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夜妖帝說著沉默片刻,順便仔細留意了一下殿中之人對此是何應對狀態。


    但殿中之人十分聰明,看似對貿然到訪的奚夜妖帝畢恭畢敬,完全客套妥帖的盡了‘地主之誼’,也給夠了麵子,畢竟奚夜妖帝在怎麽是帝王也不是這群朝臣的正主,更加之不請自來,也沒打過招唿,算得上擅闖,合該有罪。


    但實際上這些朝臣隻是悶聲不響,低著頭心思弗猜,完全不給奚夜妖帝看出什麽異樣來。


    而奚夜妖帝自然是清楚‘此地無銀三百兩’這個說法。隻怕這些人越是這樣欲蓋彌彰,越是掩飾心虛,就越有什麽不可描述的東西。


    不過,也有可能是這些人故意虛張聲勢,想來不是故意在引導奚夜妖帝多疑惑些什麽……


    反正仙界在朝之人素來眾口一詞一致對外。這點別界比不得,真的比不得——仙界之人,混出名堂的那些有頭有臉的人物,可不止是有本事就足夠了。道德人品也在考核範圍。


    並且事實就是除非足以如同白屹大帝一般隻手遮天,否則道德未必沒有能力重要。而白屹大帝也是學識淵博,恍若無所不知所以仙界的風雅才子們也才願意對他心服口服。


    至於仙界為官之輩細分起來倒也不是沒有惡徒,隻是這些個惡徒的性質,表麵看起來也絕對沒有別界培養出來的敗類那麽劣質。


    這些奚夜妖帝都供認不諱。畢竟進入仙界並不容易,立足仙界也不容易——這些亦是仙界長盛不衰孤傲縱橫的根本。


    ——奚夜妖帝無可奈何,本身自己擅闖就不妥。自然是知道自己也合該注意分寸,免得惹得人聲鼎沸,人人唇齒相譏壞了自己一世英名。便冷靜的說:


    “這叔侄二人平素關係就水火不容,如今不知怎麽地,又無端端爭鋒相對……總歸本座想這二人到底是不分彼此的至親好友,這麽大打出手怎麽了得。萬一當真打得翻天覆地,不死則傷……那,隻怕來日方長,這叔侄二人不好收場,或者直接老死不相往來可怎麽得了。


    於是本座便出言相勸,不欲他們反目成仇……但好意出言相勸卻被二人同時打傷。”


    不過話雖如此,奚夜妖帝也當真隻是這麽說。


    而奚夜妖帝的本意是想趁亂偷襲,奈何這二人反應能力驚人——隻是電光火石的片刻,白嶴帝君與赤池魔帝這二人竟都怕自己一不小心做了對方的‘替死鬼’,於是幹脆同心協力將奚夜妖帝直接打傷,之後才雙雙扭打著走人了……


    這二人倒是默契,可謂‘心有靈犀一點通’,固而目下奚夜妖帝自己忽然淪為苦主。


    問題是,仙界現在殿裏呆若木雞站著之人,並未有人出麵給他一個交代,甚至道歉都沒有……反而沉默片刻,隻是有人兇神惡煞站出來,對他愛理不理的模樣,言語不善,盡是指責的說:


    “奚夜妖帝來得不是時候……而奚夜妖帝所言之語本官也不敢苟同,我仙界乃正義聯盟。且放眼看去,仙界上下可沒有幾個烏合之眾,說起來,我仙界之人素來磊落坦蕩,聲名在外。亦自是與陰險狡猾的魔界勢不兩立,涇渭分明……


    而赤池魔帝與我家帝君喊打喊殺,針鋒相對也不是一日兩日,不管於公於私,然而這是兩界累計的恩怨,如今不過兩位代表出麵親自解決一二便是。


    而我們這些在白嶴帝君坐下為官的臣子隻當做自家帝君在除暴安良,大行善舉,並沒有什麽不妥,所以見這二人拳腳相對亦隻視若無睹……亦無不妥。


    倒是此番,奚夜妖帝雖然好心做壞事,也實在魯莽。


    隻怕是這二位帝王領情也不會三拜九叩的感謝,隻怕不領情奚夜妖帝便是出力不討好,沒準還落個左右為難兩麵不是人的下場……這做個好人難啊,想來奚夜妖帝今晚估計哪裏哪裏都不是滋味了。”


