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周潛聞言,歎了一聲道,“此事老朽也有耳聞,隻是全然非陛下之過。若非先帝之事,如今這位陛下也不會如此重視方外修行之人。”


    “哼!”尹相伯冷哼一聲道:“身為人主,當威伏天下,德澤蒼生。如此貪生怕死,靠修行之人來保護,如何有人主之相。”


    周潛不同意他這觀點,當即罵道:“你這老不死的,一大把年紀了當然不在乎死不死的。陛下正值壯年,怕死怎麽了?”


    “迂腐,愚忠......姓周的,當初在朝為官的時候老夫就看不慣你這媚上的軟骨頭,這麽多年過去了居然還沒有改掉。”


    兩人似乎早有仇怨,一言不合就破口開罵,完全沒有一點宿老模樣。


    “老不死的......你才媚上。”


    “馬屁精......”


    “死心眼兒!”


    亭子中,兩個半身入土的老頭擼著袖子開罵,當即驚呆了眾人,就連唐思孺也一臉尷尬的不知所措,一句話也不敢插。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相互對罵起來,唐思孺見現場氣氛有些不對了,隻能硬著頭破咳嗽了兩聲。


    “咳咳......二老在討論學問,你們繼續作詩!”


    他一插口,總算讓兩人意識到情景不對,齊齊冷哼一聲,閉口不言。


    場下,楊千莫名的有些想笑。


    這兩人左一句馬屁精,右一句死心眼兒,跟潑婦罵街一樣,這他娘的居然還是宿老,儒學大家?


    “這兩老爺子倒是真性情,挺可愛。”白素素隨口評價了一句。


    楊千頓時無語......可愛?你不覺得用錯詞了嗎?請問這位蛇妖,您老今年貴庚,不知尊稱您為千歲大人是否合適。


    他默默的吐槽了一句,然後才意識到一個事實,這白素素可能年紀比大狼都大,而大狼已經是一隻快千年的老妖。


    “嘶~”楊千莫名的牙疼,嘀咕道:“那我豈不是嫩草勾老牛?”


    “什麽?什麽老牛?楊千你一點也不老啊。”趙清羽聽到他的話,好奇的安慰道。


    楊千:“.......”


    另一邊,三皇子跟刺史李明正坐在蟾園的另一處隱蔽的閣樓上,看著下方爭吵二人。


    武雲生啞然失笑道:“這二老倒是好性格。”


    李明正也笑道:“殿下說的是,尹老和周老在先帝時期同在朝堂為官,本就是老相識,後來隱退之後,雖然稍有來往,但為官之時的兩人之間的一些梁子卻是沒有放下,這唐思孺把這二人湊在一起,純粹是給自己找麻煩。”


    ......


    一刻鍾很快過去,眾學子已經在心中作好了詩,個個胸有成竹,一副看誰都是垃圾的樣子。


    “好了,一刻鍾時間已到,誰先來?”唐思孺走到亭前,望著眾人問道。


    學子麵麵相覷,沒人先出頭。


    這時,又是那個蕭別情,昂首挺胸的走了出來,朝眾人拱拱手,然後說道:“學生東華縣蕭別情,見過學政大人。”


    唐思孺目光審視著他,道:“嗯,蕭別情!本官對你也有所耳聞,自小素有才名,那就你先來吧。”


    “是!”


    又是躬身一拜之後,蕭別情直起身,背著手,仰著頭,緩緩走了幾步之後,朗聲念道:


    “銀光遍灑誤為霜,


    西照東廂倚桂枝。


    滿院俱流先聖耳,


    朔雲照著算疇昔。”


    唐思孺捋著胡子,安安靜靜的聽著他念完,過了一會點點頭道:“嗯,不錯。還算名副其實。”


    聽到這一句誇讚,蕭別情麵露喜色,連忙謝道:“多謝大人讚賞。”


    下方學子麵麵相覷,有些人把蕭別情之詩跟自己的一對比,頓時覺得差了一籌,心生退堂鼓,往後悄悄挪了幾步,不肯出來丟人現眼。


    “我來!”寧采臣舉著手走了出來。


    來到近前,他先是朝尹相伯拜了拜,道:“學生見過尹師,見過學政大人。”


    “嗯,明遠。你要好好表現。”尹相伯麵不改色的勉勵了一句。


    唐思孺有些意外,沒想到竟然有學子認識尹相伯,不過他沒有表現出異樣情緒,隨口問道:“你叫什麽名字,來自哪個縣?”


