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直看見飯盒裏裝的是滿滿的肉末,聞了聞,依然有所擔心,但卻又說不上來原因。


    他用指頭蘸了一小塊,稍微嚐了嚐。


    然而車上的其他人卻已經沸騰了起來。


    說是沸騰,其實每一個人說起話來,都已經顯得有些有氣無力了。


    普通人就是一天不吃東西,到了晚上,身子弱點兒的都會覺得渾身發軟。


    如果兩天不補充足夠的能量,基本上已經十分難受了。


    這群人當中,最慘的當屬冷雨涵,她無法咽下樹皮粥,此時基本上隻能喝著水,昏昏沉沉的靠在車廂邊上。


    大家都有了低血糖症狀,神誌和判斷能力也都並不是非常的清醒了。


    ......


    “趕緊分給大家吧......已經差不多三天沒吃到東西了啊!!”


    “快點!我也要......”


    ......


    誰也抵擋不住饑餓。


    更抵擋不住饑餓帶來的一係列副作用。


    ......


    耿直的警惕心也大大減弱了,他自恃大家有槍,不再對這盒食物抱有太多的聯想和懷疑————畢竟眼前的隻不過是一群普通人而已。


    他將飯盒遞給其他人。


    大家都已經餓急了,這種生死攸關的時刻,誰也沒有想太多。


    幾乎每個人都吃了一小口。


    秦琴也撚起來一小口,嚐了嚐。


    “你對這個味道熟悉嗎?”秦琴轉頭詢問蔡令。


    蔡令搖了搖頭,看著肉就發抖。


    “不要讓我碰、不要再讓我碰了......”


    蔡令死活不肯吃,“不管是不是鹿肉,我都一定不會吃的!!我這輩子寧可再也不吃肉了!!”


    秦琴疲憊的笑了笑,沒有說話。


    鄭介銘、周記堂和魏子龍走到車廂後麵,仔細觀察這群摩托黨。


    “那麽我們就同行走一段?”大嘴哥謙卑的說著,“我們也表示了自己的誠意了,也希望你能護送我們一程?”


    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對方表現的又那麽富有誠意。


    人的懷疑畢竟也是存在局限性的,眼前這夥男人並不像是十惡不赦之徒————何況鄭介銘他們一夥人有槍啊!


    “他們看起來還是比較正常,就算這些人有壞點子,畢竟我們有槍,我們隻要提高警惕應該不成太大問題。”由於缺乏食物,僥幸心理終於占據了團隊的上風。


    他們終於達成了一致,由卡車在前方帶路,摩托車跟在後麵。


    僅僅四十分鍾之後,他們便抵達了紅河岸邊。


    河麵已經結冰,表麵的冰層不知道有多厚。


    這冰呈現出紅、黃、白相間的顏色條帶,看起來還挺好看。


    鄭介銘等人安排大家下車行動,當然,有戰鬥力的人都拿著槍,以防範騎摩托車的一夥人。


    “你們是不是想從這兒捕點兒魚啊?難呀!!捕魚可不是這麽容易,又是大冬天的!鑿冰都不知道要鑿多長時間呢?!”大嘴哥等人把摩托車集中停在不遠處,他自己則慢慢走了過來。


    他說的倒不是謊話,一開始,他們也並不是馬上就想到了吃人......


    他們也曾想過來河邊找食物。


    不過他們當時並沒有去紅河,而是向東找到了離村子最近的一條小河,那條河也結成了冰,他們鑿開冰麵,卻沒有辦法從裏麵弄出魚來————也許北省界河河岸和南省水鄉的人們具有冬天捕魚的本領,但這些北省中部的村民們,一輩子沒有和大河大水打過太多交道,自然也無計可施。


    其中一個村民甚至自告奮勇脫光衣服下河抓魚,但他再也沒有上來。


    ......


    “在冰上架一團火,烤掉一塊冰麵,再把捕鳥的網子拿來,一團沉到水裏麵,試試看能不能用這種方法攔住一些魚。”鄭介銘、耿直等人商量著,要通過這種方法補充糧食。


    他們並不指望一直依靠摩托車手們的接濟,要想度過這個冬天,必須想辦法找到食物。


    陳皓洋、魏子龍等人立刻開始生火烤冰麵,花奉則在另外一頭用車上的鐵鑿子鑿冰。


    不過,由於體內都缺乏能量,花奉此時竟然覺得這鐵鑿子沉的難以揮動。


    而其他人也並不閑著。


    秦琴注意到蔡令手臂上的傷口似乎恢複的情況並不好,讓牛老旺重新幫他包紮了一遍。


    “有什麽好擔心的呢??現在這車人基本上都跟你一樣了。大家都是平等的了......”秦琴微笑著說著,“生存,原本就是一個充滿罪惡的過程,你吃著他的、他吃著你的......不是非常平衡麽?哪個生命沒有一點兒罪惡?你、我、大家,那些喪屍,誰又不是呢?”


