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皇後眼神一晃,立時反應過來暮妙戈說的是什麽,不由的心頭一暖,卻又難掩心中的苦悶和酸澀:“渠兒雖居嫡居長,貴為太子,可是卻因為不得陛下聖寵,就連……”蕭皇後似是難以啟齒般的停住了話音。


    “就連什麽?繼續說下去。”暮妙戈垂眸輕撫著手背,緩聲說道。


    “如今留在宮中皇子不多,除了渠兒和陛下最為寵愛的五皇子,也就隻有年紀最小的十三皇子暫居宮中。十六皇子生母不過才區區嬪位,卻仗著有人撐腰,肆意淩辱渠兒。”蕭皇後一麵說著,一麵眼中泛起了淚光,“渠兒那孩子又向來心善,被欺負了也不知道告狀,要不是發現他身上總是青一塊紫一塊,我都不知道他……是我這個做母親的沒有保護好他。”


    “姒渠身為太子,連這點威勢都沒有,也活該讓人這麽欺負著。”暮妙戈卻是絲毫沒有心疼的意思,反而皺起了眉頭,“他若不懂得利用太子這個身份,你再怎麽保護他都沒有用。倒是那姒槡,或許可以用一用。”


    姒瑛皇子不少,但是受寵的隻有昭貴妃所出的五皇子一人,名喚姒槡,生的極為俊秀豔美,劍眉星目、唇紅齒白,於外貌上幾乎融合了昭貴妃和姒瑛的所有優點。但是生性乖張,死在他手裏的宮女太監不計其數,又奢靡成癮,他的寢殿宮室說是一座黃金屋也不誇張,文墨不通卻又幾次三番的妄圖太子之位。


    受寵,卻又沒腦子的人,最適合拿來當棋子用了。


    “晶月,本尊先前一直讓你們忍著,從今日起,不必再忍了。”暮妙戈從自己的納戒中取出一個四四方方的檀木盒子遞到蕭皇後眼前,眼眸灼灼的盯著她,“百年之內,我要聽到姒瑛退位的消息。若是姒渠不行,就讓姒梁接手……你該明白本尊的意思的。”


    “前輩,為何如此心急?”蕭皇後接下盒子,才開口發問就已經在心裏自己迴答了自己,抿了抿嘴角收住了話音。


    暮妙戈看著她神色微變,知道她已經明白,卻還是多言一句:“本尊如今已是化神期的修為,即便如今已退讓掌門之位,能在修仙大路待的日子也不會太過長久了。離開之前,本尊總要為鍾南派做好打算的。”


    “是,晚輩明白的。”蕭皇後將檀木盒子收入衣袖,微微屈膝行了一禮,“百年之內,前輩所托之事定會達成。”


    而此時此刻,勤政殿內。


    “咣當!”


    “暮妙戈當真如此說?!”姒瑛一身黃袍,猛地從龍椅上站起來,一腳踹翻了旁側的香爐,目眥盡裂的瞪著埋頭跪在下首的小太監,近乎瘋狂的咆哮道,“她竟然敢連同皇後來廢黜朕,扶植太子登基!!”


    “她原是是終南派掌門,現如今修為踏入化神期,放眼整個修仙大路,都找不出一個修士能夠與她比肩,更何況當年陛下登基,她可是首當其功,如何不敢?”昭貴妃亭亭嫋嫋的從偏殿走出來,巧笑著一一道來,“而且,陛下駕崩、太子繼位,這本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不是嗎?”


    姒瑛粗粗的喘了幾口氣,好不容易壓下了心頭的暴怒,抬起滿是陰鷙的雙眸,惡狠狠的從唇齒間咬出幾個字:“好,很好。既然她這般趕盡殺絕,就休怪朕不仁不義!”


    深吸一口氣,姒瑛重新站直了身子,冷冷俯視著依舊跪在下首的小太監,朗聲道:“去,傳韓卿入宮。”


    “是。”小太監連忙起身,垂手拱背緩步退下,退出勤政殿大門時悄悄的帶上了門。誰都沒有看見,在門闔上的那一刻,他嘴角輕輕揚起的一抹冷笑……


    三個月後。


    “晴兒,今後在南家要聽你落叔叔的話,精進修為,不可再像以前那般胡鬧了。”暮妙戈臨行前細細的囑托暮之晴,“學堂的那三位夫子中,湫夫子雖然看上去好說話,但是除了課業以外的話,你一個字都不要聽進去。”


    “咳咳。”南楓陪著一同來送行,聽到這裏不由的咳了兩聲。


    暮妙戈看都沒看他一眼,繼續對著暮之晴說道:“潯夫子和溪夫子雖然嚴厲了一些,但是人品絕對可以信任,你可以多聽聽他們的。尤其是溪夫子,她的學識該是三位夫子中最為淵博的,多多交好才是。”


    “是,徒兒都記住了。”暮之晴依依不舍的對著暮妙戈道別,“師父迴去路上要注意安全,待徒兒學成後,定會第一時間迴返鍾南。”


    暮妙戈抬手整理了一下暮之晴的鬢角碎發,輕聲道:“不必急著迴來,學成之後多留一段時間也無妨。”


    暮之晴微微一愣,抬眸看向暮妙戈,隻見後者眼中青光淺淺,流轉著一片瀲灩之光,頓時明白了暮妙戈話中之意,笑道:“既然師父都這麽說了,那徒兒就不推辭了。南境國靈氣濃鬱,留在這裏也正好多加修煉,師父若是想我了,就傳飛書給我吧~”


