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怒吼猶如九天震雷,驚得眾人心神恍惚,再迴過神時,卻見一道高大身影站在屋內。


    “都,鬧夠了嗎。”


    沙啞的聲音並不好聽,卻迴蕩在每個人耳中,眾人看著突然出現的麵罩男人,止不住的咽了咽口水。


    對於領悟意的人來說,哪怕沒有成就命格師,也不是普通人能夠相比的,劉暉曾說過,不成命格師,終為螻蟻,但不得實境,則一切為虛。


    簡單來說,如二十名虛境衙役,劉昭僅是釋放出一絲的氣機,他們便心生懼意,而足有百人的普通精壯漢子,更是兩股戰戰,不敢抬頭。


    “都不說話嗎,那就我來說。”


    戴著麵罩的劉昭看不出有何情緒,唯有露出的一對眸子攝著陣陣精光,他慢慢走過一眾漢子身前,幾不可聞的腳步聲如飛火流星般落在眾人心頭。


    劉昭看著一張張粗糙黝黑的臉龐和寬厚的肩膀,這讓他想起來了自己的父親,那個如山一般的男人,


    “他們都和爹一樣啊。”


    劉昭這樣想著,有心說兩句軟和話緩和一下,可來時甄貴提醒過,他們的目的是找出那些墮落之徒,最好的辦法就是激怒他們,讓其自己跳出來,為此他不能有一絲憐憫,而且,


    “大人,這些人固然可憐,可也可恨,不少人在這片琉河上墮落沉淪,原本顧家的好漢子成了徹頭徹尾的混蛋,他們抱怨一切,時不時的聚眾鬧事,大人出手,也是好事一件!”


    “哎,罷了!”


    劉昭暗歎一聲,因小失大的道理他很清楚。


    “都聽著,今日開始,直至你們離開,我會經常來這兒,你們的戶籍都有備案,別找不痛快!”


    說罷,劉昭徑直出了屋門,獨留一眾漢子站在原地不敢動彈,見狀,鬆子冷笑一聲,收迴了鐵尺擠眉弄眼道:


    “別找不痛快哦~”


    冰冷的寒風令劉昭平複了漸起的情緒,說實話,剛才的一幕幕令他很是不舒服。


    “大人,該去下一個棚戶了。”


    “嗯,帶路。”


    千餘人不可能住在一個木棚中,像方才那種住了近百人的,在這兒比比皆是,劉昭一次又一次走進木棚,盡管沒有任何異常,隻是他的心愈發麻木,也漸漸疲憊,此刻,他寧願去被曲衡打上一天,也不願留在這裏。


    “大人,這兒就是最後一個棚戶了。”


    “嗯。”


    劉昭冷漠的點了點頭,抬腿便要進去,不料甄貴卻是擋在他麵前,陪笑道:


    “大人,這處棚戶有些特殊,裏麵都是女……嘿嘿,都是女眷。”


    “女眷?”


    劉昭微微愣神,忽然想起這琉河之上也是有女工的,不過她們大都是在這裏做個飯什麽的。


    “這樣啊……”


    劉昭眉頭輕皺,看向了一旁的鬆子,在第三次看到這個年輕衙役毆打工人後,他終是忍不住,每次搶先進去,直接用氣機壓住眾人,再進行威懾,衙役們隻以為他是不耐煩,也不敢說話,隻是跟在身後。


    鬆子見劉昭看向自己,眉宇間還頗為不耐,心中一緊,急忙陪笑道:


    “大人莫急,小的這就進去,這就進去。”


    說著就鬆子邁步就要踹門而入,劉昭卻是叫住了他,


    “等等。”


    “大人,還有何吩咐?”


    劉昭看著已然暗下的棚戶,皺眉道:


    “畢竟是女眷,貿然進去怕是不妥,敲門。”


    “這……”


    鬆子略一猶豫,看了眼老神在在的甄貴,咬牙道:


    “是,大人!”


    鬆子來到門口,情不自禁的笑了笑,暗道在這兒敲門,還真頭一遭!


    “篤!篤!篤!”


    “……”


    好一會兒,仍是沒有一絲動靜傳來,劉昭眉頭一挑,剛欲親自動手時,一道略微粗獷但又有些故作怯懦的聲音響起,


    “進來吧,還是老規矩。”


    此話一出,身後一眾衙役忍不住笑出聲來,劉昭有些好奇,迴頭瞧了眾人一眼,見他們麵容淫猥,眉頭頓時緊鎖,這下,衙役頓時不做聲了,一個個麵容肅穆,身姿挺拔。


    “吱呀~”


    門開了,還未走出人來,那粗獷嬌作的聲音又是響起,


    “平時不都直接進來嘛,快點,老娘還趕著下一場!”


