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的天空,在一處處墨色的山嶺間,有蜿蜒的公路起伏。


    那是個靠近公路的服務站點,一片瘡痍的大地之上,仍遺留著數間殘垣斷壁的房屋,看起來久無人居住,毫無生活氣息。


    而周邊草地、房屋內的數十具白骨,坍塌的牆壁,以及路邊嚴重變形的車輛身,很能說明這兒發生過什麽。


    一輛黑色的轎車從公路一頭駛來,在廢墟前停下,而車上跳下來個麵色憔悴的男人。


    他強忍著彌漫在廢墟間的屍臭,快步走進了幾間房屋內。


    很快,這個看上去年齡約摸著30多歲的中年男子沉著臉走出來。


    “老陳,找到食物了嗎?一瓶水也行。”


    車內有女人探出頭來,她臉色同樣憔悴,旁邊還坐著位十六七歲的女孩,臉色懨懨。


    這其實是不死心,想要得到親口證實的多此一問而已。


    因為出來的男人兩手空空。


    中年男人咬咬牙,又在附近廢棄的車輛上搜尋起來。


    但找遍所有車輛,別說食物和水了,哪怕是連一滴汽油,他也沒有找到。


    男人一聲不吭地上了車,握著方向盤,深吸一口氣道:


    “我們去下一個服務區,這裏已經離朱雀城沒多遠了,如果我們能遇見其它逃難者,肯定能搞到食物和水。”


    女人抬起頭,神色黯然:“可車還能開到下一個服務區嗎?”


    “可以。”


    男人看了一眼後排上昏昏欲睡的少女,沉悶地發動了汽車。


    其實,還有句話他沒說。


    那就是車勉強能開到服務區,若遇見喪屍群可就沒一點汽油能逃命了。


    但眼前這個糟糕的情況,他也隻能堵一把了。


    黑色轎車很快在公路上高速行駛起來,車窗外的景物快速掠過,不時會出現一些廢棄的車輛,它們該是被人挪移過位置,不然路麵肯定是堵塞的。


    車內,孫秀榮心中苦悶,想起這段時間的遭遇,不禁偷偷抹起眼淚。


    原本,自己是溫馨的三口之家,老公事業有成,女兒漂亮伶俐,自己也有份體麵的工作。


    可那一晚後,整個世界都天翻地覆了。


    數不清的喪屍怪物遊蕩大街,聚集在樓房,碰見鮮活的人類,便向嗅到魚腥的貓一樣,飛撲過去。


    很多人死掉了,孫秀榮甚至親眼目睹自己朋友、鄰居,被喪屍活活剖開了肚子,然後被一點點吃掉。


    城市的上空縈繞的血腥味久久不散,幸存者像老鼠一樣苟活在城市各個黑暗角落中。


    十天?


    二十天?


    還是三十多天?


    反正周邊的生存環境越來越糟糕,人們實在是活不下去,便開始大規模逃亡。


    中途因為饑餓、疾病,很多人都死掉了,但更多人是被喪屍吃掉的。


    它們的數量太多了。


    特別是,當那些變異喪屍出現後,整座城市便再也沒了人類生活的空間。


    幸運的是,經過數十天的奔波輾轉,自己一家人成功地逃離了那座地獄般的城市。


    可現在也遭遇巨大的生存危機,自己一家人已經一天都沒吃過東西了。


    “媽。”


    女兒的手伸過來,握住孫秀榮的手,整個人也輕輕靠了過來,露出蒼白的笑容,虛弱道:“一切會好起來的。”


    “嗯。”


    孫秀榮趕緊擦幹眼淚,緊緊抓著女兒的手:“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們一家都會好好的。”


    而前麵的丈夫看見這一幕,握著方向盤的手也不禁用力一分。


    約摸著兩個小時後,昏睡中的孫秀榮被自己老公激動的聲音叫醒。


    “秀榮,夢婷,你們快醒醒,服務區到了,有人!”陳凱軍激動地叫著妻子。


    後排上的孫秀榮緩緩睜開雙眼,便看見前方人流湧動的景象。


    偌大的停車場內,雜亂無章地停留著許多汽車。


    很多如同他們一樣的逃難者坐在空地上。


    不過,這些大都看起來很是頹廢憔悴,目光也有些呆滯,有些還在小聲抽泣。


    周邊不時有疑是管理人員的人走動,他們從精氣神上明顯就能與其逃難者分別開來。


    而目光再往裏麵移一點,休息區內一幢幢紅牆藍瓦的房子內,也有人頭晃動,還有些嘈雜的聲音傳來,隱隱伴隨著一些食物的香氣。


    孫秀榮舔了舔幹裂的嘴唇,輕聲喊著躺在自己腿上昏睡的女兒:


    “夢婷,夢婷,你醒醒,我們到服務區了,很快就有東西吃了。”


    帶著希冀與忐忑,很快,一家三口從車上下來。


    有些敏感的女兒陳夢婷卻停下腳步,指著坐在公共區的逃難者,怏怏道:“爸,為什麽他們都看起來死氣沉沉的?”


