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丘,你確定是這裏嗎?”


    長瀚山脈的界碑前站著幾個孩子,他們躊躇著想著要不要去找管哥哥。


    這次把管哥哥弄丟,事情很大,但是長瀚山脈也不是說進就能進的。


    “長瀚山脈,神獸遍布,我等進去了還活得成嗎?”


    “管哥哥若不死,上頭真怪罪下來,我們隻怕,生不如死!”


    “我也覺得不救,季優,你怎麽看?”


    小丘沉默片刻:“救,為何不救?你們迴去搬救兵,我等先行尋找管哥哥。”


    這些在管城下身邊潛伏的孩子,奉旨暗中保護管城下,能有這等本事被信賴,自然是有不凡之處。


    “季優!那裏發現馬蹄印!”領頭的女孩聽到,微微點了下頭。


    望向小丘,蹙了下眉頭:“小丘,你讓管哥哥來長瀚山脈?”


    這件事情要落實一下,到底是什麽情況,罪責在誰。


    “季優我知錯啦!陛下不是要我們適當‘鍛煉’管哥哥麽那個女人自稱楚女啊!哐當丟下一塊玉。而且指甲尖尖的,屋子後麵都是黑衣人。那麽好聽的聲音卻威脅管哥哥!再說,我總覺得他跟管哥哥,有幾分投緣……”


    “投緣?”季優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總覺得他們才是一路人,有……夫妻相。”


    周圍的人大聲笑了起來:“小丘你還知道夫妻相了啊。”


    和周圍的人哄堂大笑不一樣,季優站在前麵保持著沉默。


    夫妻相?怕是,這二人生的有幾分相似。


    事情恐怕不簡單。


    小丘埋在孩子堆裏漲紅了臉,拚命解釋著:“他們真的長得很像!那個女人真是個美人呢,比管哥哥還沒,頭發裏夾著金絲。”


    小丘說著還心生向往,卻挨了季優的一頓打:“蠢材!”


    “你為何打我?”小丘淚眼汪汪。


    “梨子,傳信迴宮!”季優的秀眉蹙到了一起,“‘世子’危險,那個女人,怕是沙川皇族!”


    ……


    雅舍內,暖爐飄出一縷白煙,楚千平好看的柳眉也微微蹙了起來。


    她仔仔細細地,慢吞吞地念道:“我隻是要嫁進去的人罷了。”


    哦?嫁進去。管城下玩世不恭的臉上,難得有了幾分沉寂。


    “對象是一個比我小八歲的屁孩,大楚帝第十三個皇子,小小年紀便主持了著名解並之戰,粉碎了大蠻乾陵的兩國聯軍,年幼時便已是此。”


    “姑娘的結婚對象,是個治世之才。”管城下笑著坐下了,讚歎道。


    “姑娘還有什麽不滿意呢?”


    楚千平無奈地笑了笑頭:“公子,沙川和大楚隻隔著一道峽穀,至今未被『騷』擾還多虧了長瀚山脈為天然屏障,若是他當政,沙川,很危險!”


    “姑娘為何無故擔心起沙川的危機?”


    “畢竟沙川才是我的家鄉。”


    管城下愣了愣,看著上座無邊美麗的女子,她就像開在沙漠裏的花,妖冶帶刺,不容置喙。


    他喜歡。


    這一刻,他希望她是他的。


    “姑娘找管某,希望我能為你做點什麽呢?”


    “我想殺死要和我聯姻的年幼的皇子,不知管城下,願不願意幫助。”


    管城下聞之愣了一下,真是單刀直入的美人,他越來越喜歡了。


    雖說他不喜殺戮,也不願殺戮,但麵前的女人,就像一朵罌粟花,『逼』迫他看著她,放棄道德,逐漸沉淪。


    沉寂了二十年的心田,被人撥動了。


    你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我也幫你去摘。


    “美人相求,自然願往!”


    ……


    長瀚雪山,雪映雙人;孤友為伴,足跡漫漫。


    楚千平偷偷看了一眼身邊的男子,你怎麽這麽好說話。


    你居然不覺得,我是在利用你嗎?


