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誅魔,為什麽要同我說這些?”暮妙戈在她身後站定,認真的喚了她的名字,問道。她是誅魔神劍,即便是形為神器的時候,也是萬人敬仰的極尊地位,為什麽要屈尊來和她說這麽多。


    “我在等你。這數億萬年的時間,我一直在等你。”白衣女子迴過頭來看她,抬手,纖白的手指落在她眉心的那一點嫣紅上,聲音裏是無盡的蒼涼,“你是唯一一個得見天道的人,唯一一個。”


    暮妙戈瞠然,驚愕的看著白衣女子:“你……相信我見過天道?”這件事情她曾和碧麒麟還有紅線都說過,可是就連他們都不相信。而眼前的這個白衣女子僅僅隻是看到她眉心的朱砂痣,就能夠如此篤定的說出她見過天道這樣的話。


    白衣女子牽了牽嘴角,收迴手,淡淡的低聲呢喃:“這並不是什麽好事。”


    “妙妙師尊喂。”


    三個聲音同時響起,碧麒麟一左一右的拎著萬陽丹和天逝飛到暮妙戈身側。


    萬陽丹好奇的看著白衣女子,皺皺鼻子,用力的嗅了嗅,對白衣女子身上的香氣很是喜歡,不好意思的抿著嘴笑起來,躲到了暮妙戈的身後;而天逝卻是很害怕她,一落地站好後就扒住了碧麒麟的腿,說什麽都不敢抬頭看她一眼。


    兩個人截然相反的表現讓碧麒麟微微有些詫異,抬眼看了過去,當即認出了這白衣女子的身份,微微頷首示意,轉而看向暮妙戈,低聲說道:“我們要趕緊迴去了,鍾南那邊怕是不好。”


    “嗯。”暮妙戈已經很久沒有過這樣的不安感了,迴頭,她看了一眼白衣女子,“誅魔,一起走嗎?”


    她心跳隱隱有些快到刺痛,不安夾著隱隱的恐懼紮在心上。暮妙戈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如此擔心,明明鍾南派有陣法護持,就算是化神期的修士出手也不可能攻破,而且毒尊進階所吸納的靈氣五行不足,必定會走火入魔……那麽,這股超乎尋常的不安又是從何而來?


    “嗯,你們抓好了。”白衣女子輕拂了一下衣袖,雪白的袖子頓時化成流雲一般的軟緞,將暮妙戈四個人都包裹在了中間,腳下輕移邁步,瞬息萬裏。


    輕聲的長歎,白衣女子臉上浮現出一抹如釋負重的鬆快,卻又帶著一絲依依不舍的遺憾:“快了,這顛沛流離的塵世,就快要塵埃落定了。”


    聲音很輕,輕到被風一吹即散,還沒來得及傳入誰的耳朵裏,就在風中消散的一幹二淨。


    “誅魔,你在說什麽?”暮妙戈隱約聽見了話語的尾音,在風中大聲的問道。


    白衣女子抿了抿嘴角,看著那敞天而開的大門,微垂下眼瞼,斂去眼中無數的情緒,低聲而道:“暮妙戈,誅魔與弑神相撞會波及整個修仙大陸,你一定要好好護著。”


    弑神?


    弑神之刃!


    暮妙戈心頭大驚,終於知道心中那股不同尋常的不安是從何而來!


    如今修仙大陸上唯一的一個禍患就是五毒門,而窟山山脈的結界是鳳慈師太當年以元神自爆之力設下的,足夠再困住五毒門眾人上千年,更何況那地方還是禦弑天親自選的,靈氣五行不足,即便修煉,修為也不過是虛長而已,如何才過了不足五百年就衝破了?


    唯一的解釋,就是除卻五毒門的人之外,還有其他實力更為強橫的人出手了。


    這人若是弑神之刃的化形,那麽……


    修仙大陸,危矣!


    南靈山上一片寂靜,隻有暮之晴痛徹心扉的哭聲飄蕩在空氣中,不少稍微感性些的女修都抹起了眼淚。


    若是放在平時,這一聲“寧負如來不負卿”的情話不知道會豔羨多少女修,可是眼下,這聲纏綿的情話卻成了生死別離的最後一句箴言。


    佛子躺在暮之晴的懷裏,雪白的袈衣染上大片大片的猩紅,身上散出點點白光,夾著些許金色,如夏夜的螢火之光緩緩的消散在暮之晴的掌心,什麽都沒留下。


    暮之晴哭到幾近昏厥,懷裏空蕩蕩的一片,心也隨之空了。


    然而,危機並沒有因此而結束,了悟擋下的僅僅是那紅衣男子的一擊而已。


    “金剛大悲陣。”紅衣男子望著南靈山的山頂,視線隨著升騰而起的白光移動,毫無情緒波瀾的念出陣法的名字,眼中平靜的宛若一潭死水。


    這是一個沒有心的人。


    他的眼中,隻有殺戮。


    雲彤死死的握著碧霜劍,身體控製不住的顫抖,心底深處不知浮上來是怎樣的一種情緒,滿腔的恐懼摻雜著怒氣在心口熊熊燃燒,幾乎要將自己燒成灰燼。


    手中的劍在不斷的嘶鳴,雲彤卻恍若未聞,如同著了魔一般,提劍就要飛上前去,被早已斷了一臂的狂煞一把攔下:“你幹什麽去?送死嗎?!”


