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其中一個孩子的祖母實在難以割舍,親自跑到楓玉都找上我告狀,恐怕這件事情會一直被隱藏下去!”


    “雙子鎮地處偏遠,要找到這裏,實在不容易。”


    謝輕舟還在兀自分析,風玥心裏暗暗想道:可不是不容易,若不是先前埋伏在四周的暗哨已經被璧樰樓的人除去不少,你恐怕也不能安然抵達這裏。


    對於風玥心裏的想法,謝輕舟並不清楚。他也不會知道,早在墨白帶著韶三娘迴來雙子鎮那次,他們就已經除掉了一部分盯梢的人。


    後來,秋露凝她們到了酆陽城之後,風玥一直有派人暗中保護。酆陽城距離雙子鎮並不算遠,璧樰樓的人為了保護秋露凝的安全,自然是將一切鬼鬼祟祟的人扼殺於搖籃之中。那些被裘立或是其他人安插在雙子鎮的探子,早已經被璧樰樓清理得幹幹淨淨。


    謝輕舟還在努力思考還有哪些被自己遺漏的地方,突然又想起了另一個問題,“風先生,看樣子你對這件事情比我了解的多。蕭顏汐到底和裘立有什麽陰謀——或者說,她到底給裘立許了什麽好處,才讓他這樣不計生死地保護著這個秘密?”


    風玥睨他一眼,放下手中的茶杯,“這件事情,你隻能去問裘立。我隻能告訴你,最大的秘密不在他身上,主宰一切的,也不是他。”


    “先生的意思是”,謝輕舟眉頭緊蹙,“裘立也不過隻是一個傀儡?真正的幕後主使者,是蕭顏汐?”


    風玥有些不忍直視地避開眼睛,“那謝大人覺得呢?”


    “可是公主殿下向來都很低調,常年居住在自己的宮殿,很少出宮,她如何會和國師狼狽為奸?而且,而且她已經是沂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君上最疼愛的就是她,不管她要什麽,君上都會想方設法為她取來。她到底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謝輕舟不理解。堂堂沂國公主,放著自己榮華富貴的生活不過,偏偏和一個神神叨叨的老頭子交往甚密,到底在圖謀些什麽?


    風玥歎了口氣,“謝大人可知道已經覆滅的珹國早年間那位太後?”


    “禍國妖後鍾離心?這我自然知道”,謝輕舟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仍然好脾氣的迴答了風玥的問題,“傳聞她奢靡成性、好弄權術,把珹國搞得民不聊生。珹國最後覆滅的那麽快,也有她的一份功勞。”


    “不過,這跟我們現在說的蕭顏汐有什麽關係?”


    風玥微微搖了搖頭,無奈地解釋道:“丞相大人剛剛也說了,蕭顏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所以,她終究不是地位最高的那個人,有些事,以她的身份做起來,必然會束手束腳。那麽這個時候,就需要一個強大的、淩駕於眾人之上的身份,才能讓所有人閉嘴,無論她做出什麽事,其他人都無權置喙。”


    “你的意思是說,蕭顏汐想要謀反?!”謝輕舟倒吸一口涼氣,“不!這怎麽可能——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風玥的眼神終於變為憐憫,對謝輕舟這樣的智商的憐憫,“丞相大人忘了我剛剛說的,那位珹國曾經的太後——鍾離心了嗎?”


    “有野心的人,從來不拘性別。鍾離心就是最好的證明。”


    “下藥毒*死珹國國君成泰,把他當作替罪羊堵住珹國百姓悠悠眾口,然後推舉年僅三歲的成玦繼位。小國君年幼,她便順理成章地有了監國的機會。從此之後,偌大的珹國,還不是她一人說了算?”


    “如今的蕭顏汐,與曾經的鍾離心,行事作風難道不是一模一樣?!”


    “最重要的是,除此以外,丞相大人覺得,蕭顏汐還有什麽理由,要私下聯絡朝中重臣,結黨營私,培養自己的勢力?”


    謝輕舟隻覺得腦袋都在嗡嗡作響,他的觀念受到了巨大衝擊。


    從來隻有男子稱王稱霸,男子封侯拜相,男子登臨帝位。女子,不過是後宅內院裏需要細心嗬護照料的嬌花,如何能像男兒一般,有著稱霸天下的野心?


    至於那位珹國曾經的太後鍾離心,謝輕舟也覺得,不過是愚鈍百姓口口相傳、誇大其詞罷了。


    盛世,美人就是點綴;亂世,美人便是罪魁。


    珹國還是一個強盛的國家時,多少人歌頌鍾離心的美貌,甚至誇她是天女下凡,和珹國國君成泰天生一對。而當珹國覆滅之後,這位曾經用來裝點盛世繁華的妖嬈美人,自然而然成了文人墨客口中的“禍國妖妃”。


    謝輕舟從未覺得,鍾離心真的是這樣一個有手腕有野心的可怕女子。


    但現在,風玥所告訴他的一切,顯然超出了他的認知。


    更不可思議的是,當他拿蕭顏汐的所作所為和鍾離心的事跡做對比之後,驚訝的發現,她們真的極其相似。


    前期韜光養晦、培養自己的勢力;後期時機成熟時便一擊必殺,順利收獲自己想要的結局。


    仿佛撥雲見月,謝輕舟眼前的一切終於明朗起來。


    他頹然地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語:“竟然是這樣……蕭顏汐,竟然藏得這樣深……”


    “不必驚訝”,風玥環顧四周,打量了一下這間屋子的格局,發現了一些有趣的東西。


    “丞相大人此番來這裏,除了抓捕裘立,可還有其他的收獲?”


    謝輕舟搖搖頭,“裘立在地牢裏,風先生若需要,可以親自前去審問。”


    說完這句話,他又覺得自己竟是這般沒用。風玥明明沒有抓到裘立,也沒有見過蕭顏汐,卻能及時洞察他二人的隱秘聯係,並且將所有事情看得一清二楚。而他自己,到這裏已有幾日,除了抓住了裘立,其他的,好像什麽也沒做。


    “不急”,出乎謝輕舟的意料,風玥居然拒絕了。


    “若我沒有猜錯,這個東西,應當是秦懷仁送過來的。”


    說這句話時,風玥正站在一盆素白淡雅的蘭花前,撫摸著潔白嬌嫩的柔軟花瓣,唇角含笑,眼神卻冰冷如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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