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遙之溫淺一笑,眼睛裏波瀾透著古怪。


    史冊記載三百年前的千機樓助逆犯殷燼潛逃,『逼』宮迫主簽下恥辱協議。這些曆史的是是非非個中曲直謝遙之沒有興趣,他之所以來到這裏不過是為了證實謝家數百年的猜測。


    寧城主聽見他的話後目光依舊古井無波,很難讓人猜到他在想些什麽。明明是讓人見而俯首的一城之主,一句話都能掀翻這江湖風浪的存在,偏偏氣息和尋常人無異。


    謝遙之爾雅一笑:這人若是與人同行,隻怕會被輕易忽視過去。這就是返璞歸真的忌憚之處,你永遠都不知道你招惹的會是什麽樣的人。


    “我倒想聽聽你口中的秘密值不值得買你這一條命。”


    “遙之向來惜命,既然敢單槍匹馬來到這裏,就說明這個秘密比遙之的命還貴重。”謝遙之微微一笑:“寧城主可否介意遙之講個故事?”


    “你隨意。”


    謝遙之踱步,徐徐講起了三百年前那段腥風血雨的前事。他的聲音平平淡淡,細枝末節不說,都是挑著重點去講:


    三百年前,江子楚為救好友殷燼,帶領江湖眾人劫朝廷囚車。帝君大怒,並借此機會全力打壓絞殺江湖人。後來雙方在宛州十萬遼土對峙,本來應該戰敗的江湖中人因為得到千機樓的幫助而反敗為勝。


    這一戰還不是樓蘭的最大恥辱。


    樓蘭最大的恥辱在於後來帝君的割土苟且,西南沃土劃出樓蘭疆域,成為江湖人的棲息地。


    講到這兒謝遙之停了下來,又道:“所有典籍上都記載當時的千機樓過於強大,千機樓弟子普遍能以一擋千,但其實,後世所有人都被誤導了。”


    “當時史冊上記載的千機樓並不是在說千機樓,而是指代千機公子一人。”


    “若依你這話,三百年前宛州一戰是千機公子一人獨擋數萬大軍,之後還一人潛進皇城脅迫皇帝?”


    “不錯。”


    宛州一戰,伏屍數萬。


    白衣羅刹,浴血孑然。


    說的便是千機公子。


    寧城主氣勢陡然凜然,重重威壓謝遙之,目中銳意『逼』人,直教謝遙之臉『色』一白:“一人獨擋數萬大軍,這天方夜譚你也敢拿來糊弄本城主!”


    謝遙之承受迫壓,道:“遙之的命在寧城主手中怎麽敢糊弄寧城主?遙之……城主內功深厚,遙之隻怕接下來會連話都說不順了。”


    寧城主目光森凜,看似終於『露』出情緒,但其實那深處還是沒有波瀾。氣勢陡然一收,又和平常人無異。


    謝遙之狼狽了一瞬,又恢複以往形象:“城主以為今日的千機樓主君夙如何?”


    寧城主默然,等他開口。


    謝遙之慢悠悠道:“從狂刀客,到邙山鎮,千機樓主所展示出來的實力逐步刷新所有人的認為。樓蘭齊天師的十麵埋伏陣上天無路下地無洞,遇神殺神,怎麽會殺不了區區一個千機樓主?”


    “那陣法就是傳說來了也能被困其中,非傷即亡,可你看他可曾有事?如若沒猜錯他身上應該自帶隱疾,若非如此,隻怕他真正的實力還不僅如此。”


    從古至今,就算是武學奇才也沒這麽變態。


    “城主請看。”謝遙之再一次鋪開手中畫軸。


    畫上是一幅人物肖像畫。


    歲月遙遠,紙卷陳舊。


    唯這畫中人始終如故,白衣飄仙出塵,竟然和君夙長得一模一樣,甚至連神韻都分毫不差。


    “不用遙之說明城主也知道這畫中人是誰,這畫中人正是三百年前的千機公子。如果說君夙是千機公子的後人,今日的他能這般變態,那麽三百年前的千機公子為什麽不可以?”


    寧城主緘默半晌,麵無表情:“你想說的就是這個?”


    不。


    還不止這個。


    謝遙之如沐春風般一笑:“一人獨擋數萬大軍,這是多麽可怖?!所以三百年前所有人都選擇緘默,選擇抹掉這個近乎變態到令人惶恐的史實,寫以千機樓三個字。”


    “不過遙之這會兒隻想讓城主明白史書上的千機樓指代的是千機公子一人,因為隻有城主相信,所謂天大的秘密遙之才好說出口。”


    寧城主銳視他,半晌道:“我猜你這會兒想離開這個密道。”


    “不錯,遙之正有此意。人的生命很脆弱,遙之怕的是城主會一時失手。”


    “你這樣直言不怕我殺了你?”


    “怕。”


    嗬,有意思的年輕人。


    明知有詐還孤身出入地下密室,明知稍有差錯便會喪命於此,卻仍敢賭那一分活命的機率。


    寧城主目光高深:“千機樓主已死,而三百年前的人和事對於寧城來說並沒有什麽意義。你以為你口中的秘密在我這裏能有多大價值?”


    謝遙之搖搖頭:“恐怕千機樓主沒那麽輕易死。”


    他的話音平平淡淡,偏生能讓人聽出其中的篤定之意。


    寧城主忽然撓有興味:“你讓我產生興趣了。”


    “……”


    寧城主轉身,又道:“跟著我。”話音剛落身影消失在原地。


    老狐狸!謝遙之追去。


    前方身影忽快忽慢,重影無形。


    忽然跟錯了一步子,瞬間危險彌漫,萬箭破空。也不知前方人做了什麽手腳,飛矢忽然盡數落地。


    “武功不會,輕功三流,你這年輕人倒是有膽。這密道機關重重,跟上。”


    謝遙之難得啞口無言。


    不過半盞茶時間,兩人便出現在主院前。


    院內一排一排守衛森嚴,抬頭,從低簷處望去便是瓦頂無數,再抬頭,便是碧空如洗。


    謝遙之收迴目光,道:“多謝城主。”


    正此時有人走過來,對著負手而立的寧城主俯首作揖道:“城主,已經一網打盡。”言簡意賅,但現場的人都心知肚明。


    寧城主意味深長地掃了說話人一眼,擺手,來人退至梁柱處。


    “遙之總有種預感。”謝遙之忽然開口。


    “哦?”


    “劫數將至。”謝遙之一擲手中物“這便是遙之買命的消息。”


    寧城主穩穩接住,指尖是薄薄一紙。


    “遙之告辭。”謝遙之話音剛落,方才對寧城主作揖說話的人忽然翻身攬住他,飛簷走瓦。


    ——謝遙之的人竟然混進了寧城主宅中。


    宅院四周的人已經準備好,隻待城主一聲令下便迅速網住宅子,叫人『插』翅難飛--買命消息,若是消息不值這個價,這條命也不必留著了。


    寧城主攤開薄紙,待看清白紙黑字兩句話,薄紙刹那化為灰燼,無形威勢驟然壓得院中所有人透不過氣來。


    “城主,那兩人可要殺了?”


    “不必了。”


    寧城主想起那兩句話,望著天空目光一沉再沉。


    謝遙之所言,簡直是--荒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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