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日正午,夏天的太陽依舊毒辣,曬得萬物都有氣無力。


    殷丘城中心,商盟總部大樓中,一間會客室內。站在近百米高的窗戶邊上,大半個殷丘城都盡收眼底。低頭俯視著城內芸芸眾生忙碌的情景,即便是朱芸雯,也不禁有些感慨。


    而站在朱芸雯身旁的小何,毫不容易從這視覺奇觀中迴過神來,嘰嘰喳喳的便和朱芸雯說道:“小姐小姐!這裏好,好厲害啊!我長這麽大!還沒見過這麽厲害的地方呢!話說和陽京比起來,這殷丘是不是還要更厲害一些呢?我聽說人家說過,有著南殷丘北陽京的說法!這南殷丘排在被陽京之前,是不是殷丘要厲害一些?”


    “殷丘比起陽京,自然是要差一些的。”朱芸雯聞言,搖頭微笑道:“餘年幼時,曾和父親也去過陽京。從宏偉壯麗來看,陽京作為大雲帝都,自然是要勝過殷丘許多。但若從商業繁華來看,殷丘倒是盛於陽京。但總體而言,殷丘隻是商盟總部,自然不能與陽京相比。即便商盟能做到,他們也不敢行這逾越之舉!”


    朱芸雯並不介意小何的疑惑,甚至有耐心迴答小何的問題。


    但會客室內,一個麵容威儀的中年男子,卻是不悅的皺起了眉頭,對著朱芸雯訓斥道:“吵吵鬧鬧的成何體統!芸雯,你就是這麽管教身邊丫頭的麽!這麽一個丫頭帶著身邊,也不怕丟了我朱家顏麵!”


    聽到男子嗬斥,小何頓時噤若寒蟬,連忙躲到朱芸雯身後。小何卻是因為一時興奮,忘了除了小姐之外,還有朱家長輩在場。


    朱芸雯聞言,卻是微微皺起眉頭。這男子明麵上是嗬斥小何不成體統,但暗地裏又何嚐不是在指責朱芸雯管教無方,上梁不正。


    不過說話的人是朱芸雯的四叔朱棠,也是朱士柳特意派過來保護她的先天宗師。


    又是長輩,又有著千裏奔波護衛之情。即便心中惱怒,朱芸雯也不得不低頭,輕聲應和道:“四叔教訓的是。是餘教導無方,待迴去之後,餘便好好責罰與她!”


    “教訓何必迴去再說。讓那賤婢在這裏自己掌嘴便是了!”對於朱芸雯的退讓,朱棠卻沒有見好就收,反而咄咄逼人道:“這些奴婢不直接給她們點深刻教訓,往往就會不知大小,恃寵而驕!仗著有那麽一點寵愛,就忘了身份。”


    說這話時,朱棠的目光卻是停留在朱芸雯身上。明著是說小何恃寵而驕,但實際上卻是暗指朱芸雯不知尊卑,這一路來對他不甚尊重。潛台詞中,或許還有著朱芸雯是仗著朱士柳的寵愛,才有了如今的地位的意味。


    朱芸雯也知這四叔一直看不慣自己,畢竟當初她父親去世時候,四叔朱棠在族中繼任的唿聲最高。但最後,爺爺朱士柳卻一意孤行欽定了朱芸雯作為繼承人。


    被一個晚輩,還是個女子奪權,朱棠自然一直憤憤不平。


    若是朱芸雯才幹真在朱棠之上,有朱士柳壓著,朱棠也不會有太大意見。可朱芸雯表現出來的能力有是有,卻都可見的差了朱棠一些。如此一來,還得一條加上能力還不如自己。這樣一來,朱棠自然是越發不待見朱芸雯。


    加上現在,還被朱士柳派來千裏奔波隻為保護朱芸雯這一小輩。不患寡而患不均,朱士柳這麽區別待遇,朱棠自然而感到憤憤不平。而兩人接觸之後,朱芸雯還一直愛答不理的,這就更引發了朱棠心中怒氣,直至現在借機敲打一番。


