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跑出來的宋清音就後悔了,身上濕漉漉地,就披了件大氅。那還是因為她來的匆忙,進門看見明懿後就落在門口了。


    出來時,順手又撿了迴來。盡管如此,她剛踏出門就被凍的打了個哆嗦。還好這離她昨晚休息的地方不遠,還能迴去換衣服。


    冷風一吹,心中的那點旖旎也消散了。搖了搖頭,宋清音小跑著迴了自己的房間。


    這混亂又漫長的的一晚,過後誰都沒有再提起。


    ——


    馬上要到除夕了,其他院裏有的早早就掛上了紅色的燈籠,下人的臉上也多了些喜色。要知道,新年的時候,他們這些下人也能拿到豐厚的賞賜。


    可是映雪閣還是一切照舊,明懿依舊很少出門,有年紀小的下人們偶爾豔羨的看著其他院裏的人,也隻能眼巴巴的收迴視線。


    宋清音心底疑惑,難免有些走神。


    “已經彈錯幾次了,在想什麽?”明懿手裏拿著卷書,躺在楓樹下,不急不緩地翻了一頁,才淡淡開口。


    宋清音看著手下的琴,索性停了下來。這要是放在兩月之前,她是萬萬不敢的,可是最近這幾天她發現明懿對她寬容了許多。偶爾犯錯,甚至做一些逾矩之事,他也不怎麽在意。


    就像這次,她走神彈琴,如他所言已經錯了好幾次了,他也不曾責罵。


    不過,這個曲子她真的要彈吐了。


    現在,她每天要彈《梵音》一個時辰,少一刻都不行。


    揉了揉有些發酸的手腕,宋清音難得有些鬱悶。


    “少莊主,你你餓嗎?我給你端些點心來?”


    她眨眨眼睛,撐起身子做出一副隨時都要起身的樣子,好像他一點頭,她會立刻彈起來。


    “點心你已經拿了兩次了。”明懿眼皮都沒抬一下,繼續翻閱著手中的書。


    “那少莊主你看了這麽久的書一定渴了,我去給你泡點茶。”


    “茶水你已經換過三次了。”


    明懿依舊不為所動。


    “那你……”


    “我不累,不渴,不餓,不需要你的服侍。”宋清音的話語尚未完全落下,明懿便輕輕地歎息了一聲。最終,他還是緩緩地放下了手中那本一直握著的書,臉上流露出一絲淡淡的無奈之色。,“今日的琴還沒彈夠一個時辰。”


    “啊——,少莊主,為什麽一定要彈這首曲子啊,不能換一首?”


    宋清音頗有些無力的垂下腦袋,呆在這四方的小院裏,就像被禁錮在了這方天地都其實不隻是這裏,哪怕是整個明華山莊,都似乎成了禁錮著她的枷鎖。


    而她,每日除了圍繞在明懿身邊,也沒有其他事情了。


    “這首曲子來源於佛經,所以有洗滌戾氣之效。”


    明懿隻解釋了一句,宋清音便已了然。這曲子,怕是他用來靜心的。


    她突然就有些後悔了,她是不是太過自私了些?


