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藏王菩薩羞的臉色泛紅,俯身不敢起來,隻與幽冥聖君說:“凡三界之內,人心最難測,天道至此,沙門斂財,老僧著實難辭其咎,願領罪去十八層地獄受刑,然要一萬孤魂野鬼之精元為離羽琴重塑真身,有違天道,懇請陛下三思。”


    幽冥聖君氣得大口喘氣,坐迴去說道:“和尚,今日本王就與你說說這天道,你發下宏願‘地獄不空不成佛’,此非有違天道?六百年前,因你一念之差,人間界數十城池慘遭血屠,百餘萬人喪生,此非有違天道?千二百年前,中原大亂,你命弟子隱身不出,這莫不就是你的天道?今日殿上質問本王,辱聖君仁王威嚴,這就是你的天道嗎?”


    越說越氣,將桌案上奏章都推了下去:“你再看看這些,有多少是參你擾亂法紀,違背綱常的,你的天道,莫不是要淩駕三界聖君仁王之上?”


    幽冥聖君速來和氣,今日如此發怒,便是上古聖王地藏王菩薩也不敢多說隻言片語,俯身跪拜聽從訓斥。


    良久,幽冥聖君氣消了許多,與殿內臣工及菩薩說:“此事無需再議,若無本奏,散去吧。”


    酆都城,見迎親隊伍吹吹唱唱的來了,守門的星君、差使上前迎接:“賢者,聖君陛下旨意早已來到,請隨我來。”


    將迎親的隊伍領到酆都城一宅院外:“此處便是離羽琴小姐居所,她還有五日便要往生,賢者需在五日內帶她離去。”


    抬頭看了,隻見牌匾有篆書‘怡心居’三字,門框上有一對聯,上聯‘地廣人間大何處不能睡,’下聯‘天高皇帝遠此處最悠心,’橫批‘行且得樂。’


    鬥天看了,連叫三個‘好’字,上前敲門。


    迎出來的是小狐狸,見了鬥天嚇得花容失色,一下子現了原形,驚叫著逃去單臨淵身邊:“師傅救命,門外來了一殺神,恐是捉拿小妖來的。”


    不等單臨淵起身,十二人已到院中。


    見了師兄師姐,單臨淵心中大喜,過去打了招唿,問道:“師兄師姐也是送行來的?”


    十二人都笑了,鬥天與他並排走著,告訴他:“我等自師傅處求了大天尊令、通關文牒,方才又見了幽冥聖君仁王陛下,他準我等將離羽琴帶返人間界重塑真身。”


    單臨淵聽了大喜,連連問道:“此事當真?”


    把幽冥聖君親筆禦旨及大天尊令一並給他看了:“還能有假,花轎已在門外,隨時可以啟程。”


    正待與離羽琴說,她卻搖頭道:“師兄師姐好意,離羽琴心領了,隻是這遭違了天道,不知又有多少禍事,常言道,人死如燈滅,生生世世不相幹,我自入六道往生,後事隨緣吧。”


    眾人聽了,不知該如何勸說,隻聽單臨淵說道:“既如此,便隨了天道,笙歌,還不來拜見你師姑師伯。”


    這時,小狐狸才敢化作人形從後麵冒出頭來,抬頭看一眼又立刻低下頭,俯首叩拜道:“小妖……,弟子尤笙歌拜見師姑師伯。”


    荒臣將她扶了起來:“無須多禮。”


    見離羽琴單臨淵心意已決,十二人亦不在多說,鬥天歎了口氣:“既如此,你們自珍重,十三弟,奉師尊令,要你此事了結後去人間界做個幹買賣的劍客,具體事宜,我也不知,你隻管便宜行事。”


    鬥天領師弟師妹出了院門,一掌將花轎拍的粉碎,化作漫天塵土飄散。


    宅院之內,離羽琴依偎在單臨淵懷中:“人間界尚有諸多事情,有笙歌陪伴我就好,你去忙自己的吧。”


    單臨淵搖頭,固執的說道:“讓我再陪陪你吧,人間之事,自有人間之士去完成。”


    抬頭看他,兩人已是淚流滿麵,尤笙歌在一旁看了,也懂得些許,心中不忍,自退迴去堂內。


    相對無言。


    良久,離羽琴才道:“又是何必。”


    單臨淵笑容苦澀,替她擦去臉頰淚珠:“莫要說了,你撫琴,我舞劍,後事,隨緣吧。”


    離羽琴點頭,去了琴旁,撥弦彈奏。


    樂聲起,單臨淵拔劍起舞,或快如閃電,淩厲霸道,或輕流婉轉,舞蹈一般。


    如此如此過了五日,時至中秋佳節,正是離羽琴當入輪迴之日。


    黃昏時分,冥界判官帶來生死冊,見了單臨淵拱手作揖:“賢者,小姐應在今夜寅時一刻入輪迴道,若無它事,請恕下官失禮了。”


