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殘破的屋簷下,衣衫襤褸的趙阿瑾呆呆地望著眼前一具具死狀淒慘的屍體,她六神無主地癱坐在血泊中,慘烈的哭嘯已無法表達她內心的切膚之痛。


    同樣九死一生的還有唐千峰和斬柔,還好他們所處之地暗藏一處山洞,想來定是那白狐閉關修煉之地,想不到他們竟借此躲過了這場災難。


    然而災難,似乎並沒有就此結束。


    傍晚,烏雲漸散,天邊的殘陽像被鮮血浸透了般,紅的妖媚。


    持續了一天的殺戮並沒有令浩浩蕩蕩的魔徒感到絲毫疲倦,廣袤的藍天之上,依舊高舞著骷髏旗幟振奮呐喊,隻餘下數十名尾隨著魔將來到太清宮大殿外。


    魔將魑高大威猛,體格健碩,眼神犀利而兇惡,所到之處,山石崩裂,狂風四起。


    寡不敵眾的三人如磐石般屹立在九鼎之間,周圍屍橫遍地,血流成河。


    為了守護太清宮,以明陽宮大弟子洪威為首,各宮弟子大多數都聚集在此,不幸的是,幾乎全軍覆沒。


    魑鷹隼般的目光橫掃過來,陰鷙的邪容露出嘲諷的冷笑,笑聲尖銳刺耳,妖魔煞氣直逼正氣凜然的大殿。


    “你這魔怪!我蒼籬門與你素日無仇近日無怨!為何如此趕盡殺絕?”清源道長怒目而視,咬牙切齒痛恨不已。


    玉饒反倒冷笑起來:“大師兄!事到如今你還不明白?這一切都是花淺幽那個妖孽在背後作怪!不然為何她長留宮弟子毫發無傷?她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玄音真人扼腕長歎:“四妹!沒有證據的事情休要信口開河!七妹曾對師尊有救命之恩,何況她本性善良,與我等關係融洽,怎會做出如此喪盡天良之事?”


    “關係融洽?哼!”玉饒嗤笑一聲,覺得好氣又好笑。想起花淺幽那個妖孽今早還在揚言要殺掌門。再斜睨這兩個老道,還真是越老越糊塗!


    眼下也由不得他們繼續討論誰才是真正的幕後黑手,殘暴的妖魔近在咫尺,背水一戰在所難免。


    不假思索,玉饒率先疾步向前,浮塵在空中旋轉出光芒熠熠的太極圖,凝聚著強大的法力。轟然撲了過去。


    魔將魑的嘴角勾起一抹猙獰的邪笑。鐵臂一揮,叱吒道:“聖姑有令!此妖婆必要活捉!其餘的!殺無赦!”


    “是!”眾魔得令,頓時氣勢洶洶蜂擁而上。


    “聖姑?”清源和玄音不禁麵麵相覷。眼看玉饒已和那魔將交上了手,天邊黑壓壓的魔兵亦兇神惡煞地撲飛下來,二老麵色一凝,紛紛手引劍決。速戰到底。


    這廂打得如火如荼,廝殺一片。高空中。身著琉璃仙裙的絕美少女卻笑得柔媚動人,嬌顏如花般美豔,氣質出塵。


    她的身後,花淺幽正被另一名魔界大將強押在側。法力高深的她在魔將魅的手中幾乎動彈不得,隻能憤怒瞪著身前少女窈窕的背影。


    “月痕!你太過分了!錯的隻是玉饒和淡雲步,為什麽要殺害無辜?住手!叫他們住手!住手!!!”


    司馬如月隻是挑眉輕笑。清柔的嗓音美妙動聽:“蒼籬山已經沒什麽好東西了,與其讓這些宵小虛偽之輩在此踐踏汙染。還不如處理幹淨,讓真正的仙人來此宣揚道法!”她說著,臉上的笑意驟化作陰沉的冷漠,一字一句道,“他們!根本就不配住在這裏!”


    花淺幽悲憤交加,還想再說什麽,卻被司馬如月硬聲打斷:“淺幽師叔!本宮可是看在你和我爹關係好的份上才沒有對你的長留宮動手,你可不要得寸進尺!否則你的弟子們,也隻有死路一條!”