    聞言,劉昭頓時瞳孔一緊,他似乎有些明白衙役們的不正常了。


    “誒?!”


    出來的那人是一個穿著青色棉襖,花色棉褲的中年女子,和所有從事體力勞動的人一樣,有著黝黑的膚色和粗壯的四肢,相貌與那些男工們沒有太大區別,唯一值得的稱道的就是這女人生著遠超膀子寬的臀部。


    “鬆……鬆爺!哎呦~您咋來了,難不成是要嚐嚐野味兒?”


    那女人看清麵前之人的相貌,立刻堆起了笑臉,用比男人還粗的手臂挽住了鬆子,肥大的胸部還不停的晃蕩著。


    “哼!野味兒?我看是泔水!”


    換做平時,鬆子說不定還有興致逗上兩句,現在,隻是狠狠朝著女人臉上啐了一口。


    女人耷拉的三角眼中閃過一絲怒火,但很快又是變成諂媚,也不去擦臉上的唾沫,而是自己給了自己一巴掌,堆著笑臉道:


    “瞧我這嘴!鬆爺是什麽人物,哪能來這兒,去也得去柳春閣不是,不過,爺,您要真是……”


    “啪!”


    強大的力道將女人狠狠扇飛出去,她本就生的胖大,現在又是冬天,鬆子的力道也大,這下可是山嶽崩碎,摔得女人七葷八素,頭昏腦漲。


    “什麽醃臢東西!瞎了你的狗眼,賣肉賣到小爺頭上了!”


    鬆子眼神陰鷙,一把抓住女人的頭發,拖豬一般將女人拖進了棚戶內,


    “都給老子穿上衣服!”


    一聲暴喝如舟闖深塘,瞬間驚起一灘鷗鷺,隻是這些鷗鷺的叫聲略有些粗獷。


    不多時,一眾“佳人”匆匆披上衣物,齊刷刷的站成了一排。


    昏黃燭火下,爭奇鬥豔的佳人,這如書本上描寫的情景就出現眼前,劉昭卻是沒有書中那般不知愁,尤其是看到那被簾子隔開的一個個鋪位,他頓時明白了什麽。


    “暗娼!”


    隻存在書上的詞語活生生出現在眼前,劉昭不知道用什麽詞語來形容此時的心情,


    “如果可以,我真不想明白它的意思!”


    這樣想著,劉昭的心情又差了些,身上也不自主的流出絲絲駭人的勢,壓的一眾人喘不過氣來。


    “你,是哪兒的人?”


    看著那高大的身影,女人被嚇了一跳,身子止不住的顫抖著,好半天才結巴道:


    “花……花溝的。”


    “花溝?離這兒不遠啊。”


    劉昭還想說些什麽,那女人卻是突然抱住他的雙腿,哭喊道:


    “大人,俺們都是良家子啊!做這些皮肉生意也是逼不得已啊!”


    “嗯?”


    劉昭有些發愣,等迴過神想要扶起那人時,甄貴卻是一腳將其踹飛,怒斥道:


    “呸!什麽東西!也敢髒了大人的鞋子!大人,您沒事吧?”


    看著甄貴那諂媚的臉,劉昭沒由來的一陣惱怒,冷哼一聲,瞥了眼一眾衙役,徑自出了屋門。


    “頭兒,這……”


    鬆子和衙役們看著甄貴,後者一咬牙,臉上閃過一絲戾氣,獰笑道:


    “拉沙子,三天!”


    聞言,女人們齊齊打了個哆嗦,百十年前琉河上有一句童謠:挖沙金,拉沙噤。挖沙可能發財,拉沙隻會噤聲,即使是最精壯的漢子,也不願意拉沙子,哪怕給的工錢是挖沙的三倍。


    可女人們不敢頂嘴,隻能默默承受著,她們心裏清楚,拉沙子還能活下來,可再多嘴,隻怕是連命都沒了。


    ——


    “唿!”


    劉昭摘下麵罩,狠狠出了一口濁氣,他不敢再待在那裏,怕忍不住動手。


    “苛政猛於虎,沒想到我卻是做了老虎!”


    “大人,”


    強忍著動手的衝動,劉昭又是戴上麵罩,冷聲道:


    “還有其他地方嗎?”


    “這……倒還是有處地方。”


    “帶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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