    “好。”暮妙戈溫柔淺笑,將一柄發釵插進暮之晴的發間,權做臨別贈禮,而後又對著南楓說道,“晴兒素來被本尊寵著,難免會有些嬌縱,若是有什麽做的不妥當的,還望多多包涵。”


    “靈玄老祖客氣了,小暮掌門是南家貴客,自當如是。”南楓受寵若驚,忙拱手迴道,激動的臉上都飛了一層薄紅。


    暮妙戈頷首淺笑,坐上青蓮座,眨眼的瞬間就消失在暮之晴的視線裏。


    剛踏出南境國的國境,暮妙戈就迎頭遇上了孟葭。


    “真是狠心,等不見我一見就趕著迴去。”孟葭這會兒倒是收起了那般妖妖嬈嬈的語調,雙手攏在衣袖裏,玉足輕點落在青蓮座的一瓣花瓣上,笑道,“你拿黃泉三煉迴去,是想做什麽?當真要把那魔尊當孩兒養不成?”


    “是又如何,你是要勸我,還是要攔我?”暮妙戈卻是揚起一笑,靜靜的看她。


    “你做事從來都有自己的章法,勸不動、攔不住,我又何必費這個心力?”孟葭懂她,隻調笑一般的揶揄了幾句,豔麗的眉眼透出一抹暖暖的笑意,卻染上了一分憂慮,“隻不過……算了,你萬事小心,別傷及自身。”


    “我知道的。”暮妙戈輕笑一聲,與孟葭對視一眼,千言萬語盡在無言中,“晴兒就拜托你照顧了。”


    “嗯。”


    一百年,對於一個大能的修士來說,實在是短的不能再短了。


    幾乎就是一眨眼的時間,百年的時間就已經從指縫間溜了過去,日子平靜的就像是在醞釀著什麽暴風雨一般,似乎什麽都沒有改變,又似乎什麽都變了。


    雲彤以代掌門的身份入主青雲峰,執掌門派內大大小小的事宜,而暮妙戈則帶著碧麒麟和天逝搬去了海棠塢,三麵環水,遠遠望去竟自成一座小島,島上盛開漫天一般的海棠花,像是天邊蒼穹染上的一簇紅霞。


    海棠塢隻與芙蓉馨毗鄰,芙綰老祖雖說為人清冷孤傲,但是對暮妙戈卻是極好的。


    “妙妙,你歆師姐又給你送東西來了。”碧麒麟一邊說著,一邊從外麵拎進來一個大大的包裹,臉上掩不住的酸意,“又是衣服和首飾……妙妙,你都好久沒有穿過我給你做的衣服了。”


    正在翻書的暮妙戈“噗嗤”一樂,擱下書卷迴頭看他,隻見碧麒麟滿臉都是“我不高興要好生氣你快點來哄我”的表情,頓時笑得更開心了:“歆師姐自小待我如妹妹一般,你怎麽又把她攔在海棠塢外麵了?”


    “哼。”


    碧麒麟不輕不重的從鼻子裏發出一聲輕哼,把手裏的東西放在塌上,然後頗為嫌棄的往角落裏推了推。


    暮妙戈笑眯了眼睛,走到碧麒麟身旁捏了捏他的臉,笑罵道:“麒麟,你幼稚不幼稚?”


    “哼~”


    碧麒麟又是一聲輕哼,抬手環住了暮妙戈的腰,將臉埋了進去,聲音悶悶的從輕軟的布料間傳出來:“你這幾天總是不理我,心思全在南境國送來的書信上麵。”


    暮妙戈眼中笑意微斂,聲音有些發冷:“從今往後,修仙大陸再無南境之國。”


    “這麽快就得手了?”碧麒麟是知道暮妙戈的計劃的,隻是沒想到蕭皇後那一幫人動作真的這麽快,說是百年之內,還真的就卡死了百年的的時間,一天都不給多的。


    “算吧。”暮妙戈卻是眉眼染上淡淡愁色,冷漠的從梳妝台的抽屜裏取出最新的一封信箋,“姒渠倒是聰明,幹脆利落的殺了姒瑛卻留下了姒槡這麽個沒什麽頭腦的軟包……其他的,你自己看吧。”


    碧麒麟聞言接過信箋。


    信箋上隻寥寥寫了數筆,沒有太多贅述事情的起因和經過,倒是將結果說了個明明白白。


    信上說的內容大致分為兩塊——第一塊,自然是推翻姒皇室的結果。姒梁領兵、姒渠謀劃,殺入皇城的那一日當場將姒瑛斬落人頭,其餘諸皇子公主全部剔除皇室之名,皇權黨羽被一一剪除,徹底拔除了姒皇室的勢力。


    而第二塊的內容,就讓人有些匪夷所思了……


    “南司……被囚禁南家秘境?”碧麒麟也驚了一瞬,“南落掌權了?”


    “掌權是掌權了,但是,”暮妙戈停頓了一瞬,露出了一抹古怪又無奈的苦笑表情,“這其中怕是少不了晴兒和孟葭的手筆。孟葭是知道的,我與南司素來不對盤,不論是南司力挺我做鍾南掌門,還是我一手將他捧到無人可及的高位,都不過是表麵交情而已,我意中的南家家主人員一直都是南落。南境國曆經此變,她大概……隻是推波助瀾了一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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