    當然,朱士柳也並非不知道這叔侄間的矛盾。之所以知道還派朱棠過來,其實也有著緩和她們叔侄關係的用意。畢竟在長輩看來,大部分矛盾一句都是一家人便可以一笑泯恩仇的。


    更何況朱士柳?覺得,朱棠作為叔叔,再怎麽不待見朱芸雯,最起碼要比其他人更在意朱芸雯的生死。真有危險,肯定比其他宗師更注意保護朱芸雯。


    當然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因為朱棠是他兒子。其他宗師都是朱士柳白手起家時的同伴,派遣千裏奔波保護一個小輩,未免有些太不尊重。


    但是朱棠即便是宗師,但首先是他朱士柳的兒子。作為兒子,朱士柳這個當老子的自然是使喚的非常順手。不願意去?直接抽到去就是了,哪裏需要廢話什麽!


    對於這個情況,朱芸雯一邊感動朱士柳對她的寵愛,一邊其實也覺得之所以派朱棠過來有些失當。在密信中,朱芸雯也闡明了事情已結束,派個八衛之一替朱成的班就行了。


    結果,沒想到朱士柳的確是派了個八衛,但還順帶著一個滿臉寫著愉悅的朱棠。


    朱士柳初心是好的,可卻忽略了朱棠到此對朱芸雯的影響。


    本來,朱芸雯是代表明中朱氏來參加財神賈守義之邀,一行人中有著絕對的主導權。可等朱棠來了之後,即便朱棠自己沒這個意思,朱芸雯的權威也已經被大大削弱了。


    這次之所以讓朱芸雯來,朱士柳也有著讓朱芸雯這個小輩和其他勢力的繼承人,或者實權者打打交道,混混臉熟的意思。


    但現在朱棠也在,無論是實權長輩的身份,還是先天宗師的實力。往那一杵,就是不說話,被人一認出來,誰還會在意空有少主名分的朱芸雯,直接便是喧賓奪主之實。


    總不可能讓朱芸雯見一人,就介紹自己是朱家少主,是這一次的主導人吧!且不說這樣太過丟臉,光氣勢就被不動如山的朱棠壓下去了。


    這還是朱棠啥都不幹帶來的影響,像現在這般,故意拿一件小事給朱芸雯找不痛快,朱芸雯不但不能發火,還得低聲下氣的。


    當然,朱芸雯也會反思,的確這一路上對這四叔太不尊重。即便明白朱棠這是借題發揮,可朱芸雯還是壓著火氣,低眉順眼道:“四叔說的是,餘往日的確太放縱這丫頭了。隻是等下就要參宴,小何臉上若落了痕跡,出去恐會被人議論。”


    “蒙著臉滾出去不就好了!我們朱家的臉,還輪不到一個小丫頭來丟!”再次無視了朱芸雯的退讓,朱棠緊逼道:“你若是舍不得教訓這賤婢,那便由我來幫你動手好了!”


    “四叔,您不要太過分了!”俗話說事不過三,被逼到這個地步,縱然朱芸雯之前有不當之處,卻也退讓不下去了。


    即便,朱芸雯也知道,朱棠隻是嘴上說說,並不會真的動手。


    小何這事,你當事,那就是事,不當迴事,屁事沒有。


    單是言語間仗著身份壓壓朱芸雯,傳到朱士柳那邊,也能說是因為婢子亂言,叔侄間起了一些爭執,不會真的引起朱士柳在意。


    畢竟受委屈的人明著是小何,一個婢子,即便是朱芸雯的貼身丫鬟,朱士柳也不會太當迴事。說不得還會將小何懲處一番,因為這次叔侄不合緣起這婢子多言,自然需要殺雞儆猴。


    這也是朱芸雯為何一直退讓的原因之一,不想小何受這無妄之災。


    可若朱棠代為動手教訓小何,這就有著越俎代庖的嫌疑了。傳到朱士柳的耳中,可就變成朱棠在下人麵前駁了朱芸雯的麵子,朱士柳自然要問清楚前因後果。


    一旦較真,這起因明顯是朱棠小題大做,捅到朱士柳耳中,事後朱棠肯定要被訓斥一番。


    隻是為了給朱芸雯不痛快,朱棠可不會搭上自己。朱芸雯也明白這點,所以一直嚐試息事寧人。但朱棠都逼到這份上了,若朱芸雯這都還退讓的話,日後恐怕都沒法在朱棠麵前都抬頭了!


