讖語,在兩漢之時頗為流行,所謂一語成讖,講的就是讖語得到實現。


    而漢朝最出名的一句讖語,無過於一句“代漢者,當塗高也”。


    此語出自《春秋讖》:漢家九百二十歲後,以蒙孫亡,授以承相,代漢者,當塗高也。


    就是這一句讖語,引得漢末諸侯爭相以此為自己正名。


    此時這一張淮紙上顯然也是讖語,隻不過相比其他不清不楚的讖語更為直白。


    在解讀出來之後,沮授就開始思考逢紀將此書給他的理由。


    是想讓他呈報給袁紹,還是想要拉他一同對付許攸!


    如果是前者的,袁紹必然不信,沒有啥用處;如果是後者,那許攸又怎麽招惹到了逢紀?


    思來想去,他索性又來到了逢紀營帳之中,直接將白紙遞出道:


    “君與我此書讓我思慮,吾不知君何意也!”


    逢紀見他如此快速便帶書前來,不由搖頭一笑道:


    “以沮公才智,定是已勘破之密,如此尚無意乎?”


    顯然,逢紀也知道書中所書之意,並非如口頭上那般不解。


    沮授站在他麵前,有些慍怒,眯著眼道:


    “此讖語來曆不明,便能勘破,又能如何?”


    “莫非君以為空以此讖,便足以讓我向主公進言?”


    如果逢紀真的是想拉許攸下馬,這個打算顯然是不可能的。


    然則他一說罷,便見逢紀親自取了一個蒲團鋪在了案桌前方道:


    “沮公誤會矣,吾與許子遠何怨,何必要以此害之?”


    “隻是慮及現在軍情如此,獨沮公一人可商。”


    “故此邀請沮公前來商議一番,並無他意!”


    沮授見他模樣,便邁步上前,跪坐在了榻上:


    “且容我先問一句,此讖從何而來?”


    逢紀微微一笑,提起了水壺親自給沮授倒了一碗:


    “若我說來,沮公定然不信,此書乃從江東來!”


    “江東?君何時與江東之人有了聯係?”


    沮授一聽,但覺有些奇怪,劉備奪取了江東的消息他還是知道的。


    可逢紀一個北方人,和劉備素無交集。


    且此人曆來不與人交往,江東方麵又怎麽會特地發信前來?


    他一問話,便見逢紀也是一副思慮模樣:


    “實則在下也在疑惑此題,說來此信不是出自他人,乃是出自秦瑱之手!”


    “秦瑱其人,沮公想必知曉,乃天下奇才。”


    “此人自昔日背曹投劉之後,做出好大一番動靜。”


    “由此觀之,此人絕非妄人,言語也不當妄為。”


    “如今我軍曹軍交戰於此,此人卻發信前來,意在何為?”


    沮授一聽秦瑱二字,眼中便露出了一絲忌憚之色。


    當今天下,顯然很少有人不知道秦瑱這個名字。


    畢竟,這家夥以一己之力先後推起了兩大諸侯。


    如果輔佐曹操崛起是僥幸的話,那輔佐劉備崛起就是真本事了。


    這樣一個可以隨手左右天下局勢的存在,沒有人不忌憚。


    若非曹操現在擋在麵前,恐怕因為秦瑱的存在,他們都會先伐劉備。


    而就是這樣一個人,現在卻突然發了一封信件前來,意在何處?


    如此想著,他看著桌上的信紙,一臉狐疑道:


    “汝言此書為秦瑱所寫,不知有何憑證?”


    雖然可能是秦瑱發得書,但他怎麽知道此書是真是假?


    他一問話,逢紀便掏出了一個信封道:


    “憑證有三,一則,此信乃是糜氏商號之人送來!”


    “二則,此信封之上,有秦瑱印信。”


    “三則,此書乃用飛白體,自蔡公去後,飛白體之書無人能及秦瑱。”


    “有此三者,除了秦瑱又有何人能為此也?”


    沮授看著那信封之上弋陽亭侯四個字,頓時陷入了沉默之中。


    很明顯,這封信基本可以肯定是出自秦瑱之手。


    那現在的問題就變成了秦瑱寫這封信的目的是什麽!


