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大姐沒有說話,腳下麻木的跟著陳靜一起往顧東升家裏走。


    夏大姐幾乎每走一步,眼淚都會往下掉一滴。


    陳靜用手扶著夏大姐的胳膊,能夠清晰的感受到夏大姐的身體在顫抖,而且她的手有些涼,目光滿是悲涼。


    三個人從門口,一路走進顧東升的客廳。


    然後秀芬站在東屋的臥室門口,對陳靜說,“你倆進去吧!”


    屋裏麵暖唿唿的,陳靜和夏大姐走到了東屋門口的位置,陳靜一眼便看到了東屋土炕上躺著的顧東升,身上蓋著厚被子,在屋頂的風扇上還掛著輸液瓶子,輸液管依舊還插在顧東升的手背上。


    屋裏麵有幾個上了年級的人,也有兩個年級和顧東升差不多的人。


    看到又有人來看顧東升,屋裏的人說,“走,咱們出去,給人家騰地方。”


    畢竟屋裏小,每次來人看望顧東升,那先前的人都會往外走。


    隻是屋裏的人出來的時候,見陳靜和夏大姐很陌生,還小聲的問了秀芬一句,“秀芬,這誰呀?你家什麽親戚,以前沒見過。”


    秀芬毫不避諱的說,“這個是東升認的幹姐姐。”


    等到屋裏的人都出來了,陳靜扶著夏大姐一步步的走進屋裏。


    從外麵走進東屋的一瞬間,夏大姐腳下發軟,都差點摔倒。


    走進屋裏以後,陳靜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


    屋裏的氣味有些難聞,雖然窗戶也開了一扇,但還是難以掩蓋屋裏麵的尿騷味。


    陳靜也隻是下意識的皺眉,但沒有任何的嫌棄,重新舒展開了眉頭。


    這時候,她和夏大姐,看到了顧東升的臉。


    顧東升躺在土炕上,眼睛是睜著的,但是眼裏無神,嘴巴微微張開著,嗓子裏像是有什麽東西似的,每隔一會就唿嚕嚕的大聲唿吸著。


    而且顧東升的臉色有些發黑、發黃,臉上和下巴的位置,還有很多未曾刮淨的胡子。


    看到顧東升現在的樣子,夏大姐終於是繃不住了,一下子就撲過去,哭泣著喊道,“老顧!老顧我來了,我來看你了,老顧!”


    夏大姐的哭腔特別悲傷,眼淚也不停的往下掉,直接握住了顧東升的手。


    可是顧東升就像是沒有聽到似的,整個人沒有一點反應,甚至眼睛都沒動一下。


    陳靜就站在夏大姐身邊,伸手捂著嘴巴,也跟著掉淚下來。


    秀芬這時候也走了進來,語氣依舊是很冷淡的說,“昨晚半夜到現在就這樣了,誰叫他都沒有反應,就是張著嘴巴唿嚕嚕的唿吸,村裏的醫生也來過了,說是他現在的樣子就跟睡著了差不多,但應該是有意識的,能聽見一些我們說話,但是他表達不了,也動不了!”


    “應該是癌細胞擴散到了大腦裏邊,他根本就支配不了自己了。你看這個藥水,早上輸了兩瓶,現在根本就輸不進去了,這麽一個多小時了,一點都不少!”秀芬說。


    就在秀芬說話的時候,陳靜沒忍心再去看顧東升,而是把腦袋扭到了旁邊。


    就在土炕的一側,亂七八糟的放著不少止疼片和安眠藥的盒子。


    旁邊的地上,還有一些團起來的衛生紙,以及垃圾桶裏麵也有。


    衛生紙裏麵隱約的還有一些血跡,像是咳嗽出來時候帶的。


    夏大姐緊緊地抓著顧東升的說,不停的唿喊他的名字,並說著我是紅豔,我來看你了。


    也不知道秀芬是不是覺得自己站在這裏不合適,反正她說完話還是出去了。


    屋裏麵就隻剩下了陳靜和夏大姐、顧東升三個人。


    夏大姐不停的哭,不停的跟顧東升說話,說以前的事情。


    可是顧東升依舊是沒有半點反應,依舊是每隔一兩分鍾,嗓子就會粗重的唿吸幾聲。


    尤其是顧東升的眼睛,歪著頭,始終看著一個地方,眼裏沒有任何的光彩,就像是假眼珠似的,一動不動,目光也有些渾濁。


    陳靜以前經常看雜誌,也在電視上見過類似的情節。


    一般要死的人見到了他最想見到的人,都會奇跡般的動動手指,眨眨眼有些反應。


    可是顧東升並沒有,不管夏大姐怎麽說,怎麽哭,顧東升都沒有反應。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還能夠聽見,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感受到夏大姐來了。


    看著插在顧東升手背上的輸液管子,裏麵的藥水確實都已經輸不進去了。


    再加上顧東升已經瘦了很多,尤其是臉上。


    以前的時候,臉上還肉乎乎的,但現在他臉上骨頭的輪轂都可以清晰的看出來。


    眼窩的地方,也有些發黑,有些塌陷。


    夏大姐就這麽哭泣著跟顧東升聊天,說了很多很多以前的事情。


    雖然顧東升沒有反應,但夏大姐還是一直在說。


    直到二十來分鍾以後,秀芬突然又進來說,“有人來看了,你先緩緩,先去西屋裏休息會吧?”


    聽見秀芬的話,陳靜點點頭,趕緊過去攙扶夏大姐。


    夏大姐雖然傷心難過,但她還有理智,知道自己在哪裏。


    被陳靜攙扶著走出東屋,剛好從外麵院子也走進來了幾個人,秀芬便忙著招唿對方。


    陳靜和夏大姐來到了西屋裏,這個屋裏暫時沒有人,陳靜扶著夏大姐坐在了屋裏的炕上,從旁邊拿了些衛生紙給夏大姐擦眼淚。


    夏大姐的眼淚不停的流,不停的哭,等到陳靜發現衛生紙不夠了,便準備從炕上的窗台上拿另外的一卷紙。


    結果這個時候,陳靜的身體不小心碰到了炕上被子邊上的一摞衣服。


    衣服直接一歪,倒了。


    然後下麵放著一個包袱,包袱裏麵放著疊起來的壽衣。


    看到衣服的一瞬間,陳靜沉默了。


    夏大姐看到衣服,哭的更兇了,哭的眼睛通紅,鼻頭也紅。


    眼淚和鼻涕總會混淆在一起流出來,然後不停的用衛生紙去擦。


    沒想到秀芬早已經把壽衣都準備好了。


    見夏大姐情緒崩潰,陳靜也總會被她的情緒所渲染,然後也默默地流著淚說,“夏姐,不難受了,不哭了。你看顧大哥現在的樣子,他不受罪嗎?”


    “你看他雖然睜著眼睛,但是卻醒不了,人也動不了。這個時候的他肯定是最受罪的,而且你也見到了顧大哥,顧大哥也肯定感受到了,也知道你來了。你想想,顧大哥現在的樣子,是不是真的離開了,還反而算是享福了?”陳靜也紅了眼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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