    “學生寧采臣,來自郭北縣。”


    “嗯!那你開始吧。”唐思孺點點頭,心裏恍然,難怪認識尹相伯,這學子來自他的歸隱之地。


    寧采臣也不客氣,跟蕭別情一模一樣的做派,開口念道:


    “從教楊花雪,


    寒迷水且涸。


    夜泊長在耳,


    船上看白河。”


    “嗯,尚可!”唐思孺點點頭,隻說了兩個字,看其反應是稍差蕭別情一籌,不過也是難得的佳句了。


    “死心眼兒,這小子是你教的?”周潛小聲的問道。


    尹相伯斜著眼問道:“怎麽?你這馬屁精有什麽問題。”


    周潛嘿嘿笑道:“你當年詩詞就不怎麽樣,教出來的學生水平也一般般。”


    “哼,老夫的學生好不好跟你有半毛錢關係?”尹相伯沒好氣的道。


    他嘴上雖這麽說,但心裏已有不滿。當時在郭北的時候就耳聞寧采臣跟一女子相處甚密,為此他還暗中提醒過,讓其不要荒廢學業。


    如今寧采臣這表現,著實讓他不滿意。


    “明遠,秋闈還有些時日,莫要荒廢了這段時光。”


    本來還有幾分得意的寧采臣頓時臉色一白,已經聽出了尹相伯話語中的情緒,當即躬身拜道:“尹師教訓的是,學生定當專心治學,必不負老師教誨。”


    尹相伯沒再說話,唐思孺見狀繼續道:“下一位誰來。”


    接下來的時間,不時有學子上前念出自己所作之詩,水平參差不齊,幾人達到了蕭別情的水準,但大部分都要差不多少。


    不得不說,這蕭別情還是有幾分才學的。


    這時,一個學子跨步而出,道:“學生許仙,見過大人。”


    許仙?


    楊千以為自己聽錯了抬眼望去,隻見一個唇紅齒白,麵容俊秀的年輕學子站在亭前,臉上信心十足。


    “江州府許仙,不錯不錯。本官還以為你沒準備好,看來是要壓軸出場啊?”唐思孺笑著道。


    許仙不卑不亢的道:“大人說笑了。學生思維稍頓,厚顏比諸位同窗多思考了一會才敢出來獻醜。”


    “好。廢話不多說,那你開始。”


    當即,許仙也不磨嘰,緩緩念出了一首詩,其意境、遣詞押韻上明顯要勝出眾人一籌。


    “好,不虧是許家之人,你祖父,父親皆是有名的大家,不成想到了你這一代也絲毫不弱。”唐思孺顯然早就跟許仙認識,興許關係還不錯,誇讚之詞也比對別人用心。


    “學生慚愧!”許仙謙遜的迴道。


    “好,若是沒有人再上前,那第一輪便到此結束了。”唐思孺朗聲問道。


    下方學子鴉雀無聲,沒人迴應。


    正在這時,亭中的尹相伯突然喊道:“慢!”


    唐思孺聽聞,把到嘴邊的話又憋了迴去,轉身問道:“尹老有何要說?”


    尹相伯不語,臉色不是太好的走出了亭子,目光看向一個較為偏僻的角落。


    楊千看到他的目光,頓時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


    “這老頭想坑我?”


    果然,隻聽尹相伯說道:“那邊那位學子不作一首詩?說的就是你了,賊眉鼠眼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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