    他能感覺到,他們南下之後將會遭逢大敗,所以他南下之前已經散盡家財。


    隻不過他不知道他們南下會因為什麽而敗。


    但秦瑱遠在千裏之外,卻能寫出這等讖語前來斷定他們敗局。


    而且這封信,還發到了袁紹麾下重臣逢紀手中。


    這很明顯,就是想讓他們提前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但秦瑱為什麽要幫他們?幫他們有什麽好處?


    沮授似乎突然有些理解逢紀為什麽要來詢問他了。


    如果是秦瑱直接發信給他,他顯然也需要找一個人商量一下。


    如此想著,他抬起頭看向逢紀問道:


    “不知君以為,秦瑱此信意在何處?”


    “秦瑱想要我軍取勝!至少不想要我軍速敗!”


    逢紀眼中閃著異樣的光芒,盯著沮授冷笑道:


    “因為在此人眼中,我軍之患遠不如曹孟德!”


    “如果我軍兵敗曹孟德之手,曹孟德便能奪取河北四州。”


    “這不符合劉備軍之利,故而秦瑱希望以此來讓我軍獲勝!”


    “幫他拖住曹操於此,給劉備壯大之機!”


    “沮公以為,在下如此推斷,可合乎當前局勢?”


    沮授見他如此表現,便知逢紀心中惱怒。


    因為按照這樣去推斷,不僅能推出秦瑱之意,還能推出秦瑱對他們的藐視!


    畢竟,眼下的形勢是他們強而曹操弱,但秦瑱卻希望他們獲勝。


    也就是說,在秦瑱眼中,坐擁兩州半地的曹操,比袁紹威脅更大!


    他們,隻不過是秦瑱拖住曹操進軍的棋子而已!


    雖說現在袁紹有些飄了,可他們實力擺在這裏。


    你們劉備軍實力比之曹操還差上些許,怎麽敢做出這樣的判斷?


    且你秦瑱是奇才不假,可交都還沒交手,怎麽就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樣?


    難道當他們這些謀士都是紙糊的,一捅就破不成?


    這種輕蔑,別說逢紀如此,便連他也有些惱怒!


    “那依公之見,此信我等又當如何處之?”


    不知不覺之間,沮授對逢紀的看法有了不少改觀,稱唿上也從汝變成了公。


    逢紀察覺到這等改變,便撫須笑道:


    “若依吾見,此書不可不信,亦不可盡信。”


    “秦瑱其人能謀善斷,且有神鬼莫測之能。”


    “他遠在千裏之外,既能發來此信,便證明應該能推算到何時。”


    “吾觀許攸一小人也,死不足惜,但慮此戰不勝。”


    “故紀尋沮公前來,便是想與沮公商議一事!”


    “我等且隨主公南下,若是途中真有此患,還望沮公同我一同勸諫主公,不知公意如何?”


    沮授本就一心為公,聞得此言便點了點頭,可他細細一想,又不禁皺眉道:


    “公此言無私,吾本當應之,然則今日之事公想必觀之。”


    “授現在已不得袁公信任,人微言輕如何助力?”


    “且公現在為主公掌軍,乃三軍之重,公隻管諫言,袁公怎會不聽?”


    逢紀看他如此模樣,自是一陣好笑,搖頭道:


    “沮公相比隻勘破此書之上表意,未曾勘破深意!”


    “須知在許攸之後,還有圍魏救趙一計!”


    “現在我軍之中,田元皓未曾南下,沮公屢遭構陷,荀諶有意避嫌。”


    “算來算去,除許攸之外,隻有紀與郭圖諫言。”


    “若是在下知道糧草被襲,定然不會勸諫主公圍魏救趙。”


    “如此觀之,隻有郭圖這等小人會出此計。”


    “眼下主公以此人為謀主,對其言聽計從。”


    “故光是紀一人,決計難以說服主公,須得沮公助力,方可保萬無一失。”


    “沮公也莫如此神傷,待得我等鬥倒郭圖,以沮公才智,主公自當重用!”


    得,還是要幫逢紀鬥倒郭圖!沮授心中想著,猶豫了片刻:


    “罷了,便依公之言便是,彼時吾自當助力!”


