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魚死湖,沒有多遠就到了神族的地界。


    神族迎親的隊伍已經在邊境上等著,送親的使團剛進入神族地界,立刻就跟他們進行了交換。


    白澤山迎親的大船跟有蘇送親的紅船差不多一樣大小,白澤站在船頭,一生錦繡紅袍。雙目望著紅船,癡癡的望著。


    兩條大船一前一後,行進速度極快。


    楚城港口,府君迎接的船隊已經等著。


    楚城是港城,迎接的船隊自然也是一路上來規模最大的,府君乘坐的船隻甚至隻比紅船小一點。


    當然,肯定是故意要小一點的,不然的話讓蘇柔和白澤的麵子往哪擱。


    白澤的大船上,楚城府君行禮道:“我王大喜,普天同慶,神族魔族結為姻親,自此天下太平,百姓安生,臣特此送上祝賀。”


    白澤道:“起來吧,府君坐鎮楚城辛苦了;以後三族南來北往的商旅路經楚城會更加安生,府君也要盡快製定出能夠讓三族所有的人在楚城和睦的法令來。”


    楚城府君道:“王上盡管放心,臣坐鎮此處,定當盡心竭力。”


    白澤道:“如此便好,有勞府君了。”


    君臣寒暄之後,楚城府君下了船,鳴禮炮送行。


    他鳴禮炮是很有深意的,白澤山和有蘇聯姻,是普天同慶的大事;蘇柔從有蘇離開的時候有蘇為她鳴響禮炮,現在她進入白澤山,白澤山也為她鳴響禮炮,這預示著蘇柔的地位,預示著白澤山對蘇柔的敬重。


    禮炮共有一百響,因為蘇柔離開魔族境內的時候也隻鳴響一百響;合約之中,三族是在平等的基礎上進行交融,所以白澤山的禮炮不能比有蘇的多,也不能少。


    十裏長亭前的驛站,慕曉語走了進去,找了個位置坐下來,要了一壺茶。


    老板很快過來跟她搭話,道:“軍師在此等人?”


    慕曉語道:“嗯。我等的人就是老板。”


    老板不解,自嘲道:“軍師莫要拿我開刷,小人在此為我王迎接賓客,雖是王上直屬,卻還不敢自視清高跟軍師攀扯關係。”


    慕曉語哈哈笑了兩聲,道:“老板所言,可是讓我很不自在了。當初我從白澤山去有蘇的時候,還是個初入世的黃毛丫頭,若不是老板照應,恐怕很難走到有蘇,更不用說有今日之地位成就,更不用說為三族交融帶來一線希望。”


    她還記得,讓驛站老板頗為驚訝,道:“軍師是個念舊的人,還記得老朽,老朽感激不盡。”


    慕曉語道:“所以,你我也算朋友,就不要軍師軍師的了,坐下了陪我喝杯茶如何。”


    老板笑著坐了下來。


    慕曉語道:“真是世事無常,那時候,我自己都沒有自信能走到有蘇,更沒想到會有這麽一天。”


    驛站老板還是笑著,他似乎很喜歡笑,對誰都是笑眯眯的。跟慕曉語搭話道:“是啊,我也沒有想到,那時候我雖覺得你跟別人不一樣,卻不曾想到能有今日成就。但要說起來,這一切都是軍師有智謀。老朽在此處已有不知多少歲月,見過很多從白澤山出去帶著跟你一樣使命的人,隻有你迴來了,而且帶著天大的好消息迴來。”


    慕曉語歎氣,笑道:“連我自己也沒有想到,說到底,還是我的運氣好。”


    驛站老板給她倒茶,道:“縱然有運氣,沒有膽量跟智謀也是白搭;此事何其艱難,老朽雖不知道,卻也能想象一些。”


    這個老板確實有他自己的本事,至少來說他對人的態度是絕對不容懷疑的,不止一次,慕曉語見到他對前往白澤山朝聖的人的熱情,不論貧富貴賤,在這裏都絕不會被差別待遇。


    所以慕曉語看這個老板的眼神,絕對是在這個世界裏看人最溫柔的眼神。因為除了一個溫柔的眼神,她不知道還能怎麽樣,不知道除此之外還有什麽可以報答他當年的指路之恩。


    溫柔的笑著,道:“慶典在即,前來朝聖賀喜的人越來越多,想必忙得不可開交吧;你大可不必來招待我的。”


    驛站老板道:“是啊,近兩個月來白澤山的人,比過去兩百年都多;好在軍師提前預料,我才有時間精力采取相應的措施。”


