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用體術拚鬥三十餘招,血花不斷飛濺,衣袍都被染紅,身上全都是傷口,拳鋒露著斷骨,可是,戰意越發熾盛,好似感覺不到疼痛,隻有舉拳,進攻。


    沒有防守,起手就是搏命,攻勢連綿,一刻不曾停息,他們擁有無盡的戰力和體魄,不覺疲累一般。


    嗤!巫道宗撕開了謝陳的腰腹,半尺長的傷口讓他大叫,身軀顫抖。


    咚!謝陳曲肘狠狠擊打在巫道宗的臉頰,肘尖如刀鋒,青袍道子神識混沌,頭腦短暫發蒙,顴骨盡碎,半張臉塌陷,還有一道一指長的傷口,皮肉翻卷,夾雜碎骨。


    謝陳趁勢強提一口心氣,鞭腿重擊在巫道宗心口,左手擺大臂,握拳如巨錘,從上而下砸在巫道宗耳後,沉悶的碎裂聲,這一擊,能要了奉天閣弟子的命,但巫道宗僅是頭骨開裂。


    不到兩息,道種也恢複清明,反擊異常淩厲,陽鎖十二手訣齊出,亦是威力強絕的拳術,謝陳被打中,一條手臂無力下垂,倒飛百米。


    廝殺至此,已近中午,大日高懸,卻沒有一點溫暖,冰天雪地經年,唯有這一片戰場熱氣蒸騰。


    “蛟潛!”、“九霄歸鳴!”。


    他們再次動用法術,謝陳用的補全後的蛟潛,金黃蛟龍纏繞,是真正無缺的殺招,威力比之前提升了數倍,拳光能震散敵人膽。


    巫道宗使的是當平府正宗,法訣連動,雲霄都在顫鳴,道光好似大霧,遮蓋了大片戰場。


    蛟龍拳光出擊,四百丈內地麵塌陷,空中留下一條粗大的光柱,有燒焦味道,是空氣急劇摩擦所致。


    青色雲霧猛然收攏,化成最為堅固的枷鎖,將拳光禁錮。


    吼……


    蛟龍掙紮,欲要扯斷鎖鏈。


    “鎮!”。


    虛空發聲,青芒暴漲,不讓惡蛟逞兇。


    “你自比潛淵的蛟龍,就應該沉寂下去,看九霄齊鳴”,巫道宗很少說話,此時也在大吼。


    “潛藏是為升遐,衝破雲霄!”,謝陳反唇相送。


    雙方始終是勢均力敵,僵持半刻鍾,蛟龍墜地,青光潰散,這裏再次發生大爆炸,失去束縛的能量肆無忌憚洗禮大地,本就千瘡百孔的地麵更加破碎。


    兩人都被震飛出去極遠,躺在雪地中喘息,都拚到力竭,再無餘力,血液滲出,冰層成紅霞。


    不知過了多久,他們同時折起身,盯著對方。


    “你活不過今日!”,謝陳目光冰冷。


    “要你身死!”,巫道宗麵色森寒。


    兩人打出了真火,恨不能再次廝殺。到現在,不得不承認,對方確實與自己相像,這更加不能忍受,任何人都討厭有一個類似的自己。


    異香撲鼻,謝陳拿出了幾片肌清梨蕊,從蔚盈寶庫中取得,數量很少,是少見的靈藥,能幫助修複傷痕,再生筋肉,送與龍神女一些後,這是僅剩的庫存。


    他一口吞下,花蕊在喉間融化,化作精純的能量,湧入身體各處。


    巫道宗也取出了一顆仙果,潔白無一絲雜色,茶盞口大小,被他張嘴吃下。


    兩人不僅體魄精神耗盡,連很多之前搜集的仙藥也在戰鬥中損毀,服用下這些,已經身無旁物。


    很快,出乎所有人意料,藥效都未完全吸收,他們隻恢複了不到半成體力,卻同時起身,同時邁步。


    “真不是事前商量好的?”,虺霸王挑眉,這場戰鬥,越來越有意思。


    鏘,白刀出鞘,寒水閃映天霞,此地再添冰涼。


    滄,道權劍顯化,空氣沉重幾分。那是巫道宗的兵器,當平府親授,是大道權柄,可與白刀爭鋒。


    “天然境法器”,謝陳凝眉,自開賽以來,白刀所向披靡,自己雖然不能煉化入體,但鋒利無人能比,嶽雲舉的三丈重槍,已然是七府弟子手中少有的神兵,在白刀麵前還是被輕鬆斬斷槍頭,道權劍既能頂下白刀傾軋,必定也是同級別的道兵。


