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池魔帝被阡苡這毫無預兆的一捅,戳得‘嗷嗷’捂著傷口直叫喚。


    白嶴帝君見狀眉頭一皺,趕緊走去赤池魔帝的身側,接著,伸手虛虛一扶。反正接下來,左右不過噓寒問暖,或者亦欲巨細無遺的關懷罷了。


    這些規矩與客套阡苡都知道。


    阡苡會心一笑——因為主要是阡苡觀察到赤池魔帝臉色更白了,無力還手,並且冷汗直流。


    然而即便如此,阡苡也並不心慈手軟。甚至脫了自己的鞋子,瞄準著,打算直接往赤池魔帝臉上招唿。


    赤池魔帝原本桀驁不馴,身負重傷也依舊囂張狂妄。但誰曾想,自己還未多言什麽,便一抬頭就看見阡苡那不罷不休的模樣——於是赤池魔帝又慌忙的手腳並用將自己一整個身軀都挪到白嶴帝君身後。


    不過雖說目下赤池魔帝為保不叫鞋子摑臉尊嚴掃地,所以下秒直接便有些‘沒臉沒皮’,甚至態度也說得上灰頭土臉,落魄難堪。


    但素來赤池魔帝都習慣‘輸人不輸陣’,隻仍然叫囂說,“你這潑皮無賴竟也不知道是跟著誰‘有樣學樣’,學成這樣——然而說起來,不管你是否初來乍到,也無論是否年少無知沒見過世麵,但若是此番不小心錯誤戳傷了白嶴仙帝可沒那麽好說話了。


    本座不得人心,人盡皆知,也人人得而誅之,於是,平素竟無人肯為本座說句公道話……


    不過,你若是戳傷白嶴仙帝,即便你是妖界‘新官上任’的公主新貴,但仙界那群不二臣知道了,也定是得成群結隊跑到你妖界,還要親自五花大綁將你擒在奚夜妖帝麵前,一通教誨問責,便是直接可以念叨得你頭暈腦脹,潸然淚下並且‘洗心革麵’……”


    “那奚夜妖帝呢?畢竟外人都打到他的地盤上了,莫不是……都這種火燒眉毛的時刻,他還能就這麽在旁邊看熱鬧不成?”阡苡聞言若有所思,之後半信半疑的發問,並且停止了手中瞄準的動作。


    “奚夜妖帝虛榮至極。自然,礙於抹不開麵子難為情,說肯定是會說道兩句。沒準還會求求情,但……為了在世人眼中博取或者維護妖界明麵上‘禮儀之邦’這個芳名,一道遷怒,或者添油加醋指責於你,借此來‘負荊請罪’來與上門問責的債主們和解也不是不可能。


    總歸,上天界分三係。仙界文明強盛稱著,魔界勇猛富庶,而他妖界在不找個苗頭來給自己美言幾句,隻怕是要人心盡失了。


    但妖界除了岐黃之術還有別的什麽那得出手的?那一直洋洋灑灑一直飄落凋零的海棠花嗎?隻怕說出來會叫人笑掉大牙……”


    赤池魔帝說著也不躲了。而是十分嚴肅,這種毋容置疑的鄭重也叫阡苡一愣,隨之規矩站好凝神靜氣的聽著:


    “未免你這廂不學好的,‘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得好好聽著。本座今日所說之言句句肺腑,也不怕你對外聲張——妖界的岐黃之術就是沒有用的東西,甚至愈發屬於那種,連混吃等死都不夠資格的廢物技能。


    因為過不了多久,仙界與魔界整體的修為都將更上一層樓,並且仙界與魔界亙古至今,隻相信精益求精,所以從未停止過對自身術法的突破。


    而妖界。一直停滯不前,說起來這種狀況也持續太久了——生而為人,不論身在天上地下,皆是逃不過生老病死的狀況。說白了,這其實是因果輪迴,換而言之這簡直是天命難違,人若想改變腳踏實地慢慢探索,或許還有這個可能。


    而有的人,好吃懶做,素來得過且過,並且,這些人光想著吃幾副藥,依賴號幾次脈就想將自己的命數格局全然捏轉乾坤,直接改變的話……那麽這個不成器的想法,說出來,隻怕是個稍微明事理之人都會為之笑掉大牙。


    ‘天上不掉餡餅’有道是‘臨時抱佛腳,病急亂投醫’,如此可不枉顧人倫?