    “對長輩大唿小叫的,果然什麽樣的主子就有什麽的婢子!”見朱芸雯真的生氣了,朱棠心道一聲還是太嫩。


    麵上卻是將目光轉到了小何的身上,麵色嚴肅道:“主子教訓婢子,有什麽過份的!芸雯,你是覺得我不敢呢?還是你的實力能攔得下我?”


    話說對著朱芸雯說的,但朱棠的氣勢可是衝著小何去的。小何一個小小侍女,哪裏見得這種陣仗。她也不知道,為何以往隻是看她們不太順眼的朱棠,今日為何變得如此咄咄逼人。


    小何卻是不知,以往在朱家,有朱士柳坐鎮,加上人多眼雜,即便再不爽,朱棠也隻能將情緒按下心頭。但如今離本家幾百裏遠,加上朱成這裏一共才四個朱家的人。


    朱芸雯作為小輩,自然不能為了一個婢子受辱,而去朱士柳那邊說朱棠的壞話。小何就更不用說了,一個婢子敢亂嚼舌根,說不定直接就拔了舌根,下半輩子再沒說話的機會。至於朱成,更是恪守本分,不會隨便參與其中,無端惹禍上身。


    如今無所顧忌,再加上朱芸雯這一路上的冷淡,朱棠自然要好好敲打一番。


    隻是可憐小何,一句無心之言,卻成了朱棠的箭靶。如今見事情演變到如今地步,小何隻覺得惴惴不安,嚇得都哭出來了。


    就在小何快要承受不住朱棠的目光,想著直接出來自扇耳光跪下認罪時。一個身影橫在了朱芸雯和朱棠之間,也替小何擋下了朱棠的目光。


    此人卻是麵色依舊慘白的朱成。


    橫在兩人中間,左右各望了一眼,朱成歎了口氣,勸解道:“四爺,小姐,你們這樣不太好吧。一個婢子的無心之言而已,何必這麽當真。這裏又無外人,也說不上丟朱家顏麵。若是日後傳到老爺耳中,你們這番爭執恐怕會為老爺不喜。”


    這句話看似中立,但實則卻是幫朱芸雯說話。畢竟按照剛才的局勢繼續下去,說不定朱芸雯就要失態做些無禮的舉措了。


    對於朱成的勸阻,朱棠倒也並不意外。要朱成坐視他們叔侄吵起來,反而會有些奇怪。對於朱成的話,朱棠反而要更為重視一些。


    後天巔峰的人物,放在哪個家族都是中流砥柱般的存在。仗著長輩身份,朱棠是可以不給朱芸雯這個少主麵子。但是朱成的麵子,朱棠卻不會輕易駁斥。


    本來就隻是想給朱芸雯找些不痛快,落落她的麵子。雖然沒有逼得那丫鬟出來自扇耳光,但這種程度收手也不是不行。


    於是,朱棠便也放緩了語氣,道:“既然朱成你也這麽說,那便當是我多事了。隻是出門在外,言行舉止勢必要顧忌朱家顏麵。可不能隨隨便便,就在外人麵前俯首稱小!”


    輕描淡寫的略過了小何的事情,但轉眼朱棠便又將話題引到另一人身上了。


    這一次,不單是朱芸雯,便是朱成都微微皺起了眉頭。雖然朱棠沒有明說,但朱芸雯和朱棠很自然的便聯想到了青靈的身上。畢竟符合朱棠所說的外人,也就隻有那天山童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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