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如何,經曆過此事,浩浩蕩蕩的屠魔一事算是暫時落下帷幕,以巫道宗和嶽雲舉為首的追殺大軍雖然還在奮力破開壁障,往丙八區合圍,但眾人心知,這樣追下去難有結果。


    “一味跟在身後,他們可以肆意躲藏,我們卻要一寸一寸搜索,進度緩慢,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追上”,唿鮮通有了怨言,被謝陳吊在身後許久,他和嶽雲舉是最先起事之人,現在遭受了諸多懷疑。


    巫道宗並不如何氣惱,他大多時候都很平靜,如一汪清水,氣質飄逸,事實上,這個人的天賦極其驚世,生而近道,修行速度遠超常人,在當平府內名氣很大,被許多人看好,認為隻要他成長起來,必定是能帶領這座超級教派邁上新台階的關鍵推手。


    “唿鮮通,無需氣餒,在塘中打魚,獵網漸行,水麵愈平靜,空間愈狹小,收獲才往往驚人”,他平聲勸說,當先走向丙八區,“曹頃他們從甲十區合圍而來,我們雙方就是漁網,隻要耐心圍獵,幼魔終究無路可逃”。


    他並沒有大聲唿喊,心平氣和,但說出的話語讓很多人平靜下來,然後驚醒,看向巫道宗的眼神有很深的忌憚。這個人,初始修行,說話間就能帶動道則彌漫,直接作用於神魂,令人信服,覺得本就如此,細思下去,有一種言出法隨的氣象,雖然不顯眼,但假以時日,待他修為提升到高點,豈不更加危險?


    “天生的道種”,嶽雲舉在心中自語,同為七府弟子,他們彼此間是最大的競爭對手,巫道宗愈深不可測,他愈心驚。


    唿鮮通也感歎,“七府底蘊深厚,傳人中多有仙胎,實力之強,可見一斑”。


    身後,有跟隨者歎氣,“就怕幼魔奸猾,從網中逃匿”,他的聲音很小,隻有自己能聽見。


    “曹珪,我必摘下幼魔人頭,為你奠祭!”,曹頃的怒吼很多人都聽到了,因為巫道宗他們臨近,法鏡中顯照出了戰場,曹珪被謝陳立劈,兩半殘軀墜地,唐曜也被斬斷,屍體在燃燒,還有很多曹家和唐標閣的弟子,被謝陳離去前隨手一擊斬殺,身首異處,這片地域,土地被鮮血浸濕,到處是殘肢斷臂,人頭滾滾。


