難怪白嶴帝君無動於衷……原本是天界之人一但斷氣便會立刻飛灰湮滅,死得一幹二淨隻剩迴憶——反正總不至於挺個幾天幾夜……


    所以白嶴帝君也沒辦法大約。不過阡苡瞬間又繼續否認了自己的想法——白嶴帝君再怎麽說也是跟著白屹大帝見過世麵之人……


    合該不至於沒聽說過——甚至阡苡一度懷疑白嶴帝君本人是親眼見過‘死而複生’這一奇態。畢竟這點可以說是‘有理有據’……


    白嶴帝君似乎有些爭強好勝,這是阡苡感覺中意料之事。


    加之白嶴帝君今夜一直在提點阡苡如何為人處世,並且,白嶴帝君還留心一板一眼糾正了阡苡態度與言辭層麵的錯誤。


    但阡苡過細想了一遍,確實,白嶴帝君與赤池魔帝方才都未曾嘲笑過自己‘不懂裝懂’,竟全然異想天開說些不切實際的言辭……


    阡苡後知後覺,細思極恐,但想通這點。心中便重新定數,想來隻怕是因為這二人知道許多超出尋常範圍的事……


    就比如,世人皆知人生不能複生,而且都逃不過黃土埋骨與光同塵,差別僅僅隻是天人更快的灰飛煙滅,可謂‘早死早投胎’,有速度上的優勢,但左右全都逃不開因果輪迴——然而,在阡苡看來這些隻是世人的偏見。凡事無絕對,尤其是人死複生這種看似天方夜譚之事,在神族眼中不過出手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輕鬆辦到……


    但白嶴帝君為何拒絕阡苡的幫助呢?


    阡苡想自己出世的經曆本來就足夠驚世駭俗,被人處處加以揣測並且世人處處揣測阡苡形跡可疑就正常不過了。


    阡苡總歸還是相信沒有‘金剛鑽不攬瓷器活’,所以,無論別人怎麽固執己見的議論白嶴帝君或者赤池魔帝——但阡苡看見這叔侄兩人各自手握大權也並非一日兩日。換而言之,老來談經曆,這二位也算可以老生常談之輩。


    再者說,不論仙界還是魔界,不管白嶴帝君麾下,還是赤池魔帝身側,都長年不曾缺乏難以糾纏相處之輩。


    這點倒也並非奚夜妖帝一個人苦惱,問題好死不死,就奚夜妖帝權勢衰敗一些,於是首當其衝最受害者便是他。


    然而阡苡真正在意的是,白嶴帝君與赤池魔帝二人不可能一點都不懷疑阡苡身份,隻怕就是懷疑,所以才特地打聽——接著一打聽,可不是,白嶴帝君就主動前來‘認親’了,並且自稱是阡苡小師叔。


    說起來,無毒有偶白嶴帝君還說自己是赤池魔帝師叔……


    所以阡苡想自己恩師是誰,大約不難猜測——便就是白嶴帝君那神秘莫測的兄長……世人稱做‘白屹大帝’之人。


    想來,阡苡進來還著意留心了天界存在的許多爭議,至於白屹大帝無時無刻不是風口浪尖第一人,爭議太多,此處壓根不值一提。


    接著,被人們津津不倦提及的還有一直在孜孜不倦找別人麻煩的赤池魔帝。


    正可謂‘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看赤池魔帝最近的風頭,同樣也是或將取代白屹大帝存在‘風雲人物’。


    此處赤池魔帝也差不多無關緊要。阡苡想,赤池魔帝不過臭名昭著一些,並且還不為之消停,甚至借此有些洋洋自得……


    而白嶴帝君,阡苡瞧著這白嶴帝君平素的為人處世,作風可謂一個低調內斂有深度——世人也曾傳說,這人其實孤僻得很,雖然確實看起來是比其兄長白屹大帝更有魄力與野心,但叫人無不稱奇的是,白嶴帝君確實比白屹大帝更加容易溝通。並且雖然白嶴帝君本身保留著仙界皇族的不近人情,也沒什麽朋友,但卻曾屢次對赤池魔帝仗義出手……