    巫道宗頷首,“不錯,白刀下山,道權豈能甘居人後”。


    謝陳雙手握刀,在飛奔中大喝,“誰能登頂,休憑嘴說!”。


    巫道宗也在前衝,長劍閃耀出刺目光波,神光漣漣,繚繞著無法言說的氣息,像仙神發怒,悚戰心扉,又像明月清風,撫平山崗,帶來的感覺極度矛盾,時而暴烈,時而輕柔,無法形容,無處不在,他青鋒前指,謝陳再次體會到天地壓製,這把劍,方首直柄,八麵寒光,沒有任何的雲紋裝飾,普通到尋常,但就是讓人感到莫測。


    “不是劍在指我,是勾動了大道在壓我!”,謝陳驚駭莫名,這柄劍,真是天道權柄不成?化作鐵兵模樣,是蒼天的鑰匙,隱藏著無法探究的奧秘?


    巫道宗大喝,“道權之劍,青冥化身,眾生皆要膜拜,你為何不跪服?”。


    不知為何,巫道宗手持仙劍,神威赫赫,連觀看的選手都意動,不敢直視,可謝陳心中有古怪,不屑爭辯。


    因為,那幅大權天授的模樣,像極了複太子,自稱神靈後裔,俯視一切生靈,讓他反感,認為是神棍。


    “什麽大道權柄,你連道為何物都不能理解,妄圖竊取天威!”,謝陳一刀斬出,白芒割裂了所有壓製,向著巫道宗殺去。


    當!長劍青光大作,攔下了這一擊,巫道宗反手也是一劍,劍氣橫掃,貼著地表飛出四百丈,沿途煙塵四起。


    “也敢質疑道,你修行何來?!”,巫道宗是道子,不能接受謝陳的懷疑。


    白刀豎起,立劈而下,將青色劍光斬開,謝陳迴應一記平割山河,雪原披上一層白霜,風雲齊變色,“所謂大道,無非是宇宙萬物運轉之規則,而我割闕山,就是要打破你的法規!”。


    謝陳堅信,他們目前的境界無法接觸道則本質,這種涉及到至高層級的禁忌,需要真正踏上頂峰的大修士,如師尊白藏,才有資格去探究,品論。巫道宗所說,也是粗淺理解,言不知何物,他所勾動的大道,無非是自身修行的感悟,借助法器外放,延伸成一方小天地,充作天道池沼。


    “既已看破你的迷障,就斬斷道權,殺滅你身”,謝陳與巫道宗相距隻有百丈,都能清晰看到兩人眼中的戰火,他白刀接連劈斬,刀芒覆蓋了一層又一層,直要撕裂山河,劈碎蒼穹。


    巫道宗不甘示弱,長劍也在揮舞,用出了一門絕世劍法,飛仙劍訣,化成青鋒劍氣,與刀芒對陣,竟不落下風。


    “質疑道,為何還要修煉?”,巫道宗問話直逼人心,會讓對手陷入苦思,不能對敵。


    謝陳早有迴應,“自身強盛就是最強之道!”,他一手橫掃,將巫道宗逼退,兩人已近身,在很小的範圍內搏殺。


    這幾年來的修行,白藏未說,未明言教導,可那一舉一動,皆在背後傾注,謝陳怎能不知,鍛寶體,修神通,自身的提升是一切根祗,不需外求。


    當,當,當,刀與劍在瞬間碰撞十幾次,火星攢射,餘波撕裂土岩,遠處的雪麵也在破碎,蛛網蔓延。


    巫道宗繼續論述,“修行與心合,心與大千相通,自身要強,才能逆轉天綱,你從修行之始就摒棄正道,注定不能長遠”。他認同謝陳的觀點,自身是根本,但現在階段,仍是要敬畏,感悟道則。


    謝陳不同意,白刀破滅了大片地域,“道三千,法萬種,自身也是道,哪有高下!”,他認為,從一開始就要堅定目標,直奔最終方向而去,將體魄打造成最堅固的道身,把自己當做一種獨一無二的個體,或者說規則,去研究。