    ——至少這個不成體統的現象總歸不該出生在天人頭上。


    你大可以自己考慮,為什麽人要修煉,還要得道,還要登天?而登天之後方為天人,上麵說過延年益壽,為何隻是延年益壽?不是長生不老?


    我的告訴我說,長生不老至高無上看起來是天下第一美好之事,也確實是,但真的長生那日便知何為有恃無恐,那會,你便發現生若春華秋實般燦爛,死若夏花冬雪之平靜。而長生,一直活到自己不溫不火的那日,從不溫不火又熬到有朝一日自己都徹底忘了存活於世上的意義,皆是渾渾噩噩度日又什麽好,天下可沒有後悔藥賣……


    而這些,到頭來隻能變成所謂真正意義上的‘飽經風霜’,也是所謂徹底的‘曆經滄桑’,還有挨過所有的‘艱難險阻’,到那時差不多人生還沒完,無窮無盡的蹉跎歲月,白花花的光陰流淌,但管你是否累得無以複加,還是得苟延殘喘慢慢活……


    因為這當真殘忍,所以生來便普普通通的人自然是承受不起的。


    好在天道有情,可以使人得道升天,有個登峰造極的機會。


    當然這些機會隻掌握在自己手中,且瞧瞧別人埋頭苦幹時,自己正無所事事呢……


    ——如此便可知天人不比地界的凡人,因為生為天人,便享受延年益壽,合該更加勤奮努力的活著,否則憑什麽坐享其成便叫別人望塵莫及?


    而如今,好在老師提點,指明本座與白嶴帝君集思廣益,著手研究司命——皆是六界一通,四海升平。


    隻是本座想,若真到那日,本座與白嶴帝君二人差不多也會從曆史的舞台上退出,從此銷聲匿跡,做個閑雲野鶴也好,當個巡遊散仙也罷,總是要歸屬沉靜,過屬於自己的生活……


    至於奚夜妖帝,那個鼠目寸光心胸狹隘的小人,至今為止都是執迷不悟一直做他的春秋大夢——不求上進,光想著如排除異己,鞏固自己手中現有的那點權力……”


    阡苡聞言悻悻一笑,十分乖巧懂事的模樣,訕訕怯懦說,“赤池魔帝這話小女子的老師倒也曾一時興起提及過……‘司命’,顧名思義,‘掌握命運’。然而這些天機命理通常而言隻有神族需要切實考慮,因為但凡是個人,無一都逃不開所謂時來運轉‘造化弄人’。


    不過身為人,考慮了也好,若是真的參破天機,那麽封神指日可待……


    ——隻是,‘司命’二字說來倒是比‘掌握命運’四字聽起來更加輕鬆。


    但此事,長生不老的神族未必都能做到,畢竟不老不死的神,到頭來近乎全部覆滅挨個謝世,而說精神遺留,也合該永垂不朽,但神族在怎麽頂天立地的風頭都沒熬過這光陰似箭日月如梭……仿佛到至今唯一能證明神明來過的證據隻有文明傳承‘陰陽五行’……


    ‘司命’,司命,掌握自己命運又何其容易?”


    阡苡說著難免鄙夷不屑,死氣白賴又有些慍怒說,“然而,我知道‘不見黃河心不死’這個道理。有些人,天生勤奮好學就希望自己永遠是學無止境的狀態,說簡單活到老學到老……於是乎,這些人執著成聖,所以即便知道前路漫漫艱難險阻,但也不會輕言放棄。但問題是……此事關奚夜妖帝何事?”


    赤池魔帝聞若有所思之際也在心中默默讚賞,一度甚是欣慰。但沒想到話阡苡話鋒一轉,猝不及防說出這等沒頭沒腦,難免氣得咬牙切齒,雙眼放出紅色‘血光’,那俊美的樣子瞬間猙獰起來,活像窮兇極惡……


    而白嶴帝君見狀兀自走上前來,將赤池魔帝遮在身後,冷靜淡定,心平氣和的說,“司命,掌握自己的命運。並非什麽不可泄露的天機……也不是什麽難以企及的命數。世傳神明曾經光輝,但天命難違……而人不同,六界生靈生得渺小而卑微,生平不過是邂逅幾次水月洞花,也少不得經曆幾次大風大浪,接著生命便從容不迫的走到盡頭了。


