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一輛整體精美但略經風霜的馬車,正以相較平穩的速度馳騁著。


    駕車的是一個麵色黝黑的中年漢子,緊握著馬鞭,時不時拉拽著韁繩,注意避讓著路上的行人。


    並不寬敞的車廂內,兩差不多年歲個小女孩正一坐一躺在其中,倒也不算擁擠。


    其中左手纏著厚厚紗布的白衣女孩,正閉著雙眼,以五心朝天的姿勢打坐,似乎是在修煉。


    相比較之下,躺在嶄新草席上,身著青色道袍的女孩就沒有這麽平和了。毫不顧及形象的躺在草席上不說,整個人還翻來覆去輾轉反側,活像一條不安分的蛇。


    這兩個女孩,自然是青靈和甄可憐了。


    那日事了,青靈便帶著甄可憐去找大夫治療了她手上的傷。而因為兩人的外貌和甄可憐身上的斑斑血跡,一路上好幾次都差點被好心人帶去報官了。


    即便是那個大夫,看到甄可憐的傷勢之後,也是先讓弟子去報官。又讓青靈廢了好一番口舌,才勉強說服了大夫這隻是一個意外。


    經過大夫的診斷,甄可憐的傷勢算是運氣比較好,沒有傷到真正的關鍵部位。經過治療雖然會落下傷疤,但不會影響到日後的正常應用。


    不過,為了更好的治療,大夫提議是讓甄可憐多留一段時間觀察治療。當然,這個提議並沒有通過。縱使大夫勸了幾次,甄可憐最後還是在仔細包紮之後,帶了幾天的藥劑便離開了。


    因為當時天色已晚,所以青靈暫且先帶甄可憐找了個客棧投宿了一夜,並且聊了聊接下來的行程,最後決定去這城內的租車行看看。


    青靈和甄可憐此時所在的小城,離甄可憐目的地重州遠隔千裏。若靠兩人的小胳膊小腿,等走到,估計甄可憐都到可以出嫁的年齡了。


    而且青靈和甄可憐還不識路,真靠腿走,一路上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所以不管是為了節省時間還是為了安全起見,兩人決定還是租輛馬車。


    不過,這其實也是甄可憐原本來此的目的。隻不過秘密據點被人連鍋端了,安全的交通工具沒有了,隻能租賃一下暫作代步之用。


    其實出租車乍一聽好像是近現代才有的新鮮事物,但早在漢朝時期,便有著類似功能的服務了。當然這一點,青靈最初也並不知曉的。還是更往前一點時間,獨自在路上行走之時,聽過到幾個路人羨慕的感慨聊天之時,才知道還有這服務的。


    開始的時候,青靈對租賃馬車也沒抱太大期望,隻想著隨便弄輛代步的應付一下。畢竟這小城看著也不大,甚至不還不如最初的那個青龍鎮大。


    而就青靈自己感覺,不太看好租賃馬車這生意的。畢竟馬車租賃的價格肯定不便宜。有錢人想要代步,幹脆就自己弄幾輛就好了。就跟前世買車一樣,還要挑好車。


    而沒錢的,自然就更不用說了,壓根就消費不起。就普通小老百姓的心思,他們最不值錢的反而是時間了。就是路程比較遠,也多是幹脆走過去算了。


    而若是需求不夠的話,供應自然也就會降低。那些提供租賃馬車的人,總不可能白白的養著馬匹。汽車還要隔段時間保養呢,更別說這些活蹦亂跳的駿馬。


    以此推算,青靈自然不會有太大什麽期望。


    可當青靈真見到租車行的規模是,卻有些出乎青靈的預料。這租車行不僅不小,對比常規建築來說反而顯得有些太大了。其內可供租賃的類型更是有馬車驢車騾車牛車等,不過還是以馬車為主。而這些馬車的車廂裝飾,有些甚至可以用精致來形容。


    而車行內來往租賃馬車的客人也不少,且大都是三五成群的年輕男女。真正商賈打扮的人雖然也有,可反而屬於少數。


    略做觀察思考,青靈才明白她是想岔了。青靈按照前世的供需關係以及利益關係去思考,卻忽略了,馬車單純作為娛樂工具的作用。


    從商用方麵來說,青靈想得倒也沒啥問題。但結合這古代社會的情況,就出現了極大的偏差。這租車行,壓根就不是以商賈為目標顧客,它的顧客其實是那些閑著沒事幹的青年男女。


    在缺乏娛樂手段的古代,租一輛看著還行的馬車去城外踏青散步野炊,恐怕就是和前世去看電影差不多的消費。雖然有些小貴,但對於這些中產階級以上的人來說,卻也不是消費不起。


