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洺笙的眼神依舊在暮妙戈的身上,她的頭發,她的臉,她的下巴,她的白衣……她的一切,他都想深深地印在腦海裏。暮妙戈轉頭迴望著他,一時間有些哭笑不得,道:“香蕉男,你怎麽黴得發毛了?”原來這段時間不見,他的下巴上留了很多胡渣,看起來真的很想是發黴的香蕉,大概是很久沒有修理的緣故。衣袍褶皺著,整個人狼狽不堪,和之前的香蕉美男子簡直是天壤之別。


    他沒有說話,就一直望著她,生怕她消失了一般。許久後,司徒九都實在看不下去了,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拉迴他的思緒。隻聽司徒九都笑著說道:“你小子,瞞著我們練了多久啊?連我都快打不過你了!”


    可是納蘭洺笙並沒有認同他的話,冷聲道:“你本來就不是我的對手,手下敗將罷了!”


    “你——”


    “我什麽我?誰叫你不好好練功?”


    “唉,沒想到有一天居然輪到你來教育我了!”司徒九都苦歎道。


    可是納蘭洺笙已經不想和他說話了,繼續望著暮妙戈問道:“你怎麽來這裏了?”


    “我想來看看你。”她聳聳肩,將自己的臉隱藏在月光的陰影下。很突然,她竟然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去麵對他,擱在他們兩個人之間,有一根莫名的絲線在拉扯著,他們是不是再也迴不到以前,極其自然相處的時光了?她嘻嘻稱唿他‘香蕉男’,他壞笑著叫她小大夫。


    人的一生,從地點出發,即使兜兜轉轉,還是隻能迴到起點。


    他眉頭一皺,似乎很不悅她的沉默。將視線轉向司徒九都,對方也隻是聳聳肩,一副“你們隨便,與我無關”的表情。納蘭洺笙拿起雪劍,劍刃一轉,白光一晃,劍已入削。然後對暮妙戈說:“你在宮中還好吧?”他裝作隨意地問,盡可能地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十分平靜。


    她迴他一笑,道:“一切安好,無須擔心。”簡單的八個字,概括了她在宮中的情況。確實一切安好,除了她對那個人搖擺不定的一顆心。納蘭洺笙看著暮妙戈的臉,幾分落寞,幾分懊惱,他竟無言以對,傻女人!


    少欽,納蘭洺笙不願意再打聽他的情況,邀請他們兩人上了閣樓,吩咐暗衛準備一些酒食。納蘭洺笙的閣樓裏,裝飾和他的衣衫異樣,是溫暖的暖黃色。一踏進去,就讓人感覺到渾身一震,所有的疲勞都會一掃而光。司徒九都讚歎道:“好家夥,你居然把自己的閣樓裝飾得像女子的閨房一般,納蘭洺笙你不會有什麽特殊嗜好吧?”


    如果換做以前,納蘭洺笙聽到他說這樣的話,一定會惡言相向,兩個人徒手廝打在一起。可是現在,納蘭洺笙卻是不言一語,自顧自地帶暮妙戈坐到桌前,待暗衛將酒食擺好後,他斟滿三杯,自己先飲了一杯。司徒九都看著自己眼前的酒,心裏閃過一絲異樣,這是納蘭洺笙的酒樓裏,出了名的“蘆花飄”,納蘭洺笙是不可能將酒放在自己家裏的,因為那酒,隻有在酒樓的酒窖裏放著才能保持它的香醇。就是說,納蘭洺笙的侍衛,是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從這裏趕過去,將酒搬到這裏來的。納蘭洺笙的侍衛,功夫竟然如此了得!


    不過他並沒有表現出一點異樣,這事要是讓鳳傾逸知道了,這兩人的關係一定會更加惡化,所以他不會去當這個“好人”!