    “今日天氣不錯,出去走走吧。將琴帶上,去霧隱小樓再彈。”看著無精打采的人,明懿想了一下,開口道。


    困在這個像囚籠一樣的地方,絲毫沒有自由可言。


    他們都一樣。


    聽到明懿的前麵一句,宋清音忍不住眼睛一亮,但隨之而來的,隻不過是換了個地方繼續罷了。


    不過能出去走走,換個心情,也還算不錯。


    在映雪閣待了兩個多月,也不知道喬喬那個丫頭怎麽樣了。說不定這次出去,還能打聽打聽。


    瓊華院。


    “好,我立馬收拾。”宋清音點點頭,聲音裏帶著些雀躍,心情肉眼可見的好了起來。


    她口中自稱的改變,她自己或許沒注意,明懿卻是注意到了,不過他覺得這樣也挺好的。


    周圍都是將他視為惡鬼的,人人懼他,厭他,突然有這樣一個人,終是不一樣的。所以不管她有什麽目的,她背後的人有什麽目的,在她沒有做出危害他的事情之前,他都會護著她。


    稱唿這件事,相比之下實在是無關緊要了。


    他起身,撫了撫衣袖,見她將琴收好,就帶著人出了映雪閣。


    霧隱小樓,是位於後山處的一處亭子。那裏有蜿蜒曲折的長廊,和從山上引下來得泉水。


    晨曦初現,第一縷陽光穿透薄霧,如同金線織錦,點綴在蔥鬱的樹葉之上。泉水就會升騰起霧氣,煙霧繚繞,如夢似幻。


    故此,這裏可以說是明華山莊的絕景。


    跟在明懿身後,來到霧隱小樓,眼前似乎豁然開朗一般,連天地都好像變得寬廣了。


    美景果然能開闊心境。


    宋清音如是想著,整個人都放鬆了些。


    霧隱小樓四周被劃分出了不同的幾塊區域,看樣子好像能容納不少人。


    明懿選了個開闊的地方坐下,然後朝宋清音招招手,指著他對麵不遠處的地方道,“坐那,接著彈。”


    說完,他單手撐著腦袋,微微眯著眼,開始假寐。


    宋清音:“……”


    好好好,真是一刻都不讓她歇息,是吧。


    氣鼓鼓地瞪了明懿一眼,她還是將懷裏抱著的琴放在了一旁的石桌上,刻意發出了幾聲重重地聲響,明懿卻是眼皮都懶得抬一下。


    可惡,更氣了。


    宋清音鼓著腮幫子,像隻小河豚。


    不知怎麽,一直關注著她的明懿,突然這麽覺得。


    還挺可愛。


    不由得忍不住輕笑了下。


    聽到笑聲的宋清音抬頭,看向明懿。如瀑布般垂落的墨色長發,被一頂精致的發冠牢牢地固定住。然而,仍有那麽幾縷調皮的發絲仿佛不甘心受束縛一般,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搖曳,最終俏皮地落在了一側臉頰旁。


    此時正值冬日,那柔和的陽光透過淡薄的雲層灑下,雖然並不似夏日那般炙熱,但當它映照在明懿的身上時,卻宛如給他整個人都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邊,給他平白增添了幾分神聖之感。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麽,宋清音撇了撇嘴。


    這人可是和神聖貼不上一點兒。


    甩掉腦中那些雜七雜八的想法,她開始將注意力重新放迴琴上。


    《梵音》她已經很熟悉了,現在不需要譜子她也能流利的彈出來。


    音符一個個從指尖躍出,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境開闊了些,連琴音都變得空靈起來。


    宛如山間潺潺流動的清泉,又似清晨山穀中彌漫著的薄薄霧氣,輕盈、飄逸且帶著一絲神秘的韻味。


    明懿一手撐著頭,另一隻手放在腿上,隨著琴音輕輕打著節拍。


    “我道是哪裏來的琴音,原來是七弟在此啊。”


    優美的畫麵總是會被一些不速之客破壞。


    來人的聲音一出,不僅打斷了宋清音的琴音,連明懿原本不錯的心情都破壞的一幹二淨。


    宋清音迴頭望去,隻見一群下人擁簇著幾人正朝這邊走來。她頓了一下,重新將琴抱在懷裏,快速起身站在了明懿身後。


    來的幾人衣著華貴,奴婢仆從一大堆,再結合剛剛的話中所言,怕是明華山莊的其他幾位公子。


    宋清音低頭,看向明懿,隻見他嘴角揚起一抹慵懶的笑,眼底卻冰冷一片。


    她快速掃了一眼越來越近的幾人,走在前麵的是個長的有些圓潤的男人,臉上掛著笑,看起來很好接觸的樣子。


    在他身後跟著兩個比他年輕點的男子,一個一身黑衣,長相普通,卻是滿臉狠戾,眼角耷拉著,看向你時,隻覺得像是被黑暗裏的毒蛇盯上一般。


    另一個一襲白衣,手中拿著玉笛。與前兩位相比,他的容貌可以談得上驚豔。他眉弓骨長,鼻梁高挺,骨相優美的毫無瑕疵。尤其是那一身清冷絕塵的氣質,讓他好似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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