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議論著議論著,話題就偏到了天南地北,方才那一幕的轟動不過隻引起了幾句的唏噓,在她們眼裏還不如明日穿什麽衣裳、帶什麽首飾、抹什麽脂粉來的重要。隻是,那一幕落在有心人的眼睛裏,卻又是另外的一迴事了。


    “婉婷,我覺得那柳心顏不是泛泛之輩,你可要小心一些。”莊黛一臉凝重,“看方才她和那兩位熟稔親昵的樣子,定不是簡簡單單的一個兵將之女可以有的,這其中肯定還有其他一些不為人知的密辛,或許,這柳心顏是墨家在外麵生的私生女……”


    趙婉婷臉色大變,顫抖著雙手緊緊捂住了莊黛的嘴:“阿黛你可、可可可……可別亂說,那可是將軍府,若是得罪了,我們就算是有十個頭也不夠砍的!”


    “我失言了。”莊黛連忙收住了嘴,一臉惶惶的看著趙婉婷。


    兩個人均是一臉凝重。


    而另一邊,軒轅韻已經氣的折斷了兩根水蔥似的指甲,死死的盯著牽著墨馨走遠的柳心顏纖細的背影,眼中泛起一抹狠色,掌心裏滴著血了也猶不自知。


    “去打聽打聽,這柳心顏,到底,是什麽人。”軒轅韻憤憤的咬牙念出這麽一句話,也不知是對著錢芬華說的,還是對著邱芳藝說的,隻是她說完之後,兩個人都忙不迭的轉身去打聽。


    而眾人並不知曉的是,在這儲秀宮中最高的那一株合歡樹上,有一個淺淺的藍色虛影垂落在簇簇合歡花之間,將方才的一幕幕都盡數收進了眼底,最後緩緩勾起了嘴角,輕聲的笑了笑,緩緩念了一句:“幾年不見,這宮裏竟是比以前還要熱鬧……嗬,有趣~”


    一道淺淺的藍光閃過,頓時消失在宮牆的蒼穹一角,而後又落在將軍府東南角的一株槐花樹上,看著樹下的一個兩鬢微白的婦人顫巍巍的繡著手帕子。


    “娘~娘~~你怎麽又在繡手帕了?爹爹不是說了,不讓你做針線活的嗎?是不是底下的人又耍懶了?”一個人高馬大的男子大跨步的走進來,將肩上的東西放下交給後麵跟上來的小廝,轉而走到婦人的身邊蹲下。


    “不是,娘就是無聊,隨便繡兩針,一點沒累著。”婦人咳了兩聲,而後緩緩的笑起來,將手中的繡品擱下,搭著男子的手緩緩站起來,朝著屋子慢慢走去。


    男子扶著婦人,視線落在了她的手腕上,見那鐲子晶瑩剔透,不禁問了一句:“娘,這鐲子是爹送給你的?”


    “這個鐲子啊……”婦人喃喃的念了一句,緩緩的露出了一抹笑,隻說道,“這個鐲子,名叫‘幽玲瓏’,是……娘的一個故人所贈……”


    風吹過,槐花樹茂密的樹葉被吹的沙沙作響,樹下的針線簍上擱著一個繡了一半的手帕,依稀可以看見是一朵瑩瑩綻放的青蓮。


    “白芍……”藍色的光影輕歎了一聲,不知是在歎息,還是在感慨,轉瞬又消失在了樹頂。


    婦人踏進屋子前,忽的察覺到了什麽,不由自主的迴頭看了一眼那株高大的槐花樹,怔怔的愣了半晌。


    “娘,怎麽了?”


    “啊……沒事,我們進去吧……”


    而此時此刻,暮之晴站在千月丹的身側,看著眼前空蕩蕩的山洞,一臉木然。


    迴頭,看向千月丹,暮之晴麵無表情的問道:“師父呢?”


