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葉青青看來,墨亦風隻是坐在那裏,整間屋子的溫度都會驟降幾度,和他一起吃飯,就像是和一座千年冰山一起吃飯,還隨時都有可能被掉下來的冰條刺穿心髒。


    在墨其羽眼裏,墨亦風和蘇洛雪、小寶異常和諧,怎麽看都像是普通老百姓家的三口之家,他若留下來不就是多餘的,並且還可能會給墨亦風添堵。


    而蘇洛雪認為,吃火鍋就一定要人多才熱鬧,才有那種氣氛和感覺,才會吃得特別香。


    最後一言不發,神情冰冷的墨亦風發話了:“坐下一起吃。”折騰了這麽久,他隻能接受現實,想和蘇洛雪單獨相處是不可能的了,但是讓她開心一些,他還是能辦到的。


    他才知道原來蘇洛雪喜歡吃辣,而他早就不吃辣了,因為上官海棠不吃。那時候她費盡心血想為他做一頓飯,直到她離開都未能吃上。對蘇洛雪來說看似複雜的火鍋,她都能信手拈來,其他家常菜式更是小菜一碟。


    有那麽一瞬間,墨亦風的腦海裏閃過一個問題:她真的是她嗎?但很快這個問題就被火辣辣的滋味占據了。


    初冬的夜晚,寒意甚濃,月光依稀,薄霧朦朧,整個念棠殿似罩著一層薄紗,宛如仙境,靜謐安詳。


    葉青青和墨其羽都退下了,小寶睡著了。這正如了墨亦風盼了一下午的願,留給他和蘇洛雪單獨相處的空間與時間。然而他並未多做停留,落下一句:“雪兒,你且安安心心住下來,本王改日再來看你。”便匆匆忙忙離開了念棠殿。


    留下蘇洛雪一頭霧水,滿腦子都是問題:改日是什麽時候?一個“明日”就讓她等了好些天,這個“改日”又要等上多久!和親之事是真是假?倘若他真的要與查哈國的公主和親,她此時表明心跡,是否不合時宜,可若此時不說又待何時!那句“我心悅你”他有沒有聽見?他要說的真相又是什麽、、、、、、


    蘇洛雪隻覺得腦袋裏有一團漿糊,越想糊塗,她站在海棠樹下看著蒙蒙朧朧的月亮發起呆來。


    直到葉青青將披風搭在她的肩膀上。


    “想什麽呢?”


    “想爹爹和娘親了。”她確實是想蘇有成和莫秀華了,她想如果他們還都在就好了!


    葉青青又道:“我問過羽大人了,他說王上是不會同意和親的!”


    蘇洛雪忽而眼前一亮,“真的?”


    “嗯,但他隻說了這麽一句!”


    “足夠了!”


    查哈國屠了整個桃花村,墨亦風曾說過會找出真兇,給桃花村的村民們一個交代,替蘇洛雪報仇雪恨。


    她想:倘若墨亦風真的娶了木蕭蕭,那麽她就一定不會在王宮住下去,不管她對他的心意如何,終究他失了言,而她也做不到若無其事地和仇人家的公主住在同一個地方。


    墨亦風迴到四寶殿就將雕花的大門關了起來,緊隨其後的墨其羽險些撞在門框上,而後就聽見裏麵傳開了沙啞的聲音:“把白術找來。”


    雖然對方看不見,但墨其羽還是躬身行禮,道:“迴王上,白太醫今晚不當值,傳其他太醫可否?”


    “他就是死了也給本王挖出來!”


    墨其羽被這話嚇得一哆嗦,這豈止是狠,簡直是狠到了極點。恐怕墨亦風這會兒早就忘記了、他將秦飄然硬塞給白術的事了!


    很快白術就被墨其羽挖了出來,不過是從被窩裏。


    “哈哈哈、、、、、、哈哈哈、、、、、、”


    墨亦風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再笑,本王就要了你的腦袋。”隻是他瞪這一眼,一點威懾力都沒有,除了那句冰冷狠厲的話,伴隨著沙啞的嗓音,也不是那麽讓人害怕。


    白術斂了斂情緒,忍著笑意,道:“微臣不敢了,這顆腦袋暫時還是留著吧!”


    一向喜歡頂嘴的人,突然就變得聽話了,墨亦風有些不習慣,道:“怎麽?這麽快就轉性子了!”


    哪知白術直接略過了“轉性”這件事,“王上,您確定您明早這個樣子去優越殿?”不等墨亦風發話,他又道:“其實王上您這個樣子去也挺不錯,微臣保證那查哈國的公主見了,肯定會對王上死心的。”


    墨亦風扶額,木蕭蕭在優越殿上說的那句“蕭蕭願留在王宮,陪伴王上左右”,連白術都知曉了,看來王宮裏的人都挺閑的,連他的閑話都敢傳了。


    白術這麽一說,他才想起,方才走得著急,和親之事都還沒來得及跟蘇洛雪解釋,他不禁有些擔心若此話傳到她的耳朵裏,會不會又想著逃跑。


    四寶殿裏除了文房四寶,書案和太師椅,還有些字畫和書籍。書案的右側有一個屏風,屏風上畫著山水畫,筆精墨妙、意境優美。屏風後麵是一張金絲楠木六柱架子床,四麵床牙雕刻的龍紋,栩栩如生。


    床上斜躺著一人,臉色緋紅腫得像豬頭,將一雙深邃的眼眸硬生生擠得隻剩下一條縫,性感的嘴唇早就變了形,跟老百姓家裏的香腸沒什麽兩樣。這哪裏還是那個容貌絕世的王上,簡直就是個怪物,不過正好應了他傳聞中的形象:奇醜無比,不能直視!


    白術給墨亦風診過脈後,鬆了一口氣,道:“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還好沒有傷及腸胃,好生調養幾日便可。”


    墨亦風用他那幾盡沙啞的聲音,淡淡道:“本王隻是太久沒有吃過如此辛辣的食物了。”頓了頓,感歎一句:“五百年了!”


    白術早就聽說優越國的王從來都是同一個人,幾百年未曾改變,但親耳從墨亦風口中聽到“五百年”幾個字還是怔了怔。


    他給墨亦風細細地診過脈,經過幾百年的歲月,他依舊壯如青年,會受傷,會流血,會生病。與常人不同的是,歲月不會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跡,他不會死,隻會陷入無盡的昏迷。


    這就是他為什麽會答應墨亦風來王宮的原因。


    柳相迴到府中就病了,倒也不是墨亦風罰他麵壁思過,也不是因為沒有鬥過秦素,被他給氣得。而是因為他看見了秦飄然,看見了她藏在袖袍裏的斷腸草。他責怪自己沒能阻止秦飄然,恐她像她娘親一樣做出傻事來。


    “絮兒,我可憐的妹妹,哥哥對不起你。”他躺在病床上整日裏念叨著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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