    龍神女凝視丙八區,歎道:“幼魔殺性真大”。


    她的金甲上有很多恐怖傷痕,是在與虺霸王的對決中所留下,這麽長時間過去,也沒完全恢複,那一戰,很慘烈。


    而這也從側麵襯托英武女子的強悍,能與虺霸王戰平,她亦是賽場上的絕顛人物。


    “龍神女,魔頭殺戮無邊,黑冰河是否有意出手?”嶽雲舉意動,邀請龍神女一起加入剿殺,這位第二個破境的天驕如果有意屠魔,會是強大的助力。


    金甲女子搖頭,果斷拒絕,“此次大賽,我要殺滅虺蛇,踏上大道!”。


    “蛟精,口氣不小,三天後乙六區一戰!”,虺霸王哪能忍受龍神女的輕視,當即約戰。


    龍神女冷笑,金甲綻放霞光,如女子武神,“此次教你身形俱滅!”。


    嶽雲舉搖頭,這兩位火藥氣很大,碰在一起說不了幾句就要開戰。


    謝陳他們此時已到了丙五區,漫步在一片赤紅色的沙礫中,大日暴曬,草株枯黃,起伏的沙丘無邊無際,熱浪翻滾,視線都扭曲了。


    “虺霸王本體是神獸虺蛇,自北海而來,天生近水才對,怎麽選擇這片戈壁當做據點?”,雲如夫好奇,他行走久了,也不自覺感到口幹舌燥,熱浪難忍。


    袁寧江是唯一的翠儀境,能生出神識感應,更加敏銳,他察覺到此地的不尋常,“看似荒涼,但炎熱的空氣中蘊含著充沛的火精,比其他區域都要濃鬱!”。


    “他難道是有意選擇此地,磨煉己身,擺脫對水文的依賴?”,謝陳輕語,為虺霸王感到心驚,這個人氣魄太大,別人都是揚長避短,他卻偏要將短板磨平,加強,對自己很嚴苛。


    “你覺得能贏嗎?”,雲如夫詢問謝陳,大家皆知,少年霸王對謝陳很感興趣,不止一次表露出殺意,兩人終究有一戰。


    謝陳搖頭,他之前對虺霸王很反感,覺得他年少輕狂,但在自己將曹珪明正典刑時,反而說了幾句公道話,說明其人雖驕,但也有自己的意誌。


    “那一戰,不會輕鬆”。


    謝陳有預感。


    此時,他們四人各自背著一個巨大包裹,都是從昊霖宗等教派順來的寶物,還有在曹家老巢中匆忙搜刮的靈藥。


    溫嵐滿臉都是汗珠,不時擦拭,她喘氣說道:“我清晰感知到自己在門檻上,但短時間內無法突破”。


    雲如夫也有同感,心有悲戚,不是所有人都是天才,他們二人也算是頗具資質,但與袁寧江比起來,遜色太多。


    謝陳聽到這裏,心頭沉重,決賽還有很長時間開啟,今年競爭異常激烈,自己還要麵對很多可怕的敵手,注定無法平靜,會是風暴的中心。


    袁寧江歎氣,道出了不願深思的想法,“丙八區一戰,絞滅了曹珪和唐標閣,但往後,七府定會傾力追殺,他們的實力,不是昊霖宗、無啟城可以比擬的,甚至,比浩陽教和飛泉門還要可怕太多”。


    雲如夫和溫嵐沉默,袁寧江所說是事實,這幾天來,七府中先後又有數人破境,一門雙翠儀已經不是稀事,乙八區的丹斤府甚至傳出,再有幾日就會出現第三位翠儀。


    “無妨,實在不可敵,我們就棄賽,反正有這麽多靈藥寶物,足夠修煉”,溫嵐微笑道,這是幾人一直在商議的事,顯得無奈,但總比丟了性命要強。


    雲如夫也笑道:“我們的實力,即使進入決賽也取不到好名次,踏進大宗門修行已是奢望,更何況,北境這些大宗,我看不慣那幅高高在上的虛偽德行,不願去同流合汙”。


    “這樣也好,與我在一起牽扯越久,對你們越加不利,出了賽場,也要做長久打算,總不至於被追殺一輩子吧?”,謝陳笑著打趣,但是心中淒然,迫切渴望實力,總有一天,他要獨自鎮壓所有敵手,能夠庇護親朋不受欺壓。


    “老袁,你也小心點,講義氣是好事,實在不可為,也要盡早逃命,小魔頭是割闕山高傳,定有秘法保得真靈不滅,說不得能夠轉世重生,你不一樣,萬不要逞強!”,雲如夫提醒袁寧江,很誠摯,希望這位一路走來的朋友能夠珍重。