    我多希望你不是這麽想。


    隻是我身為沙川郡主,隨母遠赴大楚,本就是卷在朝堂裏的人兒,若不往前走,做這朝堂裏的弄『潮』兒,後退……


    死路一條。


    我隻想保護好我所珍惜和愛的人,如此萬死不辭。


    這樣就夠了。


    “美人,你是不是累了,要不要歇一歇?”管城下停下腳步,迴頭看落下自己幾步路的女孩。


    在雪域裏走了一炷香了,這個女人的氣息還是這般平穩,真叫人害怕。


    她大概是在走神,所以腳步才慢了。


    “無需。”


    “其實這長瀚山脈雪景挺好的,我們坐下來,談談人生,聊聊理想。我問你啊,你有沒有可能不去大楚啊。你要的皇權富貴,其實我也可以給你……”


    管城下兀自聊得開心,卻看見楚千平失神地搖了搖頭,跟上他的腳步。


    “我知道。”


    輕輕的,淡淡的一句話,卻把管城下說得愣住了。


    哈哈,是啊你當然知道我是什麽人。不然,你也不會來找我了啊。


    他們此行的目的地,是長富雪山的血池。


    不知穿過了多少個山洞,爬上了多少山崖,躲過多少雪山猛獸的攻擊,也不知走了多久。


    隻是這般走著走著,管城下竟然能和這個落落大方精致美豔的女子,走到地老天荒。


    “美女怎麽樣,我拉你?”管城下看著崖下嬌喘連連的楚千平,好心地伸出手,卻在接住那隻柔弱的手的時候,被人狠狠一拽,直往崖下跌:“好啊,有勞了。”


    好在管城下功夫高,急忙攀上一根枝,破口大罵:“女人你算我!”


    楚千平卻沒有多說,咬著牙自顧自往上爬。


    “千平……”管城下呢喃著,看著那道身影竟有些心疼。


    你為何不能明白?接受庇護,其實並不丟人。


    我的肩很寬,想給你靠一靠。


    可是這樣的一條長路,他卻不論怎樣,也舍不得走完了。


    長富山之巔,有如春之景,他們雙雙歡唿竟激動地擁抱了,隨後卻又嫌棄地撇開對方,心下卻還在想著方才那一瞬的溫暖,與那朝夕相處下來,熟悉到心底的氣息。


    他們來拜訪的,是蛟人,在血池裏泡著的小波。


    小波看著這兩個不速之客,不屑地笑了:“我的血是世間至陰至寒之物,你們若是想拿出去害人,自然是最好。”


    管城下和楚千平幾近流幹自己的血,才換來了蛟人的幾滴血。


    “小波,”楚千平看著自己鮮紅的血『液』流向血池,突然問了問:“你們神獸,是不是會占卜啊。”


    小波看著她愣了一下:“怎麽,姑娘你想來一卦?”


    “是啊,我想求問我的姻緣。”


    小波哈哈哈笑了一下:“富貴險中求,姻緣,天上有。”


    當時,管城下看著楚千平,再也沒有移開眼睛。


    姑娘好美,應是來自天上才有的天仙。


    後來,他們幾乎是用爬著,離開了長瀚山脈。


    管城下知道,二人已經體力耗盡,難以再走下去,就對著天空,發出一枚信號彈。


    信號彈在夜空中綻放出炫目的煙火。


    管城下遂擁楚千平悠哉悠哉地躺下:“千平,你此行不善。”


    楚千平頓了很久,然後她說:“是。”


    “人魚之血天下劇毒之物,幾近難解之『藥』,你要害你未婚親夫。”


    管城下語調平靜地敘述著的似乎是一個簡簡單單的謀殺。


    “還是害我。”


    楚千平身子一震,好半晌,她才顫抖著聲音說:“我若是告訴你了,你會覺得我的手髒嗎?”


    你還會像現在這樣,握住我的手嗎?


    誰知那管城下竟然樂不可支地笑了,還一笑沒停下,他一邊笑一邊吞吞吐吐地說道:“太傻了,現在我和你的手一樣髒!”


    她從沒害怕過什麽,今天卻又有些害怕了。


    她從未釋然過什麽,如今卻釋然了。


    她從未曾想過要寄托怎樣的心情,亦或苦,亦或累在什麽人身上,今日卻希望!


    他的懷裏好溫暖……


    “好想褪去一切責任,在你的懷裏睡下去。”


    她輕輕地笑了,欣慰地笑了。可是很快,一聲破天的巨響劃破天際,無數的信號彈在空中盛開。


    三生三世,難見得此間這般煙火,足以把半生照亮。


    “千平你真是妖孽,看把他們都急瘋了。”


    管城下哈哈大笑,卻突然停了下來,他覺得有些話,再不說就晚了。


    “千平你相信緣分嗎?我不信。”


    管城下望進楚千平的眼睛:“緣分不會告訴你誰知道長瀚山脈的路要怎麽走,緣分不會告訴你我是誰,緣分不會讓你認識我。你好厲害。但是,你為何非要冒著生命危險殺他不可。先說他不會動我們的沙川,即便真有心要動,那又何妨?”