    “你——”


    “哦對了!玉饒這老妖婆現在還不能死!現在也隻有她知道淡雲步藏在何處!等我把那個男人抓迴來,這老妖婆就交給你來處置!要殺要剮到時候你看著辦咯?”如月嫵媚一笑,迴頭笑睇她,目光中盡是迫不及待的邪惡。


    氣結的花淺幽無奈失笑:“想不到,不過短短幾個月,你不但和魔界勾結在了一起,還成了他們的聖姑,法術迅長。嗬……真是不可思議!”


    司馬如月麵不改色,語氣倒多了幾分認真:“聖姑又怎麽樣?法力高深又能怎麽樣?對於我爹的病還不是同樣束手無策?”她輕歎,極目遠方柔聲說道,“淺幽師叔,雖然你是妖,可比那些道貌岸然的家夥有情有義多了。我娘去世的早,我真心希望你能夠陪伴在我爹的身邊,可以愛他一生一世。”


    此話無疑道出了她的心聲,淚水已情不自禁滑落下來,她心痛如刀絞。天知道,她恢複法力的下一刻便已恨不得飛奔到他的麵前,哪怕他不能說話不能動,於她而言,守著他,已是最美好的幸福。


    愛情的力量永遠是強大的,亦是自私的。隻要一想到馬上能夠見到他,她便雀躍不已,哪還顧得上蒼籬山數千條無辜生命?


    她終究隻能做一隻妖,也隻想做一隻妖。


    血戰還在繼續,殺氣遮陽蔽日。


    司馬如月見花淺幽已有動搖之意,遂吩咐魔將魅:“你下去助魑一臂之力!天黑之前務必要將那老妖婆活捉上來!”


    “末將領命!”


    目送著一道血光穿雲直下,司馬如月微微眯起雙眼,白皙的五指緊攥成拳,心裏那個聲音陰森得仿佛來自地獄:淡雲步!你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老妖婆的法術護得了你一時,可護不了你一世!總有一天,你會跪在我的麵前乞求我!哈哈哈哈……


    可怖的笑聲仿佛空氣裏的風聲,那樣真真切切地傳到了他的耳畔,漆黑的眼前驚現一片慘絕人寰的殺戮,同門的鮮血濺灑在身上,竟還能感受到那種真實的溫熱。直教他渾身經脈膨脹,鮮血沸騰,偏偏心涼似冰。


    “啊——”行雲歇斯底裏大喊,瘦削的脊背無力地靠著緊閉的大門,緩緩地癱軟下來,渾身像被抽光了血液,臉色蒼白的可怕。


    他知道這不是幻覺。雖然他的眼睛再也看不到未來。卻將這與身俱來的能力轉移到了腦海之中。不時地在身體內興風作浪,令他夜不能寐,噩夢連連。


    如今。最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可關於自己的未來,依舊是一片空白,一片空白……


    蒼籬門被滅。他還有什麽臉麵活下去?隻怕連斬柔和唐千峰都不幸罹難!


    那一刻,他失聲痛哭。無能為力地坐在地上,心裏隻有一個念頭:皇父!皇父幫幫我!皇父!你幫幫我!幫幫我!幫幫我!求求你……求你……皇父……


    然而意想不到的是,不但沒能求來皇父,整座大殿反而遭遇地震般猛烈搖晃。屋頂的重石狠狠壓了下來,他本能得開始逃竄,但仍不幸被砸中。身體多處骨折,鮮血直流。


    混亂的大殿瞬間在空中炸裂。化作無數火花從天際幽幽隕落,似乎連同他殘破不堪的身體一並化作了漫天塵埃,再無跡可尋。


    天的另一邊,司馬如月驚怔地望著遙遠的那一幕,心頭陡然一寒,再顧不得許多,俯身直衝向腳下的蒼籬山。


    兩名魔將果然驍勇善戰,輕而易舉便將清源老兒逼向了死路,遺憾的是,玄音老頭居然逃了,而玉饒,竟然含笑自我了斷?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司馬如月激憤地盯著躺在地上的玉饒,不敢置信地直搖頭,“不!她不能死!不能!”


    身後的兩名魔將剛要上前,她頓時迴頭厲聲怒斥:“沒用的東西!給我滾!滾!”


    說著,她對著玉饒的屍體隔空五指一攥,已氣絕身亡的玉饒毫無抵抗力地被她拎到了跟前。


    她咬牙切齒,字字如刀割在玉饒已無血色的臉上:“老妖婆!你給我醒醒!告訴我!告訴我淡雲步在哪兒!”


    “你說話!說話呀!你把淡雲步藏到哪裏去了!”


