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釵滿是血跡的臉上看不清任何表情,可是眼眶中卻明晃晃的滑落兩道淚,滾著血,像是流出的血淚一般:“師父……”


    狂煞看了一眼火玉瓊。


    火玉瓊眨了眨眼睛,上前擦著狂煞的肩膀飛快的走過,示意他跟上來,眼中的濕意在帶起的風中飛快的消散。


    “玉瓊,你沒事吧?”狂煞跟上火玉瓊的腳步,卻看到了他發紅的眼眶,頓時有些慌了。他和火玉瓊相識於年少,見到火玉瓊哭的次數一隻手掌都數的過來,“是不是方才師伯說的護山大陣真的不太好?”


    “你是木頭嗎?事情說的這麽清楚你還不明白嗎?!”火玉瓊走到一個無人的角落停下來,迴頭對著狂煞就是劈頭蓋臉一頓罵,狠狠的喘了口氣後複又說道,“那護山大陣能夠護住眾人是不錯,但是太多損耗南靈山的靈氣,一來無法長久的維持,二來南靈山的靈氣也會因此受損頗多……這本就是個弊大於利的做法,可是眼下卻沒有任何其他的選擇。”


    火玉瓊撐著額頭蹲下來,聲音裏帶著不安、不甘,和不忿。


    狂煞張了張口,不知道作何言語,隻好跟著他蹲下來,用僅剩的一隻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掌門一定會迴來的。”


    “掌門,一定要快點迴來。”火玉瓊雙手環抱著膝蓋,將臉埋進衣袖中,聲音裏帶著濃濃的哭腔,終於像個孩子一般哭了出來。


    掌門。


    這兩個字支撐著所有鍾南派的弟子——他們的掌門無所不能,不論發生什麽事情,她都會迴來,都會在最危難的時候迴來,就連死亡都不會阻攔她——她一定會迴來!


    ***nan***


    暮妙戈看著滿目瘡痍的黃土大地,震驚得連唿吸都要停滯了,她從未見過修仙大陸被如此重創的模樣。


    從荒蕪的極北到繁華的極東,從遍地瑰寶的極西到鍾靈毓秀的極南,目光所及之處,皆是血流成河,密密麻麻的傀儡就像是吸食人血的嗜血蟲,啃咬著大地上的死人、活人,殘落一地的骨骸碎肉。


    掌心靈氣翻滾,就像暮妙戈此時此刻胸腔裏翻騰的怒氣,巨大的青蓮在雲層間浮現,而後墜落,眨眼間,數以百萬計的傀儡便化作虛無,隻餘下嫋嫋的黑煙。


    “妙妙。”碧麒麟適時的製止了暮妙戈近乎於發泄的動作,沉靜的嗓音安撫著她,讓她慢慢的冷靜了下來,“這些傀儡源源不斷的從極北湧過來,必定是有源頭,這麽一片一片的殺下去沒有意義。”


    “我知道。”暮妙戈深深的吐息了一番,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白衣女子腳踩著虛空,遙遙的看著極南的方向,那漫天的紅光是她無比熟悉卻又無比抗拒的。這世上,唯有那個人與她是同一類人,唯有在那個人身邊她才不會覺得自己是孤獨的,可是偏偏,她最不願意見到的,也是那個人。


    “走罷。”白衣女子身形微動,帶著暮妙戈四人瞬間消失在原地。


    而同時的,極南的上空綻放出一道絢爛又神聖的白光,照的天地都幾乎透亮,一股強大而又瑩潤的力量將整個南靈山都包裹了起來,無數的靈光如同夜幕墜落而下的星辰,朝著四周圍擴散而去。


    暮妙戈心中驟然一慟:“護山大陣……”


    她,還是來晚了一步。


    幾乎就是電光火石之間的事情,南靈山的護山大陣打開、紅衣男子的又一重攻擊沉沉的從天際壓下來、一道破天的白光轟然撞上那道紅光的攻擊……


    “轟——”


    一紅一白兩道刺目的光在空中炸開,一聲接著一聲的劍刃碰撞的“錚錚”聲響徹天地,震得人頭皮發麻,所散出的威力也讓整個修仙大陸都為之撼動,仿佛整個天空都要被他們撕裂。


    這是何等可怖的力量!


    “鍾南派眾弟子聽令!”暮妙戈的聲音乍然在南靈山上空響起,裹挾著渾厚的靈壓傳遍了整個南靈山上下,她一身白衣翩然出現在山巔之上,眉間的青蓮綻放出萬丈光華,襯的眉眼越發的清冷。


    可就在她出現的瞬間,所有人都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空懸了許久的心在這一刻忽的落定下來,這接連三日的天翻地覆與無盡恐懼驟然間煙消雲散,剩下的,隻有恍若劫後餘生般的慶幸。


    掀衣,跪倒,動作整齊一致。


    “弟子在!”