    世人還說,但那些隻是前言,後話是二者最終都成了大權在握的帝王,難免各自為營斷了聯係。加之,時代適才複興沒多久,赤池魔帝與白嶴帝君二人便反目成仇……二人目下倒是有幾分老死不相往來的意味……


    然而這些不過還是世人的少見多怪,阡苡想,就近期白嶴帝君還對赤池魔帝舍命相救……


    但不得不承認,白嶴帝君的仗義仿佛隻對赤池魔帝一個人——否則時至今日,但慣會捕風捉影的世人們又怎麽可能隻說白嶴帝君好說話是好說話,可不過就是,利益分明罷了。包括妗荷,能從中獲得利益之時便一擁而上,而妗荷失勢,利益便置之不理……唯獨赤池魔帝……赤池魔帝悖逆,白嶴帝君仿佛未曾責怪過,並且還仗義出手多次……然而其餘別人,在無聽聞白嶴帝君有出手相助過……


    所以由此可見、亦證據確鑿赤池魔帝的存在於白嶴帝君有重大的意義。


    阡苡也曾試圖構思——白嶴帝君並不是那種冷血無情之人。確實在某些方麵鐵血丹心,但是卻也不是當真拒人於千裏之外。


    至少阡苡看到,白嶴帝君與許多人都有深切的交流,這中若說白嶴帝君無一感觸的話……那麽隻怕是不可能的。


    阡苡自然不信,因為阡苡認定白嶴帝君並非心若磐石,不過,白嶴帝君確實看起來十分強勢……


    但何以如此捉摸不透,阡苡想這隻怕與白嶴帝君的處事有關。


    身為天界皇族,白嶴帝君保留了驕矜自持的做派,可白嶴帝君兒時又仿佛‘寄人籬下’一般,十分無助彷徨……


    再者說,世人如今對白嶴帝君惡言相向時,總會特地提起其孩童之時受盡世人冷落,如此,也小小年紀飽嚐完全沒必要出現的心酸,畢竟世人慣會拜高踩低,兒時手無寸鐵大權旁落的白嶴帝君自然是世人最眾矢之的那位,所以正因為此般估計沒齒難忘的屈辱,所以白嶴帝君後來才會如此發憤圖強。


    白嶴帝君無不想證明自己……阡苡高瞻遠矚,一早便看出來了,但阡苡堅信,如果自己的老師便是世人所稱的白屹大帝的話,那麽想來白屹大帝是不會過份虧待白嶴帝君的……


    固而白嶴帝君時常願意為赤池魔帝‘兩肋插刀’大約是因為想報恩……


    再者說,阡苡一早便有先見之明——白嶴帝君無不想證明自己,所以白嶴帝君也有空教導一下自己兄長坐下不經世事的小徒兒。


    白嶴帝君倒也還算會尊重人,若非阡苡自己都大錯特錯之詞,其餘,白嶴帝君迴應時也隻是點到而止。


    所以,阡苡更是看得出來大約因為依賴——阡苡是白屹大帝言傳身教,於是白嶴帝君即便對阡苡誇大其詞的言論有所不滿,也還是耐心聽著,並循序漸進的指引……


    另外大約又因為信任,白嶴帝君連糾正阡苡時,用詞都是模棱兩可的。


    綜上所述,阡苡便堅信,因為白嶴帝君或多或少依賴與信任白屹大帝,便對赤池魔帝格外縱容,甚至連阡苡都格外包容……


    這麽想的話阡苡未免察覺自己頭暈腦脹,對這剪不斷理還亂的關聯感到無能為力——隻有一點,阡苡注意到了,據說妗荷,樂瑤和蘇眉也曾陪伴白嶴帝君長大……


    接著,阡苡朦朦朧朧的轉醒,睜眼時殿中之人規規矩矩一早侯著了。


    見狀阡苡無甚好說,一下子跳起來,站著無精打采的撐了一個懶腰,接著示意可以梳頭沐浴了。


    這種反應——阡苡反應過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最近忽然對目下的生活有了怨念與不滿……