    “納蘭小子,我們已經好久沒有在一起喝酒了吧?”司徒九都仰頭將酒喝光,若有所思地問道。


    “對啊,已經是三年前的事了。”納蘭洺笙思考了片刻,給了司徒九都一個確切的時間,他自己也沒想到這三年,事情怎麽會演變成這樣。


    “對啊,沒想到時間已經過去這麽久了。”司徒九都喃喃道,想起了三人以前在一起喝酒的場景。那時候,鳳傾逸還不是皇帝,他們三人都沒有被自己所謂的家族使命所驅使,在一起喝酒打諢,無所不來。然而這一切的改變,都是在鳳傾逸當了皇帝的第二天,在各大臣的家中選了很多妃子進宮,其中,為首的就是納蘭洺笙的姐姐納蘭洺雁。從那以後,納蘭洺笙對鳳傾逸,就多了一股恨意,再也沒有踏進皇宮一步,時不時就到外麵去遊走,一去就是一年半載。他以為這次兩人同時迴京後,他們的關係可以和緩一些,誰知道,中間又竄出來一個暮妙戈,讓兩人的關係再一次惡化。


    “不談往事,今日就是你我兄弟二人的暢飲!”納蘭洺笙似乎也是迴憶到了過去的事情,但是他現在不想迴憶到這些不開心的事情,倒了一大碗酒,仰頭喝下。司徒九都不甘落後,也跟著他喝。


    暮妙戈看著他們你一碗我一碗的大口飲酒,也被他們的豪氣給吸引過去了,端起自己的酒杯,敬向他們二人,說:“我們三個從來沒有在一喝過酒,今日,不如我們在此暢飲,不醉不歸!”說完後,仰頭又是一杯。那爽快勁兒,比起身為男子的兩人也不差半點半分。司徒九都看在眼裏,被她的舉動驚得無法再繼續喝酒。要知道上次在昭儀殿時,暮妙戈都沒有這麽爽快,是因為鳳傾逸在場嗎?他這樣想到,卻沒有流露出來,繼續和他們一起喝酒。


    三個酒鬼不到一會兒,就將桌子上的酒喝得幹幹淨淨,酒壇滾落到處都是。暗衛又上了幾壇,這樣不停地上著,到了半夜,已經喝了將近二十壇酒,司徒九都喝得滿臉通紅,搖搖晃晃地靠在納蘭洺笙身上,傻笑著說道:“我們三個人,一起長大,一起讀書,一起習武。你身體羸弱,便棄武從文,我生性好玩,文不成,武不就,卻又生得一張好皮囊,隻有在外交上才能有一席之地。原本以為,隻有鳳傾逸能夠文物雙成,誰能想到,現在的你武功已經這麽厲害,連我都自愧不如,真好,鳳傾逸又多了一個幫手……”


    暮妙戈迷迷糊糊的,便聽到司徒九都說的這番話,不過因為酒精的緣故,她並沒有弄清這話裏的含義。恍惚間也隻是聽到納蘭洺笙淡淡地應了一聲,含糊其辭罷了。她眯著眼睛,整個人趴在桌子上,看著坐在桌子對麵他們兩個朦朧的身影,裂開嘴巴,輕輕地笑了,隨後腦袋一偏,人就睡了過去。


    秦王府中,失蹤找迴的郡主又在鬧脾氣了,在秦王和王妃麵前吵著要進宮,說什麽賢妃產子,小姐一定很生氣,她必須盡快趕過去安慰小姐。秦王滿臉怒氣,一拍桌子,怒吼道:“小姐小姐,你叫誰小姐?你是誰人的丫鬟?你可是我堂堂秦王的女兒,怎麽能稱唿別人作小姐!”


    “可是爹啊,小姐把我當朋友,我怎麽能夠在她難過的時候不在身邊啊?”秦王的郡主,也就是暮妙戈以前的丫鬟秦可知,即使知道自己的父親現在正在氣頭之上,可還是不依不饒地求著想進宮。一年前,在鳳傾逸的安排下,讓她去做暮妙戈的貼身丫鬟。不過她在家族之中,一向備受寵愛,上次去給人家做丫鬟,就已經惹得自己的娘親一把鼻涕一把淚。可是盡管如此,麵對父親的怒火,她雖然害怕,可還是嚇得渾身一哆嗦,委屈的目光轉向自己的娘親。


    秦王的王妃是他的青梅竹馬楊氏,麵對女兒求饒的目光她隻能不忍地將頭偏過去,秦可知見此急得一跺腳,大叫道:“娘啊,你快幫我向爹爹求情吧!”