    這小城雖說不大,但也有近萬的居民。而且能住在城內,大都是有些閑錢的富裕人家,並不是青靈之前設想的貧苦百姓。


    就算能消費得起,也願意消費這種娛樂的年輕人隻占人口的很小一部分,但實際算算也是個不小的顧客群了。雖說不能賺的盆滿缽滿,但也是一項相當有利可圖的營生。


    這種情況對青靈來說,自然也是一件好事。選擇多一些,總比沒得選擇來的好。


    不過真當青靈過去詢問租賃事項的時候,卻發現事情和她想的又有了一些出入。


    因為這租車行提供的是更接近娛樂的服務,所以他們大多隻提供短途服務。特別是那些看著檔次高一些的馬車,基本上都隻願意最多跑出去半天的距離,這還得是青靈第二天一大早就得過來出發。簡單一點概括,就是天黑之前,車夫一定要趕得迴來。


    乍一聽好像還行,如果從早上七點到晚上五點來算,那就是十個小時。而馬的速度是二十公裏到六十公裏每小時,你就算最低值二十公裏。


    這樣一算,好像一天能跑百來公裏。雖然和前世的汽車沒法比,但也算不錯了。


    可事實卻是,這算法完全不對。


    首先,以十個小時的時間為準。馬匹倒不是不能連續跑十個小時,但這一路跑完,馬差不多也得廢大半。跑完這一趟,估計迴家就要養好幾天。


    你不過一個租車的,車夫傻了給你幹這事。就是加幾倍的錢,車夫也不會同意的。畢竟要是真給馬累出病了,你給的車資還不一定夠給馬治病的呢!


    而且就算車夫同樣這樣做,可這些馬匹也跑不到二十公裏每小時的。


    時速二十至六十公裏,指得是馬匹最多載著一個普通成人體重情況下的速度。


    可你想想,這些馬車可是拉著一個車夫,加一個車廂的,就算青靈和甄可憐加起來不到一個成人的重量,可滿打滿算也有將近兩個半成人的重量了。即便有輪子減輕重量,可實際的重量依舊要遠遠大於一個成人體重。


    就算一匹良駒,拉著這重量恐怕都跑不了二三十公裏每小時,更別說這些租車行的馬大多隻能算是駑馬了。而且官道雖然夯的很結實,但黃土路再怎麽也會有所影響的,最起碼你總得要避讓路上的行人吧!


    所以,即便是讓馬匹超負荷運轉,算下來每小時也就十來公裏的樣子,半天時間最多也就跑個六七十公裏左右,最多八十多。


    這一天的前進速度,換做前世恐怕漣上高速的要求都不一定能達到。高速上每小時都不隻這個速度,但放在古代社會要跑半天。


    這還是理論上最快的。正常情況下,為了馬匹的身體著想,車夫最多跑一個時辰,然後就要讓馬匹休息半個時辰。


    也就是說,就算五個小時,其實能在路上行駛的也就四個小時左右。而四個小時十來公裏的時速,也就五十多公裏的樣子。


    五十公裏,前世就是麵積較小,沿海地區的大城市,從郊區跑到市中心都差不多這個距離了。若是中原地帶的省市,你甚至都跑不到市中心。


    而以古代社會的條件,從一座大城到另一座大城的距離,恐怕遠不止五十公裏。


    可以說除非直接買下馬車,要不然就半天時間,走不到不說,人家壓根也不願意送。而就算青靈買下了馬車,不計馬匹生死的趕路,車夫願不願意奉陪玩命都再說。


    唯一值得慶幸的,這種情況僅限於那些比較精美的馬車。因為這些精美的馬車本就是為了年輕男女服務,所以相比較之下,條件就比較苛刻一些。


    而為商賈服務的,願意跑幾天的馬車自然也有。不過,這次卻是青靈有些不願意了。因為和那些遊玩用的馬車相比,這些跑長途的馬車質量就差多了。


    不但從外觀上就差了好幾個檔次,最重要的還都有些異味。


    其實想想也正常,一些沒什麽大錢的小商販能有多愛幹淨。而馬車夫在載完顧客之後,也不會想著弄得多幹淨。反正下一次還得弄髒,何必這麽多事,最多隨便拿掃把掃一掃塵土。


    就算有愛幹淨一些的,也多少打點水拿抹布擦上一圈。可在沒有廉價除臭劑的年代,這些車夫可沒錢弄什麽香料熏香。這經年累月下來的味道,即便不重,但也絕對不好聞!