    “你說不說?你若不說!我定將你挫骨揚灰!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啊——”


    沒有人迴答她,周圍死寂的隻能聽到她自己撕心裂肺的迴音,連同天邊的殘霞,經久不散。


    是夜,苦無山莊。


    戲子靜靜聽著魑魅兩名魔將的敘述,慵懶的眸子微微一亮,漫不經心把玩著象牙杯,邪魅輕笑:“她太心急了,以為滅了蒼籬門就能將他逼上絕路嗎?嗬嗬,還是不夠狠呢!”


    “尊上的意思是?”四魔將之首的魑難得麵露困惑。


    “她根本就不想殺他,隻不過一心想把他據為己有,抓到身邊盡情發泄!”戲子冷笑,魔魅的桃花眼突地閃現一抹紅光,語氣透著揶揄,“因愛而生的恨,注定了一敗塗地。”


    垂眸,他斜倚著臥榻,呷著美酒,狀似悠閑:“現在呢?什麽情況?”


    魑恭敬道:“迴尊上,聖姑如今正在人間四處搜捕淡雲步下落。不過,似乎毫無進展。”


    戲子絲毫不覺得意外,挑眉笑不及眼:“看來我猜的沒錯。虎毒尚不食子,何況貴為天帝?”


    魑眉頭一擰,總算明白過來:“尊上!想必這天帝老兒已經在想辦法對付您了!您,可得小心為上。”


    魔眸閃過一縷殺氣,戲子依舊笑意晏晏:“無妨!時機尚未成熟。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


    六界之內,唯一能讓他產生恐懼且不安的,隻有他深愛的那個女子:風間飛翼。


    為了能讓自己的一對兒女早日出生,他隻能將她送迴到苦無山莊,寸步不離悉心照料。


    說來也怪,三個月過去了,白麒麟那顆躁動的心居然安分了下來,再沒有強占飛翼的意識。可是隱隱的,戲子還是覺得有些不安,隻怕那妖畜隻是養精蓄銳,突然有一天對著他喝頭一棒!


    眼看臨產之期日漸接近,他心中愈發緊張,顧不得幫司馬如月找什麽負心男人,一心守著飛翼,靜候著孩子們的降生。


    隻可惜,凡事終究沒那麽一帆風順。


    “咳……咳咳咳……”


    “怎麽了?”剛走到寢室門口便看到飛翼靠在枕邊咳嗽,戲子心裏一慌,忙奔過去拿起錦衾將她蓋好。


    已微微緩和過來的飛翼抬頭輕泛一笑:“沒事,大概是著涼了。”


    戲子蹙著眉頭,凝視著她依舊滿心擔憂:“你一個練武之人,怎麽會變得這麽弱不禁風呢?”


    飛翼故作不悅地斜了他一眼,撫著隆起的肚子,沒好氣地說:“你覺得呢?你以為做母親和你做父親一樣輕鬆啊?孩子又不是從你肚子裏出來!”


    聞言,戲子不禁失笑,溫柔撫摸著她略顯蒼白的臉頰,心還是不由自主一疼:“辛苦你了,飛翼。”


    “好了,跟你開玩笑的。”見他如此認真,飛翼噗嗤一笑,雙手將他的大手握在掌心內,感受到他破天荒的冰冷,她一怔,“不用擔心我,等他們出生之後,我還是從前那個風間飛翼,我還要教他們學武功呢!哦對了,都這麽長時間了,你到底想好名字沒有?我兒子的名字我可早就已經想好了,就叫風間夙然。你女兒……該姓什麽呢?”


    見她煞有介事地思考,戲子陰鬱的心情終於有所開朗:“想不到你這麽重男輕女,還沒出生就把兒子的姓給霸占了!我好像聽說你們風間族人隻要女兒不要兒子的,你這個靜穀穀主皆族長難道要壞了祖宗的規矩?”


    “我就是覺得很奇怪!為什麽我的族人容不下男子呢?我風間飛翼就是要打破這莫名其妙的規矩!”她挑眉,目光中神采奕奕,絲毫沒覺得這樣的決定有什麽不妥。


    戲子倒也無所謂:“也罷!孩子們在你肚子裏,隻能你說了算了!至於這個姓……”說著,他突然皺起眉頭,有些為難,“總不能跟著我姓無情吧?好好一個丫頭,要是長大了學我對老頭那樣,那我不是白養活她了?”


    “哈哈!”飛翼忍不住大笑,絲毫不在意他黑下來的臉,“既然如此,那就讓她認祖歸宗好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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