    “師尊說,好不容易出關,想出去逛逛,讓我們迴麒麟宮等著。”千月丹捧著又被揉蹭了一邊的臉頰揉了揉,對著暮之晴笑的一臉乖巧,“師尊說很快就會迴來的。”


    “嗬嗬,不信。”暮之晴冷笑兩聲,表示了深深的懷疑。


    很快是多久?


    大概又要幾個月?


    嗬嗬。


    有這樣一個師父,實在是心累。


    ***nan***


    暮之晴料想的不錯,暮妙戈出關了之後先是優哉遊哉的到皇宮裏轉了一圈,然後換了一副模樣的在晉陵城裏呆了一個月,轉而又雇了一輛馬車慢悠悠的去了一趟天祭城,正巧又碰上了聚寶樓的拍賣大會,買下了幾樣東西……


    一直到隆冬臘月,暮妙戈才又迴到了晉陵城的皇宮,正趕上除夕夜宴,麒麟宮的一眾人等正圍在一起吃年夜飯,除了暮之晴等人,連柳心顏和墨馨都赫然在列。


    今年選秀,柳心顏和墨馨都入了殿選。


    隻不過柳心顏被指給了襄王為側妃,剛剛完婚,可是白費了軒轅韻等人的一番功夫,龍靈犀為此還鬧騰了許久,就差搬到襄王府上去了。


    而墨馨則被選進了宮裏,三天兩頭的往麒麟宮跑,有事沒事就拉著龍靈犀鬧,景襄帝待她倒是如同待孩子一般。雖然封了承徽,但是就衝皇上這麽個態度,眾人想和她鬥也覺得無趣。


    “娘娘迴來了,怎麽不進去呢?”


    暮妙戈遠遠的立在廊下看著殿內吃的熱火朝天的一群人,忽的身後傳來一個有些沙啞的聲音,不用迴頭看也知道來的是誰。微微垂下眼簾,暮妙戈笑了一聲:“白芍,這麽多年了,你怎麽還這麽喚我?我早就不是靈妃娘娘了。”


    “先帝駕崩,原來極為嬪妃都要按例晉為太妃、太嬪,如今您雖然不是靈妃娘娘了,卻是成了靈太妃,這聲‘娘娘’,還是要喊的。”白芍也笑著走到了暮妙戈身後幾步距離的地方,順著她的視線看向殿內,“娘娘這一走,可是走了整整二十一年,奴婢每天都在等娘娘迴來,生怕沒有等到您迴來,自己就先去了。”


    暮妙戈隻是抿著嘴角輕輕的笑:“白芍,這些年,你過的可好?”


    “都好。這是這幾年身子大不如前了,做事情總覺得有些力不從心。好在我家那口子疼人,總不讓我幹活兒,養閨女兒似的養著我。”白芍笑眯了眼睛,如今的她已經不複當年的風華,臉上帶著皺紋,可是就算老了,也已經是美,膚質瑩潤,隻是眼睛下麵透著一圈烏青,看著有些累。


    “那就好。”暮妙戈嘴角噙著笑,她看著白芍,一如初見。


    那年,那日,她得了淨塵一隻石鐲恢複一魂,初踏進麒麟宮就聽見白芍對著她行禮問安,說:“娘娘,您迴來了。”


    麒麟宮的白玉磚透著雪一般光,白芍當日就立在這片雪光之中看向她,一身淺淡的宮裝,梳著簡單的發髻,明明害怕,卻又打著氣來給自己問安。暮妙戈一直沒有告訴白芍,那個時候的她,美得很可愛。


    而如今,白芍也走到生命的盡頭了。十年在梵音寺的溫養讓白芍比常人要活的更為長久,然而之後二十年的顛沛流離,即便有幽玲瓏護身,她也終究消耗了大量的心力。


    今年的除夕一過,白芍就五十七歲了。對於暮妙戈來說,這或許隻是一個很小的數字,但是對於白芍來說,這卻是已經算得上是高壽的數字了。下界九洲的凡人壽數皆不會長久,能夠挨過六十歲,都算是高壽了,即便是離世,也算得上是喜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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