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


    白鷺深吸一口氣。


    她當然知道秦秀心直口快的性子,她當然知道秦秀是疼愛她的。


    “我生氣不是因為錢,二十萬而已,我又不是沒有!”


    剛追過來的白薇:“!!!”


    她好震撼啊!!!


    身為一個人,是怎麽可以有這麽多錢的呢!


    白辰趕緊扯了一下她,示意她收斂一點,白薇忙點頭,把張大的嘴巴閉上,畢竟白鷺正在生氣,她不敢觸黴頭,怕被揍。


    兩人的小動作白鷺並沒有發現,她的思緒飄了很遠——


    “我生氣是因為她永遠不願意好好聽我們說話,不願意聽我們的建議,更不願意了解我們的想法!一輩子就沉浸在她那老舊古板的思想裏一條道走到黑!”


    不僅是這樣對白鷺,白薇白辰也一樣!


    從小就這樣!


    打著為他們好的名義為他們做所有決定!


    白辰跟個老頭子似的背著手歎氣:“咱們仨不是從小就這麽過來的嗎?咱們媽別的不說,潑冷水絕對是第一名,不管你跟她說什麽事,她腦子一過,想到的都是極端壞處。


    然後第一時間先給你潑冷水,把人澆個透心涼,然後再苦口婆心跟你說上一句——我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米還多!聽我的準沒錯!她是不是也經常跟你這樣說——二姐?”


    “啊?對!”白薇也沒想到白辰會點她名,但這種時候,點頭準沒錯。


    “但是呢——”


    白辰瞄了白鷺一眼,見她麵色如常,這才又說道——


    “這也不能完全怪她是不是?畢竟她小學都沒畢業,一個沒文化的農村婦女,她懂的道理都是她人生的閱曆,她走過的彎路自然不希望咱們走是不是?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是,咱們家窮啊,試錯成本低,對她來說,拿二十萬往她種了一輩子的地也窮了一輩子的地裏砸,她看不到收益呀!反應當然大啦!”


    他沒敢提,讓白鷺將她修過仙的事說出去,隻能在兩個都不敢得罪的女人裏迂迴。


    道理白鷺都懂,但懂道理跟生氣,二者並不衝突,所以白鷺現在還是很生氣。


    白辰又說道:“但我們自己是知道種地能賺錢的呀!既然是穩賺不賠的買賣,咱們就幹!咱媽現在不同意,等到以後賺到錢了,她還能不同意?她就是怕虧本而已!暫時不管她,咱們有錢有人,把地種起來!反正我已經辭職了,二姐也辭職了,咱們長大了,她也管不了咱們了,咱們幹就完了!”


    “嘿哈!”白薇握拳表示讚同:“但是有一個問題哈,咱們要是把人請來種地,咱媽會不會把人趕走啊?”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白辰擺手:“媽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極其愛麵子,要是真請人來了,她肯定要親自下場監督人家幹活,最後還要笑盈盈給人發工資呢!”


    秦秀有一個很多父母都沒有的有點,那就是她不管在家怎麽作,但從來不會在外人給孩子們難堪,所以白鷺他們每次先斬後奏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代價就是事後藤條燜豬肉,而且白鷺三人也很懂事,不到某種程度,是絕對不會這樣做的。


    其實白鷺今天也是矯情了。


    其實她大可不必和秦秀計較這些的,像以前一樣忽悠或者糊弄過去就行了,但今天不知為何突然鑽了牛角尖。


    其實未穿越前,白鷺對她媽媽的感情挺複雜的。


    因為從小家裏窮,爸爸媽媽每天都很辛苦,貧賤夫妻百事哀,家裏經常聽到吵架聲,以至於她每天放學迴來都要先看她媽媽的臉色,以判斷自己該不該說話,該怎麽說話。


    後來她慢慢摸索出了一套給秦秀順毛的方法,那就是站在她的立場,與她同仇敵愾,說她想聽的,做她想看的。


    秦秀見村裏其他婦人穿金戴銀,然後就跟白鷺念叨,她也不是直接跟白鷺開口要金要銀,她就是一個勁兒地說人家命好。


    白鷺又不傻,怎麽可能聽不懂呢!