    如此說著,他總算答應了逢紀的請求,但心中卻如蒙上了一層陰影。


    倒不是害怕鬥不倒郭圖,而是害怕秦瑱預言成真。


    因為在此之前,秦瑱對他來說隻是名聲在外。


    可隨著這封書信到來,秦瑱卻又蒙上了一層神秘色彩。


    假如預言不成真,那這張紙就可以當做廢紙。


    而假如預言成真,固然他們挽救了一場敗局,可秦瑱神鬼莫測的能力卻會讓他恐懼!


    千裏之外,尚且能準確判斷此戰局勢,那假如秦瑱與他們為敵呢?


    他有些不敢想象,麵對這麽一個可怕的對手,會是什麽景象。


    他隻希望預言不要成真,而那一天不要到來!


    “啊切!”正當官渡戰場兩方都因為秦瑱而思緒紛紛之時,秦瑱的海船,正在豔陽之下航行。


    隻見遠處碧海藍天,偌大海上一支船隊正在行進之中。


    秦瑱則是在太陽之下裹著毯子,麵對徐徐海風,不斷打著噴嚏。


    沒錯,秦瑱生病了,且就在前往東治的路上


    在他身旁婀娜多姿的大小橋正在照看之中。


    之所以會如此,還得從之前出征夷洲開始!


    卻說年初之時,秦瑱令甘寧兩次征伐夷洲,獲取了大量夷人奴隸。


    這事驚動了劉備,劉備知道海上還有大州,便讓秦瑱看看能不能開發。


    秦瑱實則也準備實地考察一下夷洲,於是便準備親自實地考察一番。


    由是就讓甘寧準備第三次征伐,這次他親自隨軍。


    不過消息一傳迴家中,大小橋頓時就不幹了。


    倒不是不想秦瑱前去,隻是想著自己等人在這裏無依無靠。


    本來是來陪秦瑱的,結果秦瑱一天忙到頭。


    現在可好,還沒休息幾天,就又要前去蠻荒之地視察。


    二女一聽島上皆是夷人,又是擔心,又是流淚。


    秦瑱見之,心想軍中本來是不能帶女人的,可自己這一次又非前去征戰、


    不過視察一番,便帶著二女出去逛逛又如何?


    考察的同時,順便帶二女去夷洲度度假也不錯。


    於是在思考之後,他便帶著二女一道上了南下的船。


    結果上了船之後,二女都能適應,他行至半路便開始上吐下瀉,一連數日不絕。


    這可把隨行的徐盛、陸遜、呂岱等人嚇了一跳。


    心想不會是天妒英才,要把借機要把秦瑱給收了吧。


    眾人一商議便要返航,秦瑱卻表示無須如此。


    他自己身體如何他知道,之所以如此,不過是有些暈船。


    如果這樣就要返航的話,那他這輩子便都別想乘船出海了。


    所以他強令眾人繼續南下,準備直往夷洲。


    不料跨海之時,他又受了風寒,這下眾人自不敢再行了!


    隨後在周瑜的建議之下,他和甘寧繼續前行,眾人跟著秦瑱先往東治治病。


    然後就出現了此時這一幕,秦瑱一打噴嚏,大橋便擔心道:


    “夫君,海上風大,不如先迴船艙休息吧!”


    “無妨,此情此景,在吳郡甚難見之!”


    秦瑱搖了搖頭,迴身對大橋微微一笑道:


    “惜哉昭姬、貞姬不在此處,不然我等一家在此周遊,也是難得美事!”


    見秦瑱這般模樣,還在想著他們,大橋便是又氣又笑道:


    “就怕姐姐妹妹還未至此,夫君便先埋下病根!”


    “好生入內將養,來日自有機會一家團聚!”


    秦瑱聽著此言,自是點了點頭,準備入艙,可這時,卻聽一個嬌聲響起道:


    “夫君,姐姐,咱們到了,那邊想必便是東治了!”


    迴頭一看,卻見小橋站在船尾,正一臉激動。


    秦瑱眺首一看,便見遠處山巒隱現,東治顯然已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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