    “不是已經到了安全的區域了嗎?”


    陳凱軍低沉著聲:“可能是因為這一路的遭遇吧,一會兒你不要亂說話。”


    三人往服務區內走。


    “站住!”


    兩個穿著製服的青年走過來。


    他們昂首挺胸,紅光滿麵,身上有著完全區別地上那群逃難者的健康氣色,目光來迴在三人身上來迴打量,帶著一股審視與戲謔。


    孫秀榮心中一沉,不禁摟緊了女兒。


    她熟悉這樣的目光,不管是災變前還是災變後,她在很多男人眼中都看見過,很是不喜。


    陳夢婷也不禁往後縮了縮,對方的目光總是在自己身上敏感的部位遊走,真令人厭煩。


    兩青年麵帶蔑色,其中個子高一點的青年伸出手:“拿來吧。”


    一家三口有些懵,拿什麽?


    高個子青年不耐煩道:“別給我裝啊,這塊地盤我們占了,想在這歇息,得拿出值錢的東西來。”


    妻子孫秀榮握了握拳頭:“你們不是聯邦政府派來的人嗎?”


    “聯邦?”


    “政府?”


    “嗬嗬……”


    兩青年冷笑著:“你可真夠愚蠢的,還指望政府呢。”


    “實話告訴你們吧,以前的聯邦政府已經不存在了,我們就是從朱雀市過來的,那兒早已不是以前的社會秩序了。”


    陳凱軍有些激動:“你們是從朱雀市,那兒沒發生災難嗎?”


    個頭稍矮的青年眼中閃過奇異的光芒:“朱雀市好得很呢。”


    “那裏人聲鼎沸,老百姓安居樂業,還有高高的圍牆與密集的重炮,一點也不擔心喪屍群的攻擊。”


    陳凱軍麵色漲紅,看了妻子與女兒一眼滿心歡喜:“太好了。謝天謝地,終於能找到一個安寧的地方。”


    “嗬嗬,先別急著高興。”


    高個青年嘴角勾起冷冽的笑容:“這兒距離朱雀市還有一百多公裏呢。”


    “而且路線上必須經過雲葉市,那裏聚集了數十萬喪屍,沒我們帶路,你們根本不可能通過那裏。”


    “所以還得給錢是吧?”陳夢婷突然出聲。


    “這不廢話嘛?我們又不是做好事的。”


    矮個子青年趾高氣揚:“快點!別磨磨蹭蹭的,給了東西才能在這歇息。不然哪涼快哪待著去。”


    陳凱軍一臉為難:“兩位兄弟,這都逃命去了,哪會帶這些東西啊。”


    “媽的!搞了半天,是三個窮鬼。”


    高個子青年惱火道:“沒錢你說個基兒,趕緊給老子滾。”


    三人臉色一白,這荒郊野嶺的,不一會就天黑了,車子又沒油了,還能到哪去?


    隻能認慫,這明顯是有組織有目標做的做得事,希望他們隻是索要點財物。


    陳凱軍取下手腕上的一塊表:“兩位兄弟,你看這個行不行?mmr公司產的高級貨,我花了50多萬買的。”


    個頭稍矮的青年接過那隻手表,在手裏掂了掂,看了一眼陳凱軍,輕哼哼道:“勉強能湊個數,算是你們仨在這歇息的費用了。”


    陳凱軍鬆了口氣,又陪笑道:“兩位兄弟,能不能給我們一些食物和水,我們已經整整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了。”


    高個子青年伸出手:“拿來。”


    陳凱軍麵色難看:“剛才不是給過了嗎?”


    “又給老子裝傻!那手表隻能讓你們在這歇息的,想要食物和水得拿其它東西來換。”


    高個子青年冷哼哼著:“包括後麵你們想去朱雀市,都得拿東西來換。”


    “那我用這個跟你們換食物。”


    孫秀榮取下脖子上一條項鏈,沉悶道:“這個項鏈總可以吧。”


    矮個子青年接過項鏈,又略帶貪婪地掃視孫秀榮一眼:“行吧,你過來跟我拿。”


    孫秀榮眉頭一皺,陳凱軍忙上前,“我去,我去,兄弟。”


    “嗬,那就快點跟過來吧。”


    片刻後,陳凱軍一臉疲倦地走迴來。


    陳夢婷望著父親手上簡單的三塊麵包與5瓶礦泉水,咬著嘴唇:“一條珀金項鏈就換了這點東西,他們這是搶劫。”