    兩人拚殺不斷,地麵拱起又炸碎,戰場還在轉移,到了五裏外,在一片更加寬闊的雪原上對拚。同時,也在爭論,互相駁斥對方,不僅要在法力上比高低,也要在修行見知上拚勝負。


    這是兩個翠儀境,在修行路上的最起點,甚至,謝陳還未突破,在這裏廝殺,在北境眾多教派的老牌修士麵前爭論自己的觀念,動輒天地大道,宇宙運行之根本,傳出去會讓人感覺可笑。


    但無人敢笑,雖然他們有些道理顯得淺顯,短薄,但這種見解已經超越了很多很多選手,更為關鍵的是,他們都很年輕,已經有這種感悟,能生出探究蒼羽之心,確實奇才絕豔。


    “這兩個年輕人,哈哈”,般若湯的邋遢道人散去酒氣,認真觀看,發出大笑。


    一個魔胎,一顆道種,都是各自領域的佼佼者,隻要不發生意外,注定要成為絕顛中的一員,世間浩瀚,眾靈不知多少,如沙沉浮,能修行者寥寥,他們不僅是幸運兒,可以探究長生奧妙,還是其中最顯眼的明珠,今日爭論,冥冥中也是將來各自道路的縮影,影響不僅在自身,很有可能撼動北境的未來。


    謝陳刀芒愈加熾烈,巫道宗青鋒更加銳利,兩人之間任何事物都不能存在超過一息,冰層、岩石,都會被割裂成最細微的粉塵,隨風飄散。


    白色汪洋肆虐,青色道光縱橫,千丈內,變成了絕對死寂的戰場,任何選手踏入,都會被殺傷,流血。


    這是第三個一百招,兩人同時選擇用兵器對決,演化神功,絕學接連使出,讓人沉迷,也令人膽顫,拚鬥到此,展現出的戰力已經讓很多參賽選手生出無力感,能維持戰意的隻有很少一部分人,如虺霸王,雙目光芒湧射,即使體傷,也忍不住想去參與。


    “刈破蒼穹”、“破滅黃泉”,謝陳終於恢複了一些,用出刈字訣中的殺招,冰寒氣籠罩,將巫道宗體表撕裂,留下兩道恐怖傷痕。


    “飛仙一望斬明月”,巫道宗也不弱,用出絕世劍訣,道權翁鳴,劍身發散出無數光芒,帶動青色羽翼橫飛,跨越很遠距離,劍氣無可抵擋,謝陳吐血倒退,腹部被貫穿。


    已經兩個時辰,大日西垂,漸斜,他們從曦陽初升拚殺到現在,還是不能分出勝負。


    “飛仙幕晨!”,巫道宗不甘心,不能忍受這種勢均力敵的結果,強行催動最後一絲道光,借明月光華再斬,青色光芒遮蔽天空,暮色沉沉,青轉黑,這裏變得黑暗,伸手不見五指。


    “尚未破境,與我廝殺到這等地步”,巫道宗的心語不為外人得知,他亦是天才,能跨境殺伐,在自身境界高出許多的情況下,還被拉入最慘烈的肉搏,不能想象,無法忍受,他的心境也一度跌落,內心的驕傲被打翻,不允許謝陳這樣的怪胎繼續存活。


    天之將明,其黑猶烈,暗色越來越沉重,就像是黑夜中蘊藏的殺戮,愈沉靜,愈石破天驚。


    終於,在謝陳心神最緊繃的時候,夜幕被撕裂,一道劍光從天際而來,像是飛升的霧靄,比仙霞還要縹緲,但殺力也極端凝致,能葬送一切黑夜籠罩下的存在。


    “一刀星落!”,謝陳心髒劇烈跳動,幾乎要跳出胸膛,身上的肌肉都在抖,為這一劍帶來的危險而心悸,他孤注一擲,用出了刈字訣中更高層次的術法,以前,隻能勉強用出一絲餘威,這次,也是提升有限。


