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其羽領了命,還未走遠,於副將就帶領騎兵趕過來了。王上原本是讓他們在驛站裏原地待命,到底是墨亦風親自訓練出來的,於副將對王上那是絕對的忠誠,桃花村地處邊境,查哈國野心勃勃,此中境況,他哪裏呆得住,冒著違抗命令的罪行也要來桃花村接王上。一進桃花村看到那一片屍山血海的景象,無人不為之所動,若真真是和查哈國起了戰事,那場麵恐怕更是血腥!於顯榮不敢往下想,也不敢說出他的想法,隻望和平,否則必將生靈塗炭,遭殃的豈止是百姓。


    眾人開始埋葬村民。


    良久,蘇洛雪慢慢平息了心情,對葉青青道:“我們把爹爹娘親葬了吧!這是我們最後能為他們做的事了!”


    葉青青點點頭。


    蘇洛雪尋來鋤頭,走到枝丫光禿禿的桃樹旁開始挖起來,“桃樹啊桃樹!我要走了,可能以後都不會迴來了,爹爹和娘親就拜托你照顧了!”說著眼淚不自覺地就流了下來。想起夏天每到晚上,她和爹爹娘親還有小寶,都會在桃樹底下乘涼,爹爹講故事,她和小寶認真聽著,嘴裏啃著甜甜的桃子,講到好笑之事,她和小寶便哈哈大笑,娘親在一旁提醒道別噎著了,然後同他們一起笑了。那些快樂的時光仿佛就發生在昨日一般,一夜之間她與爹爹娘親陰陽兩隔,教她一時如何接受得了。


    蘇洛雪要將蘇有成和莫秀華葬在院裏的桃花樹旁,這顆樹見證了她和小寶的出生,見證了他們的成長,見證了一家人的酸甜苦辣鹹。


    可能天見猶憐吧,本來晴朗的天空,轉瞬即逝,霎時烏雲密布,大顆大顆的雨滴從頭頂上掉下來。入秋後的第一場雨就這麽突如其來,它在哭泣,為蘇洛雪失去親人的痛,為桃花村那些無辜的生命。雨越下越大,形成白蒙蒙的雨霧,彌漫著憂鬱和悲傷。雨水混著淚水早已模糊了視線,鋤頭使不上勁,蘇洛雪幹脆扔了整個人跪在地上用手去扒泥土,那樣子看了直教人心疼。


    墨亦風不忍,上前去扶她,被拒絕,想去幫她,被狠狠地推開。


    她對他嘶吼:“你走開,不許你碰我的爹爹娘親!”一個殺人兇手怎麽可以碰他們!


    墨亦風最後隻得作罷,站在距離她三尺遠的地方,淋著雨,陪著她!


    墨其羽找來一把油紙傘,撐到墨亦風頭頂上,墨亦風指了指蘇洛雪,他又把傘舉到蘇洛雪那邊,得到的是一句咆哮,其實隻有一個字“滾”,他又再次把傘移到墨亦風這邊,被狠狠地嫌棄後他有些茫然地看著手裏的那把傘,扔了?可惜了吧,他在村民家找到的,雖說人已經不在了吧,死者為大,取其物終究是不妥之舉;不扔?總不好給自己擋雨吧,王上還淋著呢,他做臣子的隻有陪著。最後,他把傘舉到了葉青青的頭頂上。


    雨半點沒有要停的意思,葉青青試著勸阻,道:“洛雪,雨下得太大了,要不等雨小了再、、、、、、”她沒有說下去了,默默地幫著她。


    蘇洛雪依舊用手扒拉著那些混著雨水和淚水還有血水的泥巴,一點一點地掩埋蘇有成和莫秀華的屍首。


    葬完葉村長,雨停了。蘇洛雪久久地跪在地上,眼淚早就哭完了,目光呆滯,一雙手的指甲全部斷裂,手心手背劃得稀爛,嘴裏一遍又一遍地念叨著:“對不起!對不起!、、、、、、”都是因為她,他們才招來殺身之禍的。


    葉青青再也看不下去了,伸手就去扶蘇洛雪:“洛雪,你別這樣,快起來!”


    蘇洛雪抓住她的手,“青青對不起,都是因為我、、、、、、”話還沒有說完,一陣天旋地轉的感覺,她整個人就倒了下去。


    葉青青還沒反應過來,墨亦風已經把蘇洛雪抱進了懷裏,吼道:“馬上迴驛站!”


    蘇洛雪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裏有她、有小寶,還有她的爹爹和娘親,他們一家人坐在桃樹底下,桌子上放著紅紅的桃子,還有桃花酥,那是娘親拾了掉在地上的桃花,曬幹後存起來,偶爾拿出一些來做的點心。小寶拿了一顆桃子啃起來,她拿了一塊桃花酥塞到娘親手裏,笑了笑,娘親也笑了。爹爹給她和小寶講了一個故事,故事裏也是有一家幸福的人兒,過著快樂的生活,她對爹爹說他們一家人也要這麽快樂地過每一天!爹爹點頭笑了!


    多麽美好的夢,美好得讓她不想醒來,就這麽一直夢下去。


    忽而她聽見有人在喚“雪兒”,是在喚她嗎?旁人都喚她蘇洛雪,親近之人喚她洛雪,她的爹爹和娘親喚她小雪,從不曾有人喚過她雪兒,夢裏的畫麵忽然一轉,一個身著玄色衣裳的男子背著她,站在柳樹下,一陣風吹過,柳條搖曳,他的衣擺輕輕晃動著!那個背影如此熟悉!


    “景行哥哥?”她喊了出來!男子微微轉身,卻怎麽也看不到臉!


    “景行哥哥,景行哥哥!”她又喊了兩聲,猛地睜開眼睛,看到那個背影正往屋外走。


    那一刻,她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


    “姐姐,你終於醒了!”


    聽見那個熟悉稚嫩的聲音,蘇洛雪才算徹底清醒過來,看著那張可愛的包子臉,喜極而泣,緊緊地抱著小寶怎麽也不鬆手。


    “姐姐,你再不放手,你可愛的弟弟就死了!”


    聽到“死”字,蘇洛雪瞬間跟魔怔了似的,她放開小寶,怔怔地看著他,嘴裏不停地念著:“不會死的,不會死的,小寶不會死的、、、、、、”如是這般,一直不停歇,嚇得小寶連喊了幾聲“姐姐”無果,他隻得搬救兵:“大哥哥,青青姐姐,你們快來!”


    蘇洛雪昏迷的這幾天,墨亦風守在床邊半刻不曾離去,好不容易盼來的相守,他不覺得辛苦,哪怕不眠不休,不吃不喝。他如此付出,換來的是她在夢裏都在唿喚那個人的名字,“景行哥哥”幾個字,如同千百根細小的針,密密麻麻地紮滿了他的全身,不見血,卻很痛很痛,於是他站起身就走了。還未走遠就聽見小寶在喊大哥哥,他又飛奔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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