    妻子孫秀榮安慰女兒:“沒事,能換到食物和水已經很不錯了。”


    “先吃東西吧。”


    陳凱軍將麵包和水遞過來,三人找了個僻靜角落,吃著大概是世上最美味的麵包了。


    雖然,它已經過期很久,而且還隻能吃一小塊,其它的得留著,作為儲糧,水也一樣。


    好在災變後這些天,他們大都這樣過來的,也就習慣了。


    等到了朱雀市,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三人也能自我這樣安慰著。


    吃過東西,見女兒臉色有些陰鬱,陳凱軍以為她還在為項鏈、手表的事置氣,便摸著女兒腦袋柔聲道:


    “夢婷,項鏈表都不算什麽的,再貴的我也舍得,隻要咱們平安抵達朱雀市,爸爸很快就會將它們賺迴來的。”


    陳凱軍眸子很亮,服務區這幫人想方設法地誆騙財物,這說明這些東西在朱雀市很有用啊。


    若到人心真的都冷漠到對財物都無感時,那才是真的糟糕呢。


    陳夢婷沉悶道:“爸,我不是因為這個,我隻是覺得這地方不好,我們早點離開這裏。”


    陳凱軍小聲迴應:“等爸爸弄清這裏的狀況,再想辦法搞點汽油,咱們一家就離開這裏。”


    他摟住妻子和女兒:“等到了朱雀市,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


    就在陳凱軍一家懷著對未來的美好期待時,服務區內有些騷動,一個大腹便便的禿頭男人走出來,身後跟著十多位流裏流氣的青年。


    下一刻,這個自稱坤叔,聲稱可以帶領眾人安全抵達朱雀市的禿頭男,站在服務區中央,開始了自己的宣講。


    羅裏吧嗦的一大堆,陳夢婷聽得直皺眉。


    大體意思,與先前那倆青年講得差不多。


    隻要逃難者付出足夠的財物,不僅可以獲得食物,還可以被安全送去人類最後的堡壘——朱雀市。


    可既然是逃難,光是逃出被喪屍圍困的城市,就已經筋疲力盡了,誰還會特意帶那些東西?


    而沒錢,又想吃東西,又想走的人,幾乎在逃難者中占了近乎90%。


    坤叔為這類人‘考慮’的很周全——契約。


    一份為期五年的勞工契約,誰簽了它,不僅馬上可以獲得食物,還能獲得朱雀市內城的居住資格。


    能逃出來的智商自然沒問題,所以誰都覺得這契約是個坑,甚至覺得有些荒唐。


    然,即便是個荒唐的坑,可冰冷的現實逼得他們不得不往裏跳。


    很簡單。


    因為肚子餓。


    因為不想死。


    因為對方人多事眾,還有槍,想反抗不可能。


    所以,一些人咬牙簽了協議,反正都快活不下去了,情況再壞還能壞到哪去?


    然後,他們便坐進了紅牆藍瓦的房子裏吃起了熱騰騰的泡麵。


    “爸,他們根本目的就是那個契約,他們有人有槍,為什麽不直接搶呢?人和財物都是可以搶的。”陳夢婷小聲道。


    陳凱軍也想不明白。


    現在什麽世道?


    被喪群圍困在城市那會,燒殺擄掠,奸淫兇殺,為一塊麵包殺人出賣身體的事,他沒少見。


    在末日下,人性是最經不起考量的。


    怎麽到這,這幫人還講起規矩來了?


    真是令人費解啊。


    陳凱軍暗自歎息:“要是知道朱雀市裏到底是什麽情況,或許就知道這幫人到底打什麽主意。”


    “老陳,我們該怎麽辦?”


    妻子的手握了過來,陳凱軍用力捏住,迎上妻子那雙憂鬱的雙眼:“再看看。”


    無論如何那契約肯定是不能簽的。


    浮浮沉沉商海十數年的陳凱軍隱隱覺得,或許此刻還有很多向坤叔這樣的人,在其它通往朱雀市的路上,做著同樣的事情。


    這個染血的世界啊。


    陳凱軍眼中閃過茫然,真是一點也看不透。


    起初災難爆發,以為整個世界都被喪屍病毒感染了,途徑的城市也是這樣,到處都吃人的喪屍。


    而現在好像又不是這個樣子,人類文明還沒徹底毀滅,有秩序的城市依舊存在。


    未來到底會是什麽樣子,真的看不見。


    陳凱軍晃了晃腦袋,耳邊傳來妻子與女兒的交談聲。


    “夢婷,你怎麽了?不舒服嗎?”


    “沒事,媽,我就是困,想睡覺而已。”


    陳凱軍轉過身,便看見女兒病怏怏的麵孔,心中不由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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