    若是沒辦法必須將就也就算了,但甄可憐可是個小富婆,壓根不缺錢。青靈又何必為了省錢而為難自己。更何況,這坐車本身也是為了甄可憐打算。


    心中默默吐槽了這古代車行客服方麵做得太差之餘,青靈也隻能在這租車行兜兜轉轉的詢問。好一段時間後,青靈這才找到車夫給她感覺不錯,而馬車整潔程度也過得去的目標。在承諾多給一些錢之後,這車夫才勉強答應青靈這單生意。


    不過,卻也不是直接去重州的。


    從這車夫口中,青靈才知道這裏離重州有將近三千裏地。若是按照一天一百五十公裏來算,起碼要馬不停蹄的跑上十多天,來迴更是需要一個多月。


    對於古人來說,這種千裏迢迢的生意,即便許下重金,也沒幾人會答應的。畢竟千裏迢迢,遇到什麽危險再正常不過了。


    固然青靈可以用甄可憐的錢砸到他們同意,但青靈並不想這麽做。財不露白的道理,青靈可是早就知道了的。


    縱使青靈並不怕被他們打劫。但青靈也沒有閑著無聊,測試人性的意圖。眾所周知,人性是這個世界上,最禁不起考驗的東西。


    所以,最後青靈隻是多付了一些錢,讓車夫送她們到最近的一座大城,宜州城裏去。據這車夫所說,宜州城裏有願意做這種長途生意的車行。


    剛坐馬車的時候,青靈還是有些興奮的,畢竟前世她哪裏坐過這玩意。但很快新鮮頭過去之後,青靈就隻感覺鬱悶了。


    因為這馬車,太他喵的顛了。青靈以前一直認為,她前世一次做公交車的經曆,那爛的一批的馬路和老舊的公交車是她最顛簸的經曆。可萬萬沒想到,這馬車要比那公交車還要顛簸十倍。


    在疾馳了幾裏之後,有些受不了的青靈還主動的要求車夫將速度降了下來。但即便如此,還是顛得青靈是渾身難受。坐著麽,顛得屁股疼。躺著麽,顛得青靈感覺渾身都要散架。


    趴著就更不用說了,讓青靈有生以來第一次感覺到了,暈車想吐到底是種什麽體驗。不得已,青靈隻能在馬車上顛來倒去的輾轉著身體。


    而和青靈比起來,甄可憐就要適應多了。甄可憐很小起就經常坐馬車不說,前段時間和夫人逃命的經曆,那顛簸程度可要比這劇烈多了。


    或許是這幾天的經曆刺激到甄可憐了,在這車廂之中,甄可憐竟開始練起內功了。


    其實以甄可憐的年歲地位,若早些習武,光是拿藥材堆,都能堆得有所小成。不說到入級的程度,但應付一些地痞流氓也是綽綽有餘的。


    可惜之前甄可憐過得太好,加之夫人性子偏柔,也不想甄可憐一個女兒家的整天打打殺殺。言傳身教之下,以至於甄可憐對習武完全沒興趣。而甄無極對自己又十分自信,怎會想到會有無力護佑妻女的時候,也就沒有強求甄可憐習武。


    可此番巨變,卻讓甄可憐徹底的改變了想法。


    好在雖然因為甄可憐不喜,甄無極沒有強迫她習武。但甄無極最為高深的武學心法,卻已早早的讓甄可憐記下。隔三差五的,還要考核講解一番,是以每一句話甄可憐都可以倒背如流。


    當時甄可憐還曾埋怨過甄無極,現在想來,卻明白了她父親的良苦用心。或許當時甄無極隻是想著,隻要記著,說不定哪天就開始練武了。但現在對於甄可憐來說,卻是唯一可以增強自己實力的依仗。


    對此,青靈隻是簡單的了解了一下,也沒有多說什麽。甄可憐有能力自保,這是一件好事。而且,青靈此時更在意的是在被顛得有些難受的身體。


    就在青靈想著要不要開口喊停休息一下的時候,卻發現車夫唿喊著,讓馬車的速度慢了下來。隨後,便聽到車夫喊道:“兩位小姐,前麵有個茶鋪,要不要停下來喝杯涼茶呢?說不定,還有些藕粉綠豆湯之類解暑吃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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