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清了清嗓子,繼續說,“我看還是不用在這裏浪費時間了!我這就去找城主大人,當著全城百姓,不把你淩遲處死,難解我心頭之恨!”


    月痕一聽,驀然抬起頭來,冷汗涔涔的臉上露出驚恐之色,捕捉到杜絕城臉上一閃而逝的悲痛,她慌忙跪爬過去,連連哭求:“小姐!小姐我知道錯了!不求您的原諒!隻求……隻求您行行好放我一條生路!以後做牛做馬月痕都會報答您的!求您了小姐!”


    杜絕城厭惡地瞥她一眼,冷冷道:“夠了!我不想再聽你的花言巧語!我不會放過你的!絕不會!”


    聞聽此言,月痕心裏一陣冰涼。


    眼看日頭西斜,已至晌午。


    杜府大門緊閉,尚未傳出任何動靜。一番苦等,淡雲步早已忐忑不安地徘徊起來,麵色露著些微緊張。


    將近一個時辰了,那個傻丫頭該不會已經被他們給……


    淡雲步啊淡雲步,你這是把她往火坑裏推啊!倘若真有什麽三長兩短,怕是要把腸子都悔青了!


    不行!不能再等下去!


    心念一動,淡雲步目光驟然一亮,轉身正欲硬闖,豈料大門卻突然開了。他先是一愣,直到看見一個血淋淋的人兒踉蹌走出來時,徹底驚呆了。


    方才還紅潤的小臉此刻已慘白的令人發怵,而更令人悚然的是,她的右手竟然攥著一隻鮮血淋漓的斷臂,左胳膊不見了,傷口處更是血如泉湧,她出了大門後又踉蹌向前行了兩步,終於支撐不住轟然栽倒進血泊中……


    這情景。好像記憶中某個丟失的畫麵,朦朧中,他差點以為自己站在雲端上,她緩緩朝他伸出手,淚眼迷離,唇角卻漾著淺淺微笑……


    當大門被兩名家丁重重關上的那一刻,淡雲步心一驚。終於清醒過來。亟亟跑過去,從頭到腳打量著慘不忍睹的她,目光由驚駭漸變悲痛。最後隻剩下了一絲悔意,張口連半個字也吐不出來。


    誰能告訴他,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原來就在前一刻。月痕跪受了數十杖之後,以為杜絕城氣消了不少。便異想天開求她饒自己一命,沒想到她的態度依然決絕冷漠,甚至對她拳打腳踢,出了一番惡氣後便給她列了兩條路。


    其一。即刻押她去見城主,然後當著全城百姓的麵將她淩遲處死;其二,杜府私密解決。以其人之道還至其人之身,她必須承受數百家丁輪番奸汙。運氣好的話她或許還能留下一條賤命。


    杜絕城此話一出,魚尾紋細密的杜夫人頓時鼓掌叫好,完全無視神色驚慌的月痕,雪上加霜:“女兒啊,我看還是第二條路比較適合這個賤人!隻是她長這麽醜,豈不是委屈了那些下人?我看不如將她扔進牢獄,讓那些齷齪的男人來對付她!瞧她這副弱不禁風的醜樣,別說百人,十人怕是也撐不住吧?哈哈哈哈……”


    杜絕城陰冷一笑:“癩蛤蟆配醜鴨子!真是絕配!”


    幾個字無情地在頭頂炸響,月痕一想到無數個猥瑣男人向她伸出又髒又臭的魔爪,已經嚇的泣不成聲:“不要……不要……不要……”


    杜夫人眸中兇光乍現,一聲冷喝:“不要?哼!這可由不得你!來人哪!”


    命令一下,兩名家丁立刻上前欲架起月痕,情急之下,她思緒電轉,淚眼一亮,褪去驚恐之色,離奇地暴露出一抹狠厲,轉身的倏那,雙掌輕而易舉便將兩名家丁擊飛了出去,瞬間驚的二人從座椅上站了起來。


    杜夫人大驚失色:“你!你你你的功夫什麽時候變得這麽……”


    杜絕城正欲開口,月痕已驀然轉身,清亮的眸子綻放著前所未有的冷芒,她右手一伸,被祭在廳堂一側的寶劍憑空飛至她的掌心,長劍在手靈敏一轉,瑩亮的劍光倒映著醜陋的疤痕,說不出的詭譎陰鷙。


    此番情景更是驚的二人目瞪口呆。


    杜絕城牙齒打顫,喑啞著嗓子好不容易擠出幾個字:“你……你……想……幹什麽?”


    月痕突然平靜了,淡淡說道:“我不想幹什麽,這次過來隻是想跟你們做個了斷!可你們的方式我難以接受!沒錯!當初是我勾結蛇妖害小姐你貞潔不保!我會為我所做的事情付出代價!但是也請你們,得饒人處且饒人!”