    袁寧江笑著點頭。


    謝陳說道,“這裏都是戈壁,沒什麽好東西,我們去丙四區看看”。


    界壁處,他隨手一劃,灰色壁障破開,謝陳招唿幾人進入。


    “他的實力,還在提升”,雲如夫小聲說了一句,因為謝陳明顯很輕鬆,並且白色大披風更加凝實,都垂散到地上了。


    溫嵐撇嘴說道:“顯眼包!”。


    謝陳也很無奈,他不願這樣招搖,可是華光無窮,體內每一處都充斥著白色光焰,沒有絲毫空間可以收納,這些都是逸散到體外的,他不能控製。


    此時,他在荒漠中邁步,熱風席卷,身後被拉扯出一條白色光影,像極了婚紗,他感到臉紅,幸好雲如夫不知道婚紗是何物,不然要被笑話死。


    “背上白刀就能壓製異象,但袁寧江現在有大用,隻能這樣湊合著”,謝陳嘀咕道。


    他們在沙漠中走了一天,發現甚少,也有很多火屬性藥材,但都被人采走了,開賽月餘,大家都有收獲,皆在暗中努力,要破境,打進中心陣台。


    “龍神女和虺霸王又開戰了”,雲如夫大叫,乙六區法鏡顯化,金甲女子與灰袍少年廝殺,第一擊就讓法鏡震顫,散發出萬道波光,他們都感受到令人驚懼的殺意。


    “各自都有提升”,謝陳眼力今非昔比,看出了一些門道,兩人夯實了翠儀境道基,徹底穩固境界,現在的實力,更加強橫,帶來很大的壓迫感。


    “都是潛力巨大的種子選手,結果難說”,袁寧江緊盯著法鏡,觀察他們的交手過程,希冀能從中得到啟發,映加在自身,提升修為。


    龍神女和虺霸王一如往常,殺入深處,不願被外人知曉。


    溫嵐遺憾道:“這些人,也太小氣,看咱家小魔頭斬殺曹珪和唐曜,全程映照在法鏡上,實況直播,天下豪雄皆可見,這才叫氣魄!”。


    謝陳嘴都氣歪了,“你這是誇我還是損我”。


    “自然是讚揚”,溫嵐高高揚起頭顱,百花裙飛舞,她沒有羅魚讓的絕世容顏,這般作態,更顯俏皮。


    “你將他們的惡行公之於眾,真是夠損的,我要是嶽雲舉,要被氣吐血”,溫嵐吐了吐舌頭,眨眼說道。


    幾人大笑。


    黃沙千裏,沒有任何植被,偶有大風吹來,沙礫飛揚,雲如夫噗噗吐不停。


    砰!


    天地間突然顫動,遠處天邊傳來巨響,一裏外,沙牆湧起幾百米高,鋪天蓋地壓來。同時,天空上有無數彩色雲霞匯聚,瑰麗璀璨,天空如夢幻,但殺機也隨之而來,霞光暴射,大片黃沙被震碎,炸裂,火光沿地傾瀉,沙粒被炙烤,融化。


    “有埋伏!”,袁寧江大叫,喊得太急,聲音尖銳,他也在措手不及下被打飛,紫色霞光轟然砸下,白衣青年吐血。


    謝陳第一時間打出斷天手,巨大掌印平托向天空,白色熾焰噴湧而上,覆蓋了近百丈,與霞光撞擊在一起,砰砰炸響不斷,抵消了很多彩霞,但還是有流火突破,擊打在雲如夫和溫嵐身上,兩人斜飛,皮膚被燒出大片傷痕。


    “工雲劍!”,袁寧江大喝,他意念如山,揮劍斬出,劍芒猛然與霞光撞擊,天空生出無數燦爛火花。


    謝陳也在後退,悶哼,霞光攻擊實在太多,無法全部避開,並且蘊含的殺意超絕,很難完全阻擋。


    咚,他用出鎮山踏,這是象命通匯的拳術,一腳踏下,地麵波濤起伏,拍擊而來的沙牆頓止,頂部有大量沙子潰散,嘩啦啦墜地,像是一掛黃色的瀑布。


    可是,霞光越聚越多,在高空上密密麻麻堆積了好幾層,化成流火與箭矢,咄咄射下,還有紫色神輝聚成小山,當頭鎮壓而來,雲如夫不敵,被壓覆,咳血大叫。


    “猿魔!”,謝陳舉拳轟出,拳光與紫山同時炸碎,他自己也手臂發麻。


    袁寧江將溫嵐護在身後,一手工雲劍,一手千流劍,劍影唿嘯,江河齊出,卷入大片神霞,一一磨滅。


    隻是,這些霞光太多,皆是相當於翠儀境修士打出的攻擊,明顯有人提前埋伏,要陣殺他們,猝不及防下,隻能拚命阻攔與躲避。


    噗!


    雲如夫被霞光貫穿身軀,血液濺出體外,這已是謝陳站在他身前,阻擋下大部分攻擊的情況下,仍舊有少量攻擊襲來,他沒有還手之力。


    謝陳身上也有好幾道傷口,他全力運轉白藏傳授的功訣,血流疾速流動,體魄散發出寶輝,一拳打出,就能壓碎大片黃沙與流霞。


    “到現在,敵人尚未露麵,我們就已經受傷”,謝陳眼神冰冷,似能噬人,他反手揮出應牙,三道刀芒傾瀉,身前短暫出現一片真空。


    “龍催!”,對著已經合圍而來的沙牆,他直接打出至強一擊,拳鋒上有龍吟,攻勢無匹,沙牆上炸開一座幾十丈大的空洞。


    可是,霞光很快彌補上來,即使有空洞,也無法逃出。


    “流霞宗的人!”,一瞥間,他心頭震動,看到了沙牆外站立的敵人,有十幾人,幾乎全是女修,身上的五彩袍服很顯眼,他難以忘記,兩年前在草屋旁,如黃鶯泣血的少女滿臉淚痕,扯下鳳冠與霞帔,內裏就是這身流霞宗的道袍。