    而人的命運簡單而樸實,所以完全無需要有恃無恐提前參透那麽多。隻需走一步看一步,要知道自己命運隻能掌握在自己手中,甚至某一刹那的一舉一動一念一想都彌足重要,也沒準冥冥中注定了,就此錯失良機,與自己追求的命運失之交臂……”


    “至於你說的奚夜妖帝,不過人心不足蛇吞象,貪得無厭罷了。他追求王權,認為自己身而為帝必將永遠的高高在上,如此才是最得意之事。亦不負芳菲,不失眾望。但殊不知,這天下可不是他一個人的,更不是本座,或者白嶴帝君二人便能掌控,甚至本座的恩師白屹大帝在麵對眾誌成城之時也無可奈何,難逃眾叛親離的命運。


    至於奚夜妖帝,本來就沒什麽本事,管他是否手中有妖界殺戮的絕技,但是這些在本座一個人麵前都不足為懼。還別說在他整個妖界多不勝數的子民麵前,若是妖界上下奮起反之,想來奚夜妖帝手上那點三腳貓的功夫,怕是死到臨頭連自保都不可能做到,還別說隻靠那點伎倆亦欲震懾眾人……不過蚍蜉撼樹自不量力而已……


    所以,萬一仙界之人萬一真的扣押你,去找他算賬,你以為,區區妖帝他能怎麽辦?


    畢竟妖界比仙界還崇尚尊卑有別。”赤池魔帝恨鐵不成鋼,義正言辭,並且直言不諱的搶著說完,又在瞬間,一下子虛弱的爬迴了白嶴帝君身後。


    這下,阡苡總算聽懂了,便恍然大悟!


    ——阡苡也意識到,今日完全雞同鴨講,迂迴曲折繞來繞去,原來就是說,如果阡苡惹是生非,到時候奚夜妖帝怕招惹物議沸騰,與別界耿耿於懷的記恨……加之事出有因,確實也無法包庇……


    下然而一秒,阡苡眼疾手快一個閃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快速的繞道赤池魔帝身後。


    然後接著阡苡毫不猶豫找準赤池魔帝的傷口一邊下手沒輕沒重的敲,一邊數落說:“不想赤池魔帝原是文人出生,這說起道理來,一套接一套,動聽得很……


    可是,赤池魔帝是否貴人多忘事?仿佛今日僅僅隻是赤池魔帝您老人家動彈不得——本姑娘目下倒是活蹦亂跳呢……


    本姑娘可算明白了,反正白嶴仙帝高風亮節聲名遠揚,怠慢不得敲不得,若不幸誤敲了,他身邊那些老古板要囉嗦,但是反觀赤池魔帝您這聲名狼藉的‘過街老鼠’,無人幫襯,自然隨意懲治……”


    阡苡還想高談闊論發表些什麽。但忽然意識到,白嶴帝君立刻轉身,須臾將赤池魔帝全方麵護住——阡苡想白嶴帝君目下,隻怕是不好直接拉個結界了……


    同時阡苡的手,也因為抓著白嶴帝君的佩劍朔方,而被劍身抬起高高騰空——阡苡在看,劍的另一端是被赤池魔帝隻手握住……果真赤池魔帝確實優秀,二人素不相熟識,阡苡看似下意識的一個小動作瞬間便被赤池魔帝捕捉到。


    阡苡想就目下赤池魔帝這種反應能力,與洞察能力,確實了不起,作威作福也是合該。


    而白嶴仙帝不管不顧,有些黯然失色的模樣,沉著冷靜的以真氣為赤池魔帝梳通調理了紊亂的氣息。


    但片刻功夫,白嶴帝君驀地停止救助,隻是隨手提起赤池魔帝扔在屋裏的床榻上。


    赤池魔帝被這一摔又是痛得嗷嗷直叫——阡苡注意到,目下白嶴帝君的神色又冷峻了三分。


    並且白嶴帝君對赤池魔帝的哀嚎恍若未聞,隻是不苟言笑,大約眼角眉梢還兇巴巴的盯了赤池魔帝一眼,隨即赤池魔帝識相閉嘴,然後白嶴帝君化了形,才轉身直接走了……


    ——衣衫不整,依稀有些蘇妖娘那平素‘坦胸漏乳’的做派。另外大紅大綠又高調得很,實在也俗氣紮眼得很……


    不僅如此,阡苡還發現,白嶴仙帝旁若無人,竟還在手上化了一把女兒家的扇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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