    “……”楊氏依舊不忍,可還是不願意讓自己女兒再和那暮妙戈接觸,哪個做娘的希望自己的孩子,整天跟在一個燙手山芋的後麵,天天記掛著對方?“知兒還是不要再有這種念頭了,最好趁早打消,爹爹和娘親是不會讓你進宮看那暮妙戈的!”


    “怎麽這麽熱鬧?剛一迴來就聽到咱們家可知大小姐的哭聲。”恰好這個時候秦奕從外麵迴來,便進門便調侃道:“這麽大了還哭鼻子,傳出來,那不得笑掉人大牙啊,小堂妹哭什麽,給哥哥說,哥哥給你做主!”


    “她想進宮去見那暮妙戈,可是這個時候她怎麽可以去見暮妙戈呢?”秦王秦峰沒好氣地說道。


    “怎麽不可以?”秦可知搶白反問道。


    “知兒,有些事情你不懂,皇族的事情太過於複雜,爹爹不想讓你牽扯進去啊!”


    “可是爹——”秦可知還想說什麽,秦奕一下子搶了她的話,並批評道。


    “對啊,堂妹怎麽可以進宮去見那個女人呢?現在那個女人正在風口浪尖上,堂妹去見她,不是給秦王府找麻煩嗎?”秦奕聽了秦峰的話,立馬作出嚴肅的表情,狠狠地瞪著秦可知,仿佛對一個小孩子失望透頂。見到秦峰的表情和緩後,秦奕走到秦可知身邊,按住她的肩膀,將她往外麵推。“你還不快迴去好好麵壁思過,竟然有這種違背父誌的想法,你可知錯?快給我迴去待著去!”


    “秦奕你這卑鄙小人,你不是小姐的朋友嗎?竟然在背後這麽說她?”被帶離很遠後,秦可知掙脫開秦奕的手,一拳打在他肩膀上,氣憤地吼道。


    “那你要我如何?讓你在那裏繼續和你爹娘爭辯,他們一氣之下把你關禁閉,如何?”秦可知的拳頭當然沒有多大的力氣,打在秦奕身上就像瘙癢一般。


    秦可知氣憤地不願意再和秦奕說話,低著頭生悶氣,秦奕則繼續說:“就算你在那裏纏著你爹娘一天一夜,他們也不會同意讓你去見暮妙戈。”


    “那我又該如何?”秦可知不滿地反問道。


    “你覺得你能如何?”秦奕沒有迴答她的話,繼續將問題扔給她。


    “我可以去找司徒九都哥哥,他這麽好,一定可以幫我見到小姐的!”秦可知靈機一動,想到了司徒九都。


    “恩,能想到司徒九都,說明你還是有點腦子,不過昨天晚上,司徒九都帶著昭儀娘娘去丞相府喝酒,喝得那叫一個暢快,酩酊大醉。現在兩人還待在丞相府中,睡得天昏地暗,昭儀娘娘已經被皇上派來的人接走了。”


    “什麽!”秦可知聞言一驚,整個人都癱軟了,“小姐居然偷出宮和他們喝酒,還喝得大醉被鳳傾逸哥哥接走?完了完了,這下小姐,真的完蛋了!”


    昭儀殿中,暮妙戈醒來的時候,頭痛得厲害,香鯉在一旁一直陪著醉酒沉睡的她身邊,見她醒來第一件事便是用熱毛巾敷她的臉,以防醉酒風寒,頭痛更加厲害。昏昏沉沉地打量四周,確實在她居住的昭儀殿裏。暮妙戈的酒一下子就醒了,她不是在丞相府和香蕉男美男子他們一起把酒言歡嗎?怎麽會迴到昭儀殿?他們都喝成了爛泥,總歸不會是他們兩個送她迴來的。於是她撐著身子坐起來,問香鯉說:“誰送我迴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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