    “你要守護的,不是沙川。”


    楚千平的眸子動了動,隨後歎了口起,從她的口中細細道來一段難以對外人啟口的故事:“我的母妃,是沙川的皇族,她在民間與人私通,那人不久後就被判了死刑,母妃為了生下我,借著一次機會竟逃到了大楚。我和我的母妃,在民間生活,我沒有覺得這有什麽不妥,雖然日子清貧,但是母妃極美,手極巧,總能為家裏的小鋪招來慕名而來的客人。我每天都能看到母妃,微微帶愁的笑。可是有一天,母妃說,她要彌補我沒有父親的痛,她帶我進了楚皇宮,從此她便又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隻是那之後我才知道,那時她早已有了楚王的孩子。”


    “那是我同母異父的弟弟,他是楚王的第八個孩子,因為母妃的身份,楚王許諾此子必封王為齊王。隻有一個條件,就是我必須與我母親撇開關係,楚皇室不能有這樣不清不楚的旁支。母妃寧死不願,楚王便言將我許給他最小的孩子,以準王妃的身份加入楚皇室。”


    “後來母妃病死。我又怎甘就這樣嫁與那比我小八歲的屁孩,更何況這豈不辟『亂』倫之理?哼那小子又偏偏年少有為。再者,我的弟弟自小有心社稷,不論如何,我現今隻有這一個親人,我定要幫他。”


    “擋他者,便是擋我者。”


    管城下驚於眼前女孩的經曆,確是從她的口氣中探到那平靜下的波瀾:“所是為何?”


    “為了我愛的人,得到所愛之物。”


    “此般,便能得到幸福吧……”


    管城下覺得心頭一哽:“那你呢?你的幸福呢?”


    “像我這樣不論如何也不被常理接受,本就不應該被生出來的東西,我……”


    她的眼簾垂了下來:“本就不配擁有幸福吧。”


    “楚千平,你當然很幸福。”


    “啥?”楚千平咋舌般看著眼前的男子,她是知道他狗嘴吐不出象牙的一個人!渣!


    卻沒想到他抓住自己的手,把一隻手搭在自己的手上,笑得何等舒心:“因為你有我愛著你,我將我此生的幸福和快樂,分你一半好嗎?”


    我將我的幸福,未來與你分享,好嗎?


    “千平,你知道嗎?你就是你這頭黑發中的金絲,你被陰謀與算計纏繞著,但是我知道,這些都不是你,褪去這些,跟我一起清清淡淡地過一輩子好嗎?天涯流浪也好,山川看遍也罷,或是千秋的楓樹紅遍眼球,亦或是大蠻的青草你我縱馬奔騰。”


    “千平,我想和你在一起。”


    楚千平隻覺得嬌軀瘋狂顫抖,隨後抹了一下眼淚:“城下,我好向往。”


    他們雜『亂』的長發交織在一起,同是烏墨的發絲中若有若無地閃著金『色』,楚千平深邃的眼眸幾近掩蓋在長卷的睫『毛』下,她躺在那人的臂彎上,嘴角帶笑:“可惜,時間不對。”


    “什麽叫時間不對。”管城下攬過她,指著天空道:“千平,你道為何這普普通通的天空會如此美麗?”


    “因為有你。”


    “你道我為何會覺得這樣的煙火美麗?”


    “因為有你。”


    “煙火稍縱即逝,而你,永垂不變。”


    “可惜,我還是要走。你攔不下我。”


    那漫天信號彈裏,有一朵屬於楚千平的部下。


    因為他們知她的去路,故而早早有了埋伏。


    “千平……”管城下拉住楚千平的衣擺,擔憂地地看著她,“害人終不會是好事,我會幫你洗去罪惡,可是你。”


    “你著實不該有這些不切實的野心,助你兄弟一臂之力即可,你萬萬不可深陷下去。”管城下看著楚千平微蹙眉的臉,他說:“經綸治世未必是你要走的路!”


    “城下,靜候我歸罷。”楚千平笑了笑,如深夜裏靜放的曇花,美得令人驚心,她卻一甩袖,款款而去。


    如畫江山,如斯美人何苦要為此『操』碎心,此間為何不讓英雄豪傑相爭去。


    那後來,隻有斷斷續續的聯係,卻終是牽去了城下的心。


    那後來,城下身邊多了一隻珍愛的寵物,竟是長瀚山脈土特產吸血玉兔。


    那後來,城下還是同意接下沙川皇位,卻仍然死『性』不改,動不動隱姓埋名臥於農家之邊。


    那後來,管城下救下了雪山之下的少年,他眉目如畫,他身中寒毒,他聰明絕頂。他帶他來到沙川,傳他沙川頂級功法,卻見他領悟極高,終有突破此秘法之勢,可惜他為他尋遍坊間治病療傷,卻終究隻能壓下此劇毒。


    而所做一切,皆為一女子,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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