    說話之人……竟是神不知鬼不覺,也不知何時出現的風霖將軍芸澤。


    許是走神,奚夜妖帝方才是真的沒注意到這位風霖將軍芸澤的氣息。而這位風霖將軍芸澤,實力不差,但不算多話之人,倒比墨絳將軍墨江還要神秘幾分。


    畢竟墨絳將軍墨江的神秘源自於其沉默寡言的個性——對比起來這位風霖將軍芸澤除了話不算多,然而為人處世忽冷忽熱,麵色千變萬化,但並非喜怒無常,反而是有些‘儀態萬千’渾然天成的意味,固而,此人堪稱‘千麵將軍’。


    風霖將軍芸澤與墨絳將軍墨江二人又是知己好友——墨絳將軍墨江這個人可是時常將‘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一言掛在嘴邊。


    並且,這句話也是墨絳將軍墨江為數不多,實在寥寥無幾的‘高見’之一。


    加之墨絳將軍墨江性情桀驁孤僻,很少主動與人來往。而這位風霖將軍芸澤便長期與他來往,交流甚多……


    如此便不難看出這位風霖將軍芸澤的立場站隊——隻是,今日之事仿佛完全是白嶴帝君一手造就,怎會竟連白屹大帝的誓死追隨者也跟著插進來?


    看來事情不對,奚夜妖帝仔細迴想一遍,方才殿中並未曾見到這位風霖將軍。


    如此便隻能說,風霖將軍芸澤是突然出現的,在奚夜妖帝冥想的片刻,悄無聲息的來了。


    這風霖將軍芸澤的修為不低,勇士榜上也赫赫有名,倒也不是不可能如此‘瞞天過海’的來往,更何況此番奚夜妖帝還在走神,但凡是個修為高一些的人,動作輕些,隻怕以奚夜妖帝方才的狀態來說都可能發現不了……


    確實是奚夜妖帝大意了。但問題是還有更加令人值得關注的事,便是奚夜妖帝察覺到一絲樂瑤殘留的氣息。


    可謂''人走茶涼,人過留名’。而樂瑤留下的似乎還有未曾散去的氣息——為什麽是似乎,因為確實隻是若有若無。


    奚夜妖帝是知道樂瑤修為的。按理來說,樂瑤是沒有本事淡化自己氣息的,但,如果不是樂瑤刻意淡化自己氣息,那麽怎麽解釋目下的殘存?


    至於樂瑤若有若無殘存的氣息可不是渙散的,而是集中的,隻是若有若無而已——接著奚夜妖帝想起來自己身處之地,便趕緊笑吟吟的說:


    “本座說過無妨便是。白嶴帝君懲惡揚善也好,赤池魔帝報仇雪恨也罷。但總歸這二人過往的關係便在這裏了,堪稱親密無間,加之本座原本一直都希望天界之輩互幫互助一家親。


    所以,本座更是不會惺惺作態扮做小肚雞腸……”奚夜妖帝言辭之間委婉得很。並且保持眉開眼笑的親切模樣。並且笑得甚是奚夜妖帝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接著他一派不以為意的模樣說,“這天下尋一知心人談何容易,替本座轉告白嶴帝君且行且珍重,切莫一意孤行叫自己淪落個孤立無援的下場。”


    奚夜妖帝言辭懇切,然而其實有幾分詛咒的意思——風霖將軍芸澤倒是聽出來奚夜妖帝話裏話外的幸災樂禍來了。


    換而言之奚夜妖帝就是擺明的看熱鬧不嫌事大,風霖將軍芸澤心下厭煩,不屑啟齒多辯。否則按照奚夜妖帝的意思何不在昔年白屹大帝亦欲一統天下時,直接交出大權俯首稱臣呢?


    不過奚夜妖帝的意思還是,''吃著鍋裏看著碗裏’的,又想自己大權在握,又想著別界處處優待尊享禮讓。


    甚至,奚夜妖帝癡人做夢,自己才是機關算盡想一統天下之輩。


    這些風霖將軍芸澤自己心中有數,但他不說,隻是冷言冷語盯著奚夜妖帝不快送客。


    至於奚夜妖帝停留了一下,高高在上看著風霖將軍芸澤,傲慢一笑。


    接著轉身就走。其實奚夜妖帝實在幸災樂禍,雖然覺得今日白嶴帝君與赤池魔帝打得不可開交是在某種計劃裏。


    但奚夜妖帝目下仍然幻想著那師侄二人今日最好驚天動地的往死裏折騰……


    可謂‘狗咬狗,兩嘴毛’如此好戲,奚夜妖帝自然不可不看。


    換而言之,二界若是真的老死不相往來那一步,必然是妖界最從中受益……


    這麽隔岸觀火著,奚夜妖帝頭也不迴的走了——但身後的人笑得前俯後仰,一派忍俊不禁,交頭接耳說,“做人難啊,夾著尾巴,兩頭受氣。”


