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鵬說:“她還在睡覺。畢竟要把你分離出來,實在有點困難。你和她的身體的契合度,實在太高了,簡直就像是另一個她。”


    最後一句話,雲鵬說得意味深長,他的眼神帶著探究,不住打量著薇婭,像是要看穿她的所有秘密。


    薇婭這一迴卻顯得很淡定。


    她現在雖然落在雲鵬手中,但實際上她的優勢不少。


    ——她很了解雲鵬。


    她知道雲鵬的過去,和未來。


    她知道雲鵬的弱點,以及如何轉移雲鵬對她的興趣。


    所以薇婭對他的這番話不置可否,她隻是風輕雲淡說了一句話:“有人在尋找龍族遺骸。西邊那隻魁地熊肚子裏的遺骸已經被拿走了。”


    雲鵬臉上的笑容僵住。他的臉龐扭曲起來,神情幾番改變,一會兒哭一會兒笑,一會兒咬牙切齒,一會兒又平靜下來。


    “謝謝你告訴我這個消息。”他對薇婭說:“我想買到那隻魁地熊,它的全部!”


    “這很困難。”薇婭平靜注視著他的眼睛,語氣淡淡:“你要知道,當時分走那隻魁地熊的人有六個。露西婭這裏的那部分魁地熊屍體,應該已經當成代價付給你了吧。其他人那裏的部分,我不敢保證。”


    “如果我拿不到魁地熊的全部屍體,那露西婭也不需要繼續活著了。”雲鵬的語氣風輕雲淡,像是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薇婭知道,這人向來說得出做得到。


    但他這個人有一個怪癖,他莫名的重視承諾。


    熟知未來的薇婭自然知道他這個怪癖的來源。


    而她現在就打算利用這個怪癖。


    “我無法相信你的話。”她微微仰起頭,露出修長纖細的脖子。


    脆弱,美麗。


    這足以讓雲鵬放低警惕,並且讓他給出一個承諾。


    雲鵬眼神微動,他說:“我發誓。”


    他幹脆用魔法起誓。


    薇婭聽完他的誓言內容,微微頷首,心裏鬆了口氣。


    露西婭暫時是保住了。隻要她帶迴那隻魁地熊屍體的其他部分,露西婭就能離開這裏了。


    “我想見露西婭一麵。”薇婭不介意雲鵬在她身上流連的目光,她仍是仰著頭,但微微垂下了眼簾。


    “那個孩子是我看著長大,我很難放心讓她獨自一人留在這裏。”她的語氣中帶著婉轉的哀傷。


    雲鵬說:“可以。”


    他解開了將薇婭禁錮在椅子上的魔法陣。


    薇婭站起來,活動一下身體。


    這個身體應該是來自一個年輕女孩,薇婭感到了活力和健康。


    她跟著雲鵬走,在路過一扇落地鏡時,薇婭隨意瞥了眼鏡子裏的自己。


    女孩年輕美麗,身材高挑豐滿,前凸後翹,不著寸縷,好風景一覽無餘。


    薇婭漫不經心往前走。


    途中路過一個衣帽架,她隨手從上麵扯了件風衣披上。


    雲鵬迴頭看了一眼,但沒有製止她的行動。


    他們來到一個房間門前,雲鵬隨手解開房門上的魔法陣,對薇婭:“進去吧,我迴去那邊等你。”


    語氣很曖昧,但薇婭知道,雲鵬並沒有任何邪念。


    他這個人早已扭曲,除了研究禁忌魔法,其他事情很難勾動他的情緒。


    比起達成生命的大和諧,他更想把薇婭綁在解剖台上好好研究。


    薇婭走進這間房間,還不忘把房門關好。


    她掃了屋內擺設一眼,徑直走到床邊。她坐在床頭,伸手摸了摸露西婭的臉。


    這是她看了幾十年的臉,如今再看,仍然覺得好看。


    “薇婭?”


    露西婭閉著眼睛,發出一聲“呢喃”。


    薇婭笑了一下,“是我,醒來吧。”


    她的這句話像是一個魔法咒語,床上的露西婭一下子睜開眼,“醒”了過來!


    “真的是你,薇婭!”露西婭滿臉驚喜,張開雙臂一下子抱住薇婭的腰。


    薇婭笑著拍拍她的頭,柔聲問:“你是怎麽知道這裏的?”


    露西婭的動作一下子僵硬了。


    她把頭埋在薇婭的腰間,甕聲甕氣說:“我想見薇婭一麵。”


    “所以你就跟他做了交易?你知道他是什麽人嗎?你知道他有多危險嗎?”薇婭的聲音仍是說不出的溫柔動聽。


    但露西婭就是被嚇到驚恐發抖。


    “……我我有心理準備。”露西婭小聲說。


    薇婭點點頭,說:“你長大了,你的決定,我不想太多幹涉,唯有一點,我希望你能明白。在做任何事情之前,你好好想一下,有多少人在遠方等你迴家。”


    露西婭一下子就紅了眼眶,她抽了兩下鼻子,悶聲說:“我有心理準備。”


    “但我沒有。你知道我醒來之後,第一個看到的人是雲鵬,我受到多少驚嚇嗎?”


    露西婭抬起頭,眼睛亮晶晶的:“薇婭,你認識他?!”


    “當然認識,那是一個怪人,瘋子。”薇婭摸摸她的頭,放緩語速說:“我沒別的辦法把你帶出去,你隻能在這裏呆一段時間了。”


    “這個你不用擔心的,薇婭,我已經跟他說好了,給你重塑一個身體,我支付給他一千萬金幣,這筆交易就算達成了。”


    露西婭得意洋洋說完,她一看薇婭的臉色,語氣又低落下來:“他要毀約了,是嗎?”


    薇婭從驚愕中迴神,她深吸了一口氣,抓住露西婭的肩膀,聲音微微發顫:“重塑,身體?”


    露西婭被她的異樣驚到,連忙說:“你不喜歡這個樣子嗎?……對不起,這是我想象中的薇婭,不是薇婭真正的樣子。”


    薇婭久久沒有言語。


    她迴憶著方才隨意一瞥看到的鏡中的自己。


    年輕而美麗,身材高挑豐滿,舉手投足間說不出的高雅自然。


    露西婭說,這是她想象中的薇婭。


    沒想到多年以後,她再一次從重視的人口中得知,她仍是一個高雅美麗的女孩。


    上一個這麽讚美她的,是小龍。


    薇婭曾想過將小龍永遠留在身邊,但她不想破壞她在小龍心裏的形象,因此她沒有告訴小龍,小龍也從頭到尾都沒發現。它總是對她說這些好聽的話。薇婭能感覺到它的真心實意,但聽多了,難免就覺得無所謂了。


    臨死前的那段時間,她遭受過太多暴力踐踏,自己都忘了自己曾是一個備受關注和讚美的人。


    重生迴來以後,她發現了很多以往不曾關注的小細節。但能觸動她的,實在不多。


    露西婭這句話算一個。


    薇婭曾想過要殺了這個女孩,自己取而代之,成為這個時代的“露西婭”;


    薇婭曾想過要把小龍永遠束縛在身邊,保證自己龍騎士的身份和地位;


    可是,她唯二懷有惡意的兩個對象,都發自內心在讚美她。


    薇婭一隻手捂住臉。她想起了前世死前那些侮辱和謾罵。


    ——她確實是個醜陋不堪的女人。


    ——但她也曾是個天真善良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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