    一席話落,二人驚怔的麵麵相覷,無法想象眼前的她竟然就是從前那個隻會花拳繡腿的廢物醜女!二人當即青白了一張臉,大氣沒敢出。


    而月痕接下來的舉動更是令她們猝不及防,甚至驚叫失聲。


    她居然一劍將自己的左臂砍斷,鮮血頓時噴湧而出,伴著喑啞的嘶喊,血淋淋的細長手臂竟然滾落到杜絕城的腳邊,她雙眼瞪的比駝鈴還大,渾身顫栗,陡然一聲尖叫:“啊!!!”


    杜夫人也嚇的不輕,慌亂之下緊緊抱住女兒,看著月痕的眼神早已失去了飛揚跋扈,滿臉的不敢置信和驚恐駭然。


    四肢健全的人如何能體會那種突然失去身體一部分的痛苦悲哀?那是一種從身到心的徹骨折磨,在無法想象的尖銳疼痛中,有幾個還能有勇氣笑出來?


    可是月痕笑了,對著驚慌失措的二人,她突然覺得她們可笑至極,同時也覺得心裏輕鬆多了,好像推翻了長久以來壓在身上的巨石,這感覺仿佛躺過寒冰釘床,苟延殘喘中突兀到來的驚喜。


    她艱難地邁開第一步,然後第二步,第三步……


    她血淋淋的身子越來越近,杜絕城隻覺得氣血往上湧,又驚又怕直往後退。


    杜夫人警惕地看著她,卻不敢有所舉動,卻見她離著幾步遠的距離停了下來,然後慢慢彎下腰,撿起地上的殘肢,一聲不吭,轉身即走。


    門外的數名家丁紛紛驚的讓開一條道,個個噤若寒蟬地看著她一步步挪出了大門,望著迤邐一地的血紅色,眾人震撼不已。


    畫麵驟轉——


    躺在血泊中的月痕早已精疲力竭,但見一抹白影飄至眼前,突然又有了力氣,竟掙紮著從地上爬了起來,望著淡雲步驚痛的雙眼,她笑了笑,聲音虛弱卻透著難掩的喜悅:“師……師叔……”


    淡雲步張口正想說些什麽,卻見她如風中凋零的落葉般緩緩向後倒去,他一急,連忙伸手將她拉入懷抱。


    靠著溫暖的胸膛,月痕有些恍惚,傻傻笑道:“我……這樣……可以了嗎?”


    心劇烈疼痛,他的聲音破天荒透著一絲哽咽:“夠了……”


    隻怪自己慢了一步,慢了一步……


    不敢再作停留,淡雲步緊急抱起月痕火速衝進了附近的紅塵客棧,店小二看到月痕血肉模糊的左臂頓時嚇了一跳,但見來者氣勢洶洶,也不敢多嘴,趕忙安排上樓入住。


    一進屋首先把懷裏昏死過去的醜丫頭安置上床,淡雲步迴頭看到店小二還在門口東張西望,他目光一冷,揮手一陣風似的關上了門。


    鼻梁被門撞了個通紅,店小二“啊嗚”一聲,見鬼似的一溜煙跑了。


    寢室內,淡雲步一瞬間手足無措,雖說已經點穴止住了流血,可斷了的手臂如何才能接上去?他總不能看著她永遠失去一隻手啊!


    想了想,淡雲步抹了一把汗,三下五除二褪去了身上的衣服,隻身著褻衣坐到床上。


    現在唯一的辦法隻能靠法力來挽救,即便有可能耗盡真氣,他都要試一試。


    片刻,他卻不得不收迴法力。


    原來已經斷裂的手臂依靠法力是不能接上去的,他隻能做到讓她的傷口愈合,可一旦愈合了,就更難再接上去了。


    冷汗涔涔的他一時苦惱的不知該如何是好,忽聞門外兩道身影邊走邊談論著。


    “她真有那麽神?斷了的手指還能接上去?”


    “可不是?人稱赤手神醫紫姑娘,那可是名不虛傳!”


    “可是到哪兒才能找到她呢?”


    “聽說最近在步月城一帶贈醫施藥。”


    “哎呀!太好了!家父這迴可有救了!”


    淡雲步仔細聽,麵露一絲喜悅。


    赤手神醫紫姑娘,全名風間紫,他對這個名字再熟悉不過了,因為那是小師妹飛翼唯一的姐姐。她醫術高超,又是藥王嫡傳弟子,相信她一定有能力拯救這個傻丫頭。


    出了杜絕城,方圓幾百裏外就是步月城了,照他的速度,半炷香的時間都不用。


    一想到此,他急忙套上外衣,抱起月痕直往外衝。


    沒想到如此巧合,淡雲步尚未及踏出客棧大門,便遠遠瞧見一紫裙飄揚的柔美女子優雅地步下馬車,她青絲如瀑般流瀉而下,隻用一支簡單簪子隨意挽起,卻有著說不出的溫柔婉約,頃刻便驚的路人歎為觀止。


    明眸流轉,紫訝異地看著呆立在不遠處的男子,看到他懷裏受傷的少女,再瞧那血跡斑斑的包袱,片刻便明白過來,對身旁充當車夫的冷酷男人笑盈盈說道:“看來是遇到故人了,極地。”(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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