    殘月一樣的刀芒歪歪扭扭飛上天幕,沒有了氣吞山河的雄壯,隻有那近乎三指寬的金黃刀芒在閃爍。


    哢,飛仙劍光與金黃刀芒同時碎裂,如瓷器斑駁成碎片,在空中緩緩消散。


    籲……


    無數觀戰選手長出氣,終於結束了這種令人壓抑的氛圍,兩人的這一擊,一點也沒有先前的聲勢,有種虎頭蛇尾的感覺,僅是那種沉悶讓他們不適。


    可他們不知,如虺霸王這樣的人物卻是臉色陰沉,隻有到了一定層次,才能感受到星落刀芒和飛仙劍光中凝聚的無上殺力,幾乎無法躲避。


    咚,咚,兩人同時倒地,掀起煙塵飛揚,又是力盡。


    “三百招了……”。


    大戰很精彩,前所未有,但也很膠灼,陷入長時間的拉鋸,誰也無法預料結果。


    在夕陽餘光將要消散前,他們終於站起身,沉默著走向對方。


    “整整一天,分不出勝負……”。


    很多人歎氣,情緒複雜。


    如此慘烈的廝殺,根本不可能複原,兩人都是強提心氣,用最後的意誌來驅動體魄,到了現在,什麽都摒棄了,道光不再,那就用拳,指骨斷裂,手臂骨折,那就用腿,沒有留手,沒有猶豫,對敵人兇狠,對自己更狠,隻要還有一口氣,就算用僅存的一根手指,也要在對方身體上戳下一個血洞。


    兩人血液都幾乎流幹,新的傷口泛白,眼神也不再像之前有神,目光顯得渙散,唯有心中那團火焰不熄,戰意不滅。


    偶有恢複,那點微弱到不能照亮地麵的華光也被打出,成為最後一招打倒對手的攻擊,雖然動作緩慢,躲避不開,但蛟龍依舊發威,攪碎土岩,令道種橫飛。


    即使出手僵硬,下一秒就要倒下,但指影仍然破空,讓謝陳骨斷。


    砰!


    他們又是同時對撞,用額頭互碰,兩人腦袋都往後揚起,帶著身軀墜地。


    當!


    白刀與道權劍對砍,雙雙脫手而出,插入地麵。


    已經氣短,已然力竭,倒下後需要喘息很久才能再度搖晃著站起,但誰也沒有放棄,憑借著心力讓自己重新戰鬥。


    “等著我,馬上,馬上就到!”,袁寧江大吼,雙目蘊淚,無法再看下去,實在太慘烈,謝陳為了幫朋友索仇,選擇直麵巫道宗,可他自身也遭受了不能想象的創傷,一直在戰鬥,唿鮮通、田孤、嶽雲舉,襲擾曹頃,一尊又一尊大敵倒下,他幾乎沒有時間休憩。


    “我去殺了巫道宗!”,袁寧江的怒吼響徹山林。


    “何必如此拚命……”梅水衣也落淚,不知為誰。


    晁措動容,很多人都不忍再看,到了這一步,真是無法形容。


    “幼魔是在複仇,也在為自己正名”。


    “是啊,他一直處在弱勢的一方……”。


    讓所有人都心驚,不能想,謝陳至今未突破,這是在以下伐上!


    “其實,差距並沒有想象那麽懸殊”,賽場外,當平府的帶隊人輕語,他很年輕,身周有流光彌漫,襯托更加豐神似玉,穩坐在蒲團上,很少為外界驚擾,現在也在發聲,“翠儀境隻是初源四等最開始的境界,本身可容納術法神通就極少,幼魔與巫道宗,所差不過是開啟神識”。


    他的話語讓很多人信服,很簡單的道理,五歲與五歲半幼童比賽奔跑,差距很小。


    至於翠儀境的那點神識,僅是開啟而已,點指即破,在真正的戰鬥中反而發揮不出多大助力。


    他說完話便再次沉寂,流光閃爍,此地陷入寂靜。


    而很多人都在暗中觀察,包括李雅闌,眸子不眨。


    這位當平府的帶隊人,號稱北境最年輕的天然境,六十歲就打開斷絕多數修士大道的關卡,血氣純淨無暇,元神澄澈有形,成為人人羨慕的不老神仙,大道指日可期。


    “雅闌,想什麽呢?”,花長老柔聲發問。


    李雅闌抿嘴,歎了一聲,“也不知將來誰能打破這位當平府傳奇的記錄”。


    她對自己也極有信心,身為七府傳人,未來肯定不會止步於天然,要遠遠超越,但要加上六十歲限製,底氣要散去七八分。


    咚,謝陳和巫道宗同時打出最後一拳,兩人都徹底沒有一絲力氣,相距僅半步,同時倒地,再也無法站起。


    “四百招!”


    “四百招不分勝負!”。


    整整廝殺了一天,從早晨到黑夜,事前誰也無法預料,竟然是這樣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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