    “小小師妹,現在可不是你衝動的時候,冷靜一點。”南箬隻隨意的給自己止了血,見狀忙走了上來,站到了雲彤的身前,失血過多讓他顯得有些虛弱,“現在最重要的,是要讓掌門盡快出關,不然……”


    雲彤被狂煞一吼,猛地清醒過來,轉而又聽見南箬這般說,臉上浮現出一抹尷尬的為難之色。大能閉關之時,若非外力強行幹擾,修煉之人是絕不會受到任何影響的,暮妙戈已是大乘期的修士,若她真的在閉關,此刻對外界全然不知也是理所當然的。


    可是事實卻是……


    “師父她,並不在青雲峰。”雲彤手掌垂落,傷痕累累的碧霜劍重重的砸在地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錚錚”聲,“三百年前師父對外宣稱閉關,其實是外出遊曆五陸九洲去了,至於歸期……師父並非明說。”


    “什麽?!”不止是南箬,就連一向冷靜自持的火玉瓊都驚得睜大了雙眸,“掌門早在三百年前就離開修仙大陸,去遊曆五陸九洲了?小小師妹,眼下這情勢可容不得你開玩……”


    火玉瓊聲音猛地一頓,似是想到了什麽,豁然迴頭看向幾個正在商議的掌峰長老,飛身上前,一個邁步,一伸手就把昊炎長老拉了出來,聲音壓得極低也掩蓋不住他的怒氣:“師父!你和幾位師叔師伯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昊炎長老也受了不輕的傷,可是此刻對著自己最為心愛的徒弟,卻禁不住露出一分心虛,眼神躲躲閃閃的左看右看,就是不看火玉瓊那美人如玉的臉:“玉瓊啊,這個……那個……掌門、掌門她……她……”


    “玉瓊,掌門離開自有她的思量。”芝蘭長老歎了口氣,將不善言語的昊炎長老推開,上前一步對火玉瓊解釋說道,“你要知道,踏入大乘期後再要進階就是難於登天了,非數千年不得為。五毒門隱患未除,掌門自是不放心等上這數千年的,未出遊曆是必然。”


    火玉瓊緊緊的皺起了眉頭,眼含不忍的看了一圈,抖著嘴唇問道:“那現在,該怎麽辦?”


    袁衝長老看了一眼須發皆白的鶴真長老和老神在在的明曇長老,長長的歎了一口氣,說道:“釵兒和南箬都已是出竅期的修為,都足夠擔任起長老之位了。”


    此言一出,火玉瓊立時臉都白了。


    在鍾南派,踏入出竅期就有執掌一峰的資格,這確實是明文規定的。先前雲釵和南箬進階出竅期後,本該是要帶著他們的弟子另開山峰,自掌一峰的,但是這一來他們初初進階,修為不穩,而來掌門隨即閉關,無人可以做主,三來雲釵和南箬也不願離開自己的師父,便就拖到了現在。


    讓雲釵和南箬擔任起長老之位,這並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可是眼下這樣的場景下說出這話來,意思可不是讓雲釵和南箬另開兩峰了——這分明就是有著禪位的意思!


    袁衝長老和鶴真長老是準備以死護住鍾南派!


    “可是……”


    “好了玉瓊,此事沒有轉圜的餘地。”袁衝長老抬手製止了火玉瓊的勸說,神色凝重的有如一座大山沉沉的壓下來,“讓門派內眾弟子受如此重創,本就是我等長老失職,若再無力庇護眾人,我等有何顏麵再在鍾南稱‘長老’二字。”


    “裘連衝動,昊炎憨厚,芝蘭又是性情中人,日後……就要勞煩明曇你多多費心了。”鶴真長老也是重重的歎了一聲,滿心愧疚,“我們應該早些發現的,若能夠盡快開啟護山大陣,也不至於到如斯境地。”


    其餘幾個長老也是齊齊歎氣,芝蘭長老更是內疚的不行,抬手抹了一把眼睛,轉身又忙著去給眾弟子療傷去了。


    “護山大陣?”火玉瓊臉上浮出一絲茫然,抬頭看了看那已經碎成萬千光點的陣法,“陣法不是已經……”


    明曇長老搖了搖頭,即便一身狼狽,卻依舊不改沉肅冷靜的表情:“護山大陣與護山陣法不同,陣法乃是掌門親自布下的,以鍾南派靈氣為驅動,可擋大乘期甚至是化神期修士的全力一擊;但是大陣是南靈山匯聚天地靈氣自凝而成,以南靈山靈氣為驅動,可庇護眾生。隻是這護山大陣會集聚消耗南靈山的靈氣,而且開啟也極其耗費修為。”


    明曇長老雖然隻是點到即止,可火玉瓊卻已經明白了大半。


    “玉瓊,你性子沉靜,喜靜不喜爭,看事情、做事情都有自己的章法,這一點就連釵兒都比不得你,隻是平日太過懶散,不願插手門派諸事,凡事能避則避。”袁衝長老笑了一聲,手指點了點火玉瓊,眼中卻是一片蒼涼,“本座與鶴真長老身隕後,門中諸事,你就幫著明曇長老分擔分擔吧。”


    “弟子,謹遵師伯之命。”火玉瓊眼眶有些發熱,忙拱手深深一禮,將臉埋進了寬大的衣袖之中,剛要轉身退下,冷不丁的看見狂煞等人都站在不遠處,頓時聲音一哽,“你們什麽時候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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