    可奚夜妖帝聽見了,雖然怒不可揭,但咬牙切齒強行忍了。


    此刻魔界的上空,一會大紅大紫,一會清光白熾,反正,平素愛不愛湊熱鬧的都爭先恐後趴在窗口伸長脖子。


    如此亦還不夠,這些亦欲‘開眼界’之輩,還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不然總歸會漏掉些細節。


    而細節本來就寥寥無幾,隻是偶爾風馳電掣的火光熾影中看得清纏鬥的一二身影。


    所以也正是可觀性有限製,才有許多手持弓弩喊打喊殺的魔道中人放下自己手中的兵器,轉而,默默地觀察上空中的一舉一動。


    仙魔二帝反目為仇——自古仙魔也是敵非友,反正不管魔界的帝王赤池魔帝與那白嶴仙帝到底是什麽關係——然而,這二位就算是血濃於水的‘親兄弟’,白嶴帝君也都隻能是赤池魔帝的一己之交。


    因為魔界素來自由多元,所以魔帝的觀念完全不可能影響其他人等對仙界恨之入骨。


    但目下亦欲偷襲的魔界人士主要考慮到,一是,怕不幸誤傷魔君給自己招致殺身之禍……


    二是,非要說起來王城魔都,甚至整個魔界之人不可能一輩子都不去一趟邊關……而邊關過境是需要別界的關文應允的。


    換而言之,魔界對仙界的成見並非赤池魔帝一己之身可以改變,而魔界與仙界的血海深仇,也並且一個普通人,或者一群普通人的力量,便可抹平,徹底一筆勾銷。


    還別說目下在場的仙界之輩隻有一個白嶴帝君,就算真的傷及,也未必會有殺之而後快的感覺。


    歸根結底,魔界之人許多與白嶴帝君也實在無冤無仇——說白了,一群人得罪仙界並不可怕,畢竟此事往大了說完全可以歸結於界派之間的矛盾。


    而往小了說,這本來是於情於理,且雞毛蒜皮的小事——天天與仙界之人多不勝數,仙界也算兵強馬壯壓,反正新仇舊恨疊加在一起不足為奇也不足為懼。


    而一群人,或者一個人直接開罪了白嶴仙帝,那性質可就不一樣了。


    說簡單一些,這種行為也差不多與同直接得罪赤池魔帝的後果一樣。


    ——相當於都是在‘太歲頭上動土’,必然招致強者記恨報複,同樣也一但得罪,必將麵臨滅頂之災。


    還別說貿然出手還可能誤傷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赤池魔帝。


    赤池魔帝素來生性暴戾不講人情……若是開罪之後,近水樓台先得月’,赤池魔帝必然是掘地三尺都得把人揪出來千刀萬剮……


    就這麽糾結著,天空猝不及防的黑了下來。


    赤池魔帝和白嶴仙帝氣喘籲籲降落在極樂城中極其隱秘之地。


    終於阡苡感覺周遭不晃了,那種天搖地動的感覺也隨之消失,便趕緊從白嶴帝君腰帶上掙脫出來。


    白嶴帝君十分尷尬,並且有些嫌棄,“你這小妖怪怪往哪裏鑽不好,非要鑽到腰帶裏……可知男女授受不親!禮也!”


    “她小小年紀,又不經世事能懂什麽?


    想來,這主要還是跟著奚夜妖帝學得好,”赤池魔帝說這話的時候麵目異常扭曲,神態兇神惡煞,雙眼放光——阡苡覺得那樣子竟活像是要把自己當場‘生吞活剝’一樣……


    果不其然……


    下一秒,阡苡看見赤池魔帝方才上席坐穩——赤池魔帝一坐穩,便隨手撈起自己的佩劍‘叱馳’與短刀‘紅城’,先後劈頭蓋臉就朝著阡苡算得上‘小人得誌’正意氣風發的嘴臉招唿過去。


    阡苡被砸,無處閃躲,十分不爽。須臾不僅將赤池魔帝扔過來砸自己的東西如數奉還……


    接著,阡苡還‘順手牽羊’撈了白嶴帝君的佩劍‘朔方’,大搖大擺的走到赤池魔帝麵前挑著其重傷的地方毫不客氣的猛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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