    反正阡苡最近是發現自己似乎在憧憬去到一個新的地方,體驗一下別的風土人情——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沒辦法的事,畢竟也沒人讓阡苡欠下這麽多人情在妖界……


    但真的往這方麵想了,阡苡便更加悶悶不樂,也還算沮喪難過。這無望的日子還不知道的混到那日才算個頭——到阡苡已經就快習慣了對目下的生活按部就班的過。


    反正每日有事無事總要去內閣報道。阡苡想索性不如早去早迴,如此迴來之後才能仔細補一個迴籠覺,便一邊走向浴室,一邊示意身後妖侍追隨服侍……


    然而阡苡大步流星走了兩步,發現身後毫無動靜,所以迴頭……


    然而阡苡迴頭之後,隻見那些低眉順目的妖侍鄭重其事且整齊劃一的行了恭送之禮,而行大禮之後無動於衷……


    瞬間阡苡匪夷所思,但苦於壓根沒人願意給個解釋……


    ——下一秒阡苡恍然大悟……意識到日前自己‘輕浮’之舉怕是嚇壞了這些身份不俗的妖侍……


    如此便在次應證了一事——便是這些所謂侍女壓根就不是過來服侍人的……


    否則,阡苡就差出聲提醒了都還沒有反應幹站著,可不等同於造反嗎?


    須知,換做真的普通妖侍,如此行事隻怕是難逃一死——也不是這些侍女‘統一整齊’便有法不責眾一說……


    妖界中,值錢的生命也就那數一數二的一兩個,其餘的生命並不值錢……此為世人皆知,換而言之阡苡麵前這幾個妖侍的生家性命開到底‘幾斤幾兩’,她們一個個的必然心知肚明。


    但,有意思的是區區侍女竟敢如此逆行倒施,阡苡想來隻怕是奚夜妖帝授權的。


    如此倒也好,沐浴這種私隱之事知道是無人煩擾最好,免得‘大庭廣眾’之中,眾目睽睽之下還怪別扭……


    可阡苡感覺自己內心五味陳雜就是了……


    鑾鈴響,煙嫋嫋,美人巧笑,公主駕到。


    因為,還算清早八晨,所以阡苡一揮手,原本金鑾駕又變成了一架會自己飛的轎子,而身邊的侍女們踩著濃霧,依舊保持隊列。


    而鑾駕所過之處人聲鼎沸,阡苡一時有感而發,隻覺得今日似乎不夠熱鬧。至少沒有昨日一般處處屆是歡聲笑語……


    ——但到底要有多熱鬧?


    阡苡想來自己竟也說不清楚。


    反正阡苡隻是無端端覺得,今日氣氛詭異,仿佛原本歡快的氣氛被什麽遏製住了……不過自然是有沒心沒肺之人笑口常開。


    阡苡總結自己就是那所謂‘沒心沒肺’,並且,仿佛無論怎樣,即便天塌下來,塌眼前,於阡苡而言都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所以,阡苡也隻安耐著困意,笑嘻嘻與洛清依打招唿。


    洛清依倒是不如往日一般輕鬆愜意了,甚至都沒能笑得出來。


    洛清依隻是憂心忡忡拉著阡苡的手交代,“阡苡妹妹,姐姐即刻便要動身前去應戰仙界……妹妹你可一定要好好待在妖都,無事斷斷不可亂跑。”


    阡苡雲裏霧裏準摸不著頭腦,洛清依此為何以——隨之阡苡帶著疑惑,瞧著茯旻那廂也是一改平素隨時都意氣風發的模樣……


    茯旻此刻仿佛‘殺氣騰騰’,另外身著一身戎裝,英姿颯爽,想來也是整裝待發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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