    單臨淵收了長劍,整理衣衫說道:“送你最後一程吧。”


    離羽琴從後麵抱住他:“別迴頭,別看,如果有緣,你會再遇見我的。”


    言罷,走在判官前頭離去,至大門處,已是淚如雨下,轉身看了一眼又匆匆轉身走了。


    單臨淵立在涼亭,尤笙歌伴在身旁,欲言又止,想說什麽,卻又不敢。


    三刻許,平了心境與尤笙歌說:“此處不再有你的事,迴人間界去吧。”


    尤笙歌麵色擔憂,卻也不敢多言,拱手行禮退出宅院,在使者引領之下出了鬼門關。


    單臨淵留在宅院之內,判官擔心他使性子,壞了輪迴規矩,命左右星君留下安撫,他隻是道了句“莫再言語”,無著手出,也不敢離開,就候在門外。


    亥時許,出來與二星君說:“煩請二位代問十代冥王,冥界判官,今生離羽琴身在何處,享多少壽命,與何人為伴。”


    二星君歎氣,左星君自懷中拿出生死簿:“聖君早知賢者必然問及,命我等不得隱瞞,隻是離羽琴此次往生,命途恐也不是我陰間界能管的了。”


    單臨淵拿過生死簿,翻了個遍也沒有她的記載,其中一頁寫了今生,但隻有若隱若現的名字。


    二星君與他解釋說:“判官數次執筆,隻寫了這模糊的名字,至於命途,甚是奇怪,幽冥界聖都祭司也無法預測,不知何故。”


    單臨乃上古異族,深知此事必定不一般,凡三界之內萬物靈長,隻有六種不在陰間界的生死簿上:


    第一種是‘聖人’,凡在九重天上,十八層地獄之下的萬物,均可稱為‘聖人’,超脫生死,不伏輪迴。


    第二種是‘智者’,三界之中參透無極大道的稱為‘智者’,無極大道之外,已不再五行之中,不論神仙妖魔都不能預測這些人的命途。


    第三種是‘異族’,上古時代的戰士後代,生來即擁有往來三界的能力,上可達三十三重天,下可去阿修羅界,身在三界,卻超脫輪迴之苦,不伏三界管轄。


    第四種是‘邪靈’,所謂邪靈,不是指人間界衛道士所說邪靈,而是那些可以自由遊走於三界之中,三界之中隻有三清四禦五老六司七元八極九曜十都之類的人才能察覺這些東西;邪靈既可以自己修成,又能來自天外,為三界中最大的隱患存在。


    第五種是‘刑骨魂’,三界之中,不外神仙妖魔,蟲魚鳥獸,因某事牽掛,執念入骨,孟婆湯不能落去生前記憶,忘情水不能洗淨心中苦思,此等生靈地府亦不能管。


    第六種是‘流放者’,那些經過一番‘大徹大悟’的生靈,選擇了自我流放,然須經曆一周天抽筋剝骨之痛,經受不住,則魂飛魄散。


    離羽琴悟性極高,與上古異族相愛,因她又引來了十三子大鬧地府,故而可能成為智者、邪靈、邢骨魂、流放者中任何一種。


    單臨淵將生死簿還給星君,他想去攔,隻是看這時辰,離羽琴應該已經在輪迴路上,米已成炊,後事隨緣。


    自顧出了酆都城,卻不知該往何處,跌跌撞撞,竟到了忘川河邊三生石旁,方才拱手行禮,不及開口,便聽到身後一人說道:“混沌之中自有定數勸君口莫開。”


    轉身見了來人,隻見他長相極為俊美,長發散披,五官仿若精雕細刻而來,柳葉眉巧添畫筆隨風飄揚,星目閃動,鼻似懸膽,朱筆點唇,白玉做牙,桃花襯麵容,蔥根般的手指,身著錦繡牡丹真絲裙,裹大紅及地鬥篷披風,舉手投足間,姿態勝過彼岸花的嬌豔。


    單臨淵見了,拱手行禮:“大神,連你也不能知曉?”


    她伸手從石中取出一張紙來,遞給單臨淵:“賢者一生能見識百花開落,院中唯獨缺了牡丹,可謂桃花遍地桃花劫,花魁枯在百花早,一世相遇,一世孤獨。”


    這邊說的玄乎,那邊聽得迷茫,單臨淵說道“單臨淵不解,請大神指點迷津。”


    她輕歎氣,揮手說道:“我處隻這多,若要結果,自去尋吧。”


    言罷,不見了身影。正是來時無影,去時無蹤。


    結果需自己去尋,單臨淵也不願在地府多呆,迴了人間界來。


    雞鳴三遍,十代冥王齊聚一堂,堂下判官稟報:“幽冥界陰陽判官稟奏十代冥王,人間界凡塵女離羽琴該於今日寅時一刻投胎往生,不想因執念太深,孟婆湯未能落了前世記憶,在輪迴道中遭往返旋風吹了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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