    ——————————————————————————————————————————————————————


    駱雪走到車頭,將哈士奇抱了下來。


    男人們正忙著鑿冰捕魚,沒有幹活的人也都在車廂後方圍成了一堆,結織著新的網子。


    哈士奇卻始終不敢把頭從駱雪的懷裏伸出來。


    狗似乎是嗅到了恐怖的氣味兒,它唯一的表達方式,便是恐懼的嗚嗚聲。


    “這狗......這幾天怎麽一直都不太對勁......”駱雪想著。


    ......


    耿直想要進一步了解摩托車手的情況,扛著槍走過去和他們套磁。


    此時大嘴哥已經從河邊走迴來了。


    “你們,都是附近村子的嗎?”耿直問著。


    大嘴哥一臉友善的微笑,看起來那麽人畜無害,就如同一個淳樸的老鄉。


    “我們也都是北邊過來的!從北都市的東南邊兒來的!”他熱情的說著。


    “那你們這一路走得也挺遠啊!一路下來吃了不少苦吧?”耿直說著,他依然沒從這些人身上找到什麽疑點。


    “是啊......這一段路......我們減了不少人員啊!要不是偶然遇到一群鹿群......”


    這時候,一個男人引起了耿直的注意。


    那瘦弱的男人從摩托車後的小箱子裏找出來一塊兒襯布,開始用心的擦拭摩托車。


    他反反複複的擦,但那車身其實已經非常的幹淨了。


    “強迫症?”耿直心裏閃過一個念頭。


    而這個人也就自然的勾起了他的注意力。


    那人擦完了車,卻就地坐在了地上。


    但緊接著,另外的一件事進入了耿直的視線————那人似乎將一串金鏈子戴在脖子上。


    !?


    耿直心裏閃過了一陣直覺。


    “金鏈子?明啟這小子好像也有一條金鏈子?”


    他心中的預警程度終於向上升了一格。


    不過,誰都有可能在脖子上掛條鏈子,僅就這一個,還不至於去認定對方就是......


    ......


    就是什麽?


    ......


    對方就是吃人的那群人??


    ......


    這時候,一個惡心而恐怖的念頭從他腦海裏浮現出來。


    “難道說,剛才給大家吃的肉沫......根本就不是什麽鹿肉??”


    他突然感覺一陣頭暈目眩,滿心的自責便生了出來。


    “我怎麽這麽不小心?!”


    ......


    “不,還不一定是這樣......我剛才一定是想多了......”


    ......


    “可是......”


    他隻覺得自己腦袋開始有些混亂,本身就缺乏食物,多少有些低血糖,現在卻懷疑自己吃了不該吃的東西。


    ......


    但當時,餓極了的大家,又有誰想到這麽多??


    ......


    尤其一個正常人,隻知道薑才死了,明啟可能也死了,如果沒有其他線索,端著一碗肉沫,誰會想到這可能是人做的??連水滸傳裏,好漢也是吃出了毛發才想到了孫二娘開著人肉包子鋪,普通人看見肉能夠直接想到這裏才不正常吧!?耿直驚悚的為自己開脫著。


    ......


    “你怎麽了?看起來情況很不好嘛?”大嘴哥關切的詢問著。


    身後的吸血男人冷笑了一聲。


    “壞了肚子,能好麽?”


    ......


    這句話在耿直耳朵裏聽來,是那麽的難聽,他開始覺得自己有些翻江倒海。


    耿直搖了搖頭,站了起來,假裝隻是頭疼,用手捂著額頭,卻故意圍著摩托車踉踉蹌蹌的繞了半圈,眼睛卻仔細的瞟著摩托車上掛著的那些塑料袋。


    ......


    天哪?!


    這件袋子裏的棉服?不是明啟的,難道還能這麽巧合了麽?!


    ......


    耿直不動聲色,慢慢的走到河邊————鄭介銘等人已經把河鑿開了一個小洞。


    他跪倒在冰麵上,腦袋對著小洞。


    “怎麽?你該不會想直接伸手抓吧?”


    魏子龍話音剛落,耿直便把肚子裏本來僅有的星星點點給吐了出來。


    隨後他大量的喝水、催吐。


    他想要把那份恐懼和罪孽一點兒不剩的排除。


    “喂,你幹什麽呢?還嫌食物不夠少是麽?”金虎問。


    耿直吐的差不多了,本來身體裏就缺少能量、強撐著的他,更加覺得天旋地轉。


    “聽我的,都吐出來......”耿直有氣無力的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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