    女子容顏絕世,卻淚流不止,跳下山崖,獨自跑出割闕山。


    “完了完了,你那未過門的媳婦娘家人來算賬了!”,雲如夫大叫,即使抱頭鼠竄,口中吐血,也不忘開玩笑。


    “啊!”,下一刻,他慘嚎,被刺穿了小腿肚,跌倒在地,額頭滲出冷汗,“外麵的娘家客,大家都是實在親戚,打斷骨頭連著筋,沒必要下死手!”,他扯著嗓子大喊。


    溫嵐斥道:“什麽時候了還有閑心說笑!”。


    謝陳轉身就走,撇下雲如夫不管。


    “別啊,我這不是想打打感情牌,萬一有人心軟,放過一馬,也省得大家將來麵子上不好看”,雲如夫瘸著一條腿,蹦跳著跟在謝陳身後。


    形勢很嚴峻,流霞宗提前埋伏,這是七府中的一員,實力無法想象,帶著殺意而來,與謝陳的關係很糟糕,北境無人不知。


    “你看看,你看看,少年意氣,生冷拒絕李雅闌仙子求婚,將如此助力退卻,不然的話,這次大賽上,有流霞宗一眾娘子軍做後援,我們何至於寸步難行”,雲如夫的大嘴巴喋喋不休。


    謝陳真想拉過雲如夫暴打一頓。


    漫天霞光攻擊越加頻繁,殺機縱橫,荒漠被割裂,撫平,沙牆也在壓來,蘊含著道法,能磨滅他們的身體,後路被斷絕,根本逃不出,隻能硬扛。


    溫嵐也被打飛,即使有袁寧江守護,依舊受傷,到了這一步,謝陳和袁寧江也好不到哪裏去,渾身染血,霞光實在太多,都是相當於同境修士的攻擊,他們疲於應對。


    刺啦!


    謝陳雙掌發光,撕裂了一條赤色的雲霞,爆裂能量炸開,他體表生出血花。袁寧江也連續出劍,將沙牆打退。


    “不然,你說句話試試?”連溫嵐也鬆口了,感到絕望,再這樣下去,幾人遲早要身死,她勸解謝陳。


    少年極其不甘心,一拳打散流光,眼眸深沉,想要吃人,可是,看到溫嵐和雲如夫全身受傷,皮肉翻卷,臉色都煞白,已經無法再堅持下去,他頹然歎氣。


    “流霞宗的人聽著,李雅闌與我是私人仇怨,與他們無關,有任何伏殺盡可對我一人使來,不要牽連我的朋友!”。


    謝陳大吼,聲波傳遞很遠,他知道,流霞宗對自己出手的原因與大羅殿、曹家不同,不是為屠魔,純粹是李雅闌在背後授意,隻要說清,還是有調和的餘地。


    “果然有用,娘家人還是心向著姑爺的”,雲如夫大喜,看到霞光退散,沙牆轟然墜地,顯然,已經暫時安全。


    溫嵐猛翻白眼,譏笑道:“女子最記仇,指望她們網開一麵,那是春秋大夢!”。


    “其實就是陣法攻勢耗盡,自然無法繼續”,隻有她精通法陣,能看出背後奧妙,道出了真相。


    謝陳豁然轉身,盯著溫嵐,目光噴火,“你故意耍我?”。


    “別急別急,人家也想看看你這小魔頭心裏到底有多少裝著我們麽”,溫嵐笑嘻嘻走來,手掌沾滿鮮血,拍打謝陳肩頭,讓他消氣,順勢將血汙擦幹淨。


    謝陳欲哭無淚,真想給自己兩巴掌,可是看到溫嵐藏著笑的眼眸,也隻能生悶氣。


    “既然如此,流霞宗殺意很大啊,不可挽迴”,雲如夫沉聲道。


    此地恢複平靜,十幾名女子現身,對著謝陳指指點點,她們年紀都不大,姿色千秋,環肥燕瘦,湊在一起低語,嘰嘰喳喳。


    “你就是謝陳?”,一名女子上前,喝問,柳眉倒豎,嬌俏臉龐上滿是寒光。


    “我被追殺這麽久,別說你們不認識”,謝陳冷笑,剛才被伏殺,很兇險,對她們沒有好臉色。


    “我是流霞宗莘言,奉李雅闌師姐命令前來殺你”,她沒有遮掩,明確說出目的,然後,似有遺憾,“如果不是時間倉促,陣法布置不足,你連見我的資格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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