    月薪三千的時候就開始省吃儉用給她買金首飾,從一開始的金耳環,金戒指,到金手鐲。


    她一直以為她媽之所以是這樣的性子,都是因為沒錢,所以她拚命賺錢,拚命攢錢,家裏買房缺錢,秦秀問,她就給了。


    因為從小的陰影,白鷺到現在都覺得隻要秦秀高興了,這個家才能高興,所以她一直粉飾太平地哄著秦秀,後來她做了好幾趟手術,白鷺心疼她,更加不會忤逆她。


    但其實,她一直都在壓抑著自己。


    她很小的時候就不敢向秦秀吐露自己的心聲了,她不像別的女孩子一樣,能和媽媽說知心話,因為她知道,她就算說了,秦秀也不會放在心上的,所以白鷺特別疼白薇,這種疼,就像是重新疼一遍以前的自己。


    秦秀愛孩子的方式和別的媽媽不一樣,白鷺能感受到愛,但這份愛,是白鷺自己經營來的,白薇就沒有白鷺能討秦秀的歡心。


    但其實白鷺很少對秦秀說真話——除了買金首飾的時候,隻有貴,才能彰顯白鷺對她的重視。


    但白鷺自己買衣服,買鞋子,哪怕隻花了99,也隻能報30,因為這是秦秀能接受的價格,再多,就要嘮叨了,為了不聽這些嘮叨,白鷺寧願撒謊。


    沒有爭議的時候,她聽話的時候,她和秦秀就能母慈女孝,一旦出現了爭議,秦秀勢必要成為贏家,一旦出現了頹勢,她立馬就會哭訴自己命苦,以此來讓白鷺自己服軟。


    白鷺看向兩人,“你們說,你媽這種性格是不是就算有錢了也改不了?”


    “這個……”白辰也說不好,但他實話實說:“她這個年紀了,想改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了。”


    白鷺抿嘴:“罷了,不改就不改吧,反正以後這個家都得聽我的!”


    白薇和白辰:“……”


    好中二的發言。


    但也沒毛病,對他們來說,可不就是聽白鷺的,至於秦秀嘛,在白鷺月入過萬的時候,她就已經掌控不了白鷺了,準確來說,是白鷺總能用自己的辦法讓秦秀改變主意。


    以前的白鷺尚且如此,更何況是現在的白鷺。


    隻要她想,他們親愛的媽媽比他們小時候更聽話!


    白辰:“那咱們現在……”


    “請人啊!不是你說的嗎!”


    白鷺領著弟弟妹妹往爺爺奶奶家走去。


    今時今日,在農村裏,耕田種地早已經淘汰了耕牛,用牛犁地已經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現在村子裏看不到幾頭牛,就算有人養牛,也不是用來犁地的。


    現在很多人家都用小型農耕機,白鷺家就有一台,用柴油的。


    白鷺現在計劃種植的田地有點多,必須請人,但請人這種事情,肯定要家裏長輩去聊的,她剛跟秦秀鬧脾氣,肯定不會這麽快去服軟,爺爺奶奶是最好的人選。


    白爺爺家離白鷺家不遠,隔了幾戶人家,是座老屋,麵前有一個泥地院子,在院子的一角分別搭了一個雞圈和鴨舍。


    “啊?你媽讓我現在去請人犁秧地,自帶農耕機一天二百?過幾天又要十來個人犁田種稻子??”


    白爺爺正在編織籮筐,院子裏散落著一地大大小小長長短短的竹子,聞言,懷疑自己是不是耳背聽錯了。


    “十來個人啊!你媽是打算種多少畝稻子?前天不是才剛跟你二爺說就種八分地嗎!”


    “這不是改變主意了嘛!”


    白鷺臉不紅心不跳地說道,她現在雖然和秦秀單方麵鬧別扭了,但並不妨礙她扯著她的虎皮達到自己的目的。


    “我媽說了,咱們家這一季打算種十畝稻子,確實是有點多,咱們家忙不過來,這才想著請人的,都請人了,就想著請多幾個,人多嘛,趕緊把田規整出來好插秧!”


    “那也不能論天算啊!得論畝!現在的人精得咧!你要是按天算錢,一天的活他能給你分成兩天幹——誒,我跟你說這個幹啥,你媽為啥要種十畝田這麽多呀?!這怎麽幹得過來哦!”


    “所以這不是請人了嘛!!”