    他這話可不是奉承,而是真心的感謝。


    協議落成的時候,慕曉語就從大營抽調兵馬來協助驛站準備,那時候驛站老板還覺得就算是憑借驛站的人力頂多也就是忙一些。可是到了今天,他對慕曉語隻有崇拜,因為過去從協議頒布道今天,驛站擴展了大小上千個臨時住所,幾乎囊括了白澤山下所有能住人的地方,但是今天,幾乎沒有空出來的房子。


    慕曉語看著驛站裏麵進進出出的人,道:“十日後的大典當天,人數應該還會加倍,那時候應該會更加忙碌。”


    老板道:“這是普天同慶的喜事,也是理所當然的。”望著驛站裏麵幾個魔族的人,道:“說起來我已經有好多年沒有在白澤山腳下見到魔族的人了,從我來到白澤山,還是第一次見到魔族的人坐在這裏吃喝。”


    他的臉上浮現笑意,十分悠然的笑意。歎氣道:“和平到來之前,或許會有很多人阻止,但真的天下太平了,原因非要打一仗不能解氣的人也會榮辱歡樂之中。之前我一直是中立的,可是現在,我卻覺得這一天來得晚了一些!”


    指著一個忙碌的店小二,告訴慕曉語說:“他啊,之前是大長老所部的兵戶;和談的時候是堅決反對的,說什麽絕對不可能跟魔族共存;可是你看現在,店裏就他最歡,幹活也最勤快;交了好幾個魔族的朋友,就連相好的都有一半魔族的血緣。”


    慕曉語看著那人,長相普通,身材也不算魁梧,不過看起來還算結實,人也開朗。算不上女孩子喜歡的類型,但應該是很會照顧人的類型。


    捧起茶杯,自嘲般的笑了笑,道:“是嗎,那真是不錯。”


    她的語氣似乎是感歎,又似乎實在擔憂,驛站老板很在意,試探問道:“軍師可是有什麽心事嗎?”


    慕曉語搖頭,握住茶杯的手用力很大,臉上還掛著笑容,但誰都看得出笑容裏的故作歡樂。


    驛站老板雖然很想說點什麽,但卻實在不知道應該說什麽,她是旁觀者,對別人的人生沒有指導權,何況是慕曉語這樣的身份才能。


    況且,就算要安慰一句,她也不知道慕曉語因何而煩心。


    想來想去,也隻有一句皮痛肉不痛的:“是啊,天下的人往往就是這麽奇怪。堅持不懈的東西,轉眼之間就會棄之如敝履,曾經以為絕無可能的事情,朝夕便已成了最不可能的樣子。世事無常,大抵說的就是這個了。”


    慕曉語的笑容更加慘淡了。


    把茶杯湊到嘴邊,淺淺的嚐了一口,又嚐了一口。每一次隻喝一小口,顯然是在掩飾著自己的情緒。


    三五次之後,終於還是開口了,道:“我倒覺得世事無常,是人心無常;不是有一句話叫做‘物是人非嗎?’世事不會變,會變的是人。人是很善於權衡利弊的,一旦發現自己所堅持的東西不在了,立刻就會選擇更適合的。”


    驛站老板看著她,道:“軍師說的,在下聽得迷糊。”


    慕曉語道:“就像是走路,本來已經選擇了一條路,一條非要走到底的路;可是走著走著,發現腳下的路荊棘滿布,到處都是泥濘,時時都可能出現野獸,肯定是要抱怨的,在瀕臨崩潰的時候,如果看到一條又平又寬的大陸,還能搭個順風車,一般人就會放棄了;或許會有留戀,但很多人都會選擇去走那條路。我不一樣,我隻要走上去,就一定要走到底,否則是絕不會罷休的,哪怕會死,我也要走到底。”


    她反複的強調一定要走到底,是不是也說明其實她的心也在動搖呢。反複的強調,隻是在堅定自己的內心。


    但是於驛站老板而言,他不想也不能去指導慕曉語的人生,他覺得自己不夠格去知道她的人生,所以隻是點頭,道:“說的,能一貫的堅持下去的人,總算是值得尊敬的。”


    歎氣,又道:“不是有句話說嗎:能讓你心動的事情,一定不會太糟糕。”


    更長的歎了氣,道:“如軍師所說,活著要走的路不長,卻也不是三兩步就能走完的,一定會遇到很多意想不到的東西,每個人也都有不同的選擇;但不管是什麽樣的選擇,都是每個人都有的權利。然而不管怎麽樣,相對於中途改變的人來說,那些一直走到底的人總是更加令人尊敬。”


    慕曉語點頭,很認真的點頭,來到這個世界,她還是第一次如此認真的聽一個人說話,然後點頭讚同。


    驛站老板笑了笑,道:“軍師的路一定不好走,不過我相信軍師一定可以走完,有一個完美的收官,因為不論怎麽樣都要堅持的人,運氣總不會太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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