    暮妙戈看著腳下齊齊跪倒的眾弟子,放開神識一寸寸掃過去,一炷香的時間就將鍾南派如今的情況悉數看盡了眼底,不由的微紅了眼眶,狠狠的閉上了眼。


    鍾南派原有一千一百七十五名修士,如今身隕有二百三十二人,其中有兩位掌峰長老,而重傷者有四百六十一人,鍾南八子傷勢尤為嚴重,其餘人等悉數均負有輕傷——若她能夠再早一點迴來!若她能夠再早一些發覺!!


    暮妙戈滿心愧疚的看了一圈,卻未曾在一個弟子眼中看到埋怨與哀戚,反而是滿目的希冀與孺慕,心中不禁更加酸澀幾分。抿了抿嘴角,暮妙戈傳音於諸人耳中,一字一句的砸在所有人的心頭:“鍾南弟子不可再戰,悉數迴門療傷!違令者,罰!”


    “掌門!”


    “迴去!”不理會身後弟子們的唿聲,暮妙戈隻留給了他們一個背影,飛身而去。


    弟子上山,是來拜師學藝的,而不是來送死的,尋常的曆練打鬥若有死傷,那隻能說是弟子們學藝不精或大意輕敵導致的,但在實力如此懸殊、傷亡如此慘重的情況之下,若再讓弟子們出戰,便是掌門無能、長老失職!


    身為鍾南掌門,暮妙戈首先要做的,是護住所有的弟子!


    身為修仙大陸的第一修士,暮妙戈要做的,是庇佑這片大陸上的所有人!


    暮妙戈站在晴空之下,抬眼看向那場大戰的中心,耀眼的白光摻雜著妖冶的紅光,像是誰淌著血在白雪皚皚的雪山上走了一路又一路。這樣刺眼的光芒籠罩之下,所有人都看不清其中的戰況,唯有暮妙戈,站在最近的地方,看得清清楚楚。


    這光芒籠罩之下的,並非兩個人,而是一柄巨大的長劍和一把巨大的刀刃——誅魔神劍,和,弑神之刃!


    “真是可悲,明明同出一處、同生一時,卻注定了永生永世的對戰。”暮妙戈眼眸深深,在無人聽到的天空最高處呢喃著說道,不知是出於何種情緒,輕輕的歎了一聲。


    或許連他們自己都忘記了,為何要爭鬥,卻隻是憑借著本能,對著彼此刀劍相向。


    微微閉了閉眼,暮妙戈喚出麒麟劍,眉心的青蓮微動,兩抹赤金色徐徐纏繞著燃燒開,白色的脈絡似水流一般滋潤著青蓮,青蓮越發的生動,仿若活物。那一顆朱砂痣隱隱的閃著紅光,越見嫣紅。


    對著蒼茫的大地,暮妙戈舉起麒麟劍,而後瞳孔猛地一縮,手中的劍在虛空落下,在空氣裏發出一聲“叮”的脆響,緊接著,一張輕盈的結界緩緩的從劍端擴散而去。


    磅礴而又溫和的青色靈氣仿佛在無盡的蔓延,地上的人抬頭望天,目光所及之處皆是一片青色,這股靈氣就像是要將修仙大陸的天地都籠罩起來一般,以溫柔而強大的力量將所有人都牢牢的護在了羽翼之下。


    結界之外,一劍一刃毀天滅地一般的大戰再無法撼動修仙大陸一分一毫,原先如身處煉獄一般的眾人好像在一瞬間被拉迴到了現實,心有餘悸的同時,更多的,是感慨與感激。


    當然,這其中也不乏震驚之輩。


    “暮掌門此次出關,修為竟然直接邁入了半步化神期!這、這……她才隻有四千歲!四千歲!!”虯奎掌門負手站在遙東派最高的山巔之上,遠目眺望,看著虛空之上那一道白色的身影,震驚的手指都微微顫抖起來,若非是他眼中的狂喜之色藏掩不住,有心之人聽去還以為他有什麽不滿呢。


    “掌門,外麵有一個小孩拿著暮掌門的掌門令說要見您。”有小弟子急匆匆的從山門口飛過來,慌裏慌張的說道,“他、他說他是、是……”


    “別支支吾吾的,有話說話。”虯奎掌門最看不慣這種說話做事不利索的弟子,要不是眼下情況特殊,他必定要拿住這小弟子直接開罵了,“他是誰?怎麽會有暮掌門的掌門令的?”


    “他說他是暮掌門的……孩兒。”


    小弟子話音一落地,虯奎掌門、以及跟著他身後的幾個大弟子全都傻眼了——他們剛剛好像出現了幻聽?是因為這兩天的衝擊太多了嗎?他們聽見的確實是“孩兒”兩個字嗎?


    容不得他們太多驚訝,慌忙的安好自己的下巴和眼珠,一群人跟在虯奎掌門的身後浩浩蕩蕩的朝著山門的方向奔去。山門口,確實站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年歲看著不大,也就十歲出頭的樣子,漆黑的眼眸明亮深邃,看著真和暮掌門有六七分的相似。


    “奉我娘親之命,特請遙東派掌門虯奎子上南靈山議事。”天逝看了一眼架勢就知道來的人是虯奎掌門了,臭著一張臉,硬邦邦的扔出這麽一句,也不管虯奎掌門應還是不應,轉身就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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