    白爺爺一聽,更不樂意了:“犁地請人,插秧也要請人,那除草除蟲呢?施肥打農藥呢?也要請人?這得虧出去多少錢啊!”


    唉。


    不僅她爸媽覺得種地不賺錢,就連在地裏刨了一輩子食的爺爺也這樣覺得。


    農業,乃國之根本呀!


    什麽時候變得這麽不值錢了!


    白鷺心裏暗歎,但臉上卻神神秘秘地跟白爺爺說道:“我朋友給我弄了一批種子,種出來的稻子能賣高價,畝產兩千斤,稻子都能賣五六塊一斤呢!阿爺,小叔家要不要也種一些?要是不種的話,他家的田地也給我唄?”


    白江三姐弟,他有一個姐姐——白珊,一個弟弟——白河。


    白河是村裏出了名的懶漢,懶是一方麵,窮也是一方麵,直到三十二歲經人介紹輾轉幾次才結婚,小嬸也是這鎮上的人家,兩人結婚多年隻有一個獨生女。


    白河的懶體現在幹半年,歇半年上麵。


    他並沒有跟白江一樣錢學泥瓦匠的手藝,而是學打樁,年輕的時候跟著建築隊,到本地或外地幹半年,剩下的半年就在家躺平。


    等錢花得差不多了就又出去打工,所以他家裏一直不富裕,存款也少得可憐,現在孩子也越來越大了,今年已經開始上初中了,這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這時候他才開始發愁,但已經來不及了,因為小嬸有癲癇,自從生了孩子之後,發作得越來越頻繁,白河他已經不能像以前一樣出去務工了,而西城這邊又沒有大工地,他隻能打點雜工,維持生活


    就這,他都還是不種地。


    白爺爺和白奶奶如今並沒有和任何一個兒子住一起,但日常生活中還是偏幫白河家多一些。


    他們每季都種兩畝田,老兩口吃,也給白河一家吃。


    白爺爺一聽,很是心動:“那你要去問問他,不過我估計,他那懶貨應該是不會種了——你確定稻子能賣五六塊一斤?!”


    “確定啊!是剛研發出來的新品種,還沒大量上市呢!我可以花了大功夫才搞到的!您可別出去說,要是別人知道了,也搞來種,咱們家可就沒有獨一份的優勢了!”


    隻有關乎自己的切身利益才能保守住秘密,白爺爺連連點頭:“不說不說,那什麽,你大姑那邊能不能說?能不能給她搞點種種?”


    “就這麽點種子,給不了她,等明年吧,明年留種再說。”


    白鷺這個大姑,極其勢利眼,她不喜歡,還不如小叔呢,小叔雖然爛了些,但對白鷺姐弟三人很好,他年輕時候出去打工迴來,經常給他們買秦秀舍不得給他們買的東西


    “那也行。”白爺爺並沒有多想。


    然後白鷺還跟白爺爺說了“秦秀”要種花生種番薯種菜種瓜的計劃,嚇得小老頭趕緊跑到白鷺家問秦秀是怎麽迴事。


    秦秀:“……”


    她也很想知道是怎麽一迴事啊!她什麽都還沒答應呢,怎麽就變成她要種了!


    這死孩子!


    “白鷺!”


    秦秀喊白鷺,後者看都沒看她一眼就上了樓!


    嗨呀!


    她都沒生氣,她怎麽還生起氣來了!


    對於早上,秦秀並沒有覺得自己說錯或者做錯了什麽,但她明顯感覺到了白鷺在鬧脾氣!


    她還鬧脾氣!


    拿二十萬去打水漂,她還沒生氣呢!


    她說錯什麽了嗎?明知道要虧本,拿去還債多好!


    於是秦秀也生氣了。


    但麵對白爺爺,她並沒有表現出來,而是全盤應了下來——種吧!這麽愛種地,那就種個夠!把那二十萬虧完拉倒!


    一想到二十萬會虧完,秦秀更生氣了!


    而白爺爺得了秦秀的準話,雖然不解,但還是到村子裏找人去了。


    別看白爺爺已經七十五了,但身體還硬朗著呢,他身形高挑,就算年紀大了,身高都還有一米七五,可惜白江並沒有遺傳到白爺爺的身高,而是遺傳到了白奶奶的五短身材,堪堪一米七而已,倒是白辰,仿佛隔代遺傳,身高有一米八,高大帥氣的小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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