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就沒正形?”,白藏不滿。


    “關你何事!”,雨束仙子瞪向錢通。


    “嫁給我?不行!”,謝陳後知後覺,跳腳反對。


    錢通一句話引得眾人齊聲討伐,他也火大,“誰愛管你們這些破事!”,當即撂下一句氣話,化為流光飛走,不在割闕山待下去了。


    “憑什麽不行?”,沒想到,花轎上女子也忍受不了,猛然掀起紅蓋頭,跳下轎子,跑到謝陳身前,滿臉寒霜,質問道,“本姑娘天資絕世,已是翠儀中期修為,在北境也是有名的仙子,流霞宗傳人,難道配不上你?”。


    “相貌平平,扔人堆裏找不出來,還不曾開竅修行,我李雅闌屈身下嫁,還委屈你不成?”。


    “若你不是割闕山弟子,連見我一麵資格都沒有,告訴你謝陳,等我下嫁的少年英傑從流霞宗門口排隊能排百裏,不少你一個!”。


    李雅闌一口氣吐出心中鬱氣,又想到師尊逼迫自己強行嫁給謝陳這個未曾見麵的陌生人,今日還被拒絕,心中委屈萬分,不由得嚎啕大哭。


    謝陳被說懵了,臉色紫青,張口就要罵迴去,天知道這對美女師徒在想什麽,自己都沒見過李雅闌,就要強行拉郎配?


    可是看著麵前仙子垂淚,白皙臉龐通紅,清淚哭花了妝容,那一襲大紅嫁衣刺目,想必也是內心做了很大抗爭才聽從雨束安排,鼓起勇氣前來,被自己生硬拒絕,定不好受。


    “雅闌,不要胡語”,雨束小聲叱道,然後對著身後吩咐:“快準備起來!”。


    一時間,龐大送親隊伍適時而動,樂班吹動笛苼,嗩呐揚天,鑼鼓齊鳴,竟奏出一曲歡快調《百鳥朝鳳》,仆從老媽子手捧新郎錦服、玉冠、靴襪腰帶掛珠等各樣飾物齊齊走來,將謝陳圍在中間,左一個“新郎官請抬腳”,右一個“姑爺快抬手穿衣”,人群後方還有一些年輕侍女手捧梳妝架,擺滿各式胭脂腮紅與水粉等妝品,等著為新人妝扮。


    “走開,走開!”,謝陳大聲喊叫。


    “我說我不娶!”,謝陳的聲音被淹沒在樂班聲中。


    可是,李雅闌聽得清楚,當即大怒。


    “停下,停下!”,李雅闌製止了那些仆從老媽子,可是嗩呐仍舊吹奏不停。“我說停下!”,這次她用出了幾分法力,聲音滾動,樂班清晰可聞,遂停止演奏。


    “白山主,割闕山娶不娶?”,李雅闌雙眸含淚,直接逼問白藏。


    謝陳極為不滿,自己身為正主,已經表明意見,李雅闌卻跳過自己,這是極大的輕視與不尊重。


    他扯下新郎錦服,蹬掉新做的潔白靴襪,將玉冠摔在地上,怒道:“簡直是胡鬧,我與你素不相識,怎麽就要吹吹打打成親?”。


    說著,他鑽出人群,退到遠處做抗爭。


    “小孩子心性,不知世間疾苦,有這樣一樁天作姻緣是何等幸事”,雨束對著謝陳招手,“快來,今日就定下良緣”。


    白藏也感覺有必要阻攔,勸道:“雨束,你我之事不要強加在後輩頭上,快結束這場鬧劇”。


    雨束變色。


    李雅闌大笑,聲音中卻是透著極大的恨意,“師尊,還沒有清醒嗎?在人家看來,我們流霞宗上趕著把自己給嫁出去,隻是一場鬧劇,你看清楚了嗎?”。


    “別再幻想了,從頭到尾隻是你的一廂情願,也隻有你看不清現實!”。


    李雅闌也將大紅嫁衣扯下,扔在地上狠踩,她大笑,又大哭,師尊雨束仙子苦求白藏多年,以致思念成疾,聽聞割闕山收徒,竟逼迫自己嫁給謝陳,期望的是與白藏做不了神仙眷侶,也能先結為親家,好圖將來。


    為了師尊的癡情,李雅闌甘願放下身段,以卑微的姿態上山,卻一再遭遇拒絕,這位天仙一樣的驕傲女子怎能忍受,徹底爆發。


    她痛哭流涕,覺得自己同意雨束的意見,上門提親,簡直是一場笑話,暗處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著,今日割闕山鬧劇很快就將傳開,屆時,自己的臉麵何在?


    如果謝陳同意也罷,她李雅闌為了報答師恩,也捏鼻子忍了,可是,鬧到這一步,如何收場?


    “師尊,我恨你!”,可想而知,她的後半生該承受多少辱笑?


    “謝陳,你我以後不死不休!”。


    這是悲泣女子的最後話語,她麵容淒厲,絕世容顏卻充滿恨意,令人看之不忍。


    杜鵑啼血,黃鶯淚竹,李雅闌縱身跳下山崖,身姿輾轉,在山林間飄飛,眨眼就消失不見。


    雨束心如刀割,喃喃道:“難道我真的錯了?”。


    不得不承認,這兩位流霞宗的仙子皆是少有的美人,可惜今日雙雙在割闕山落淚,自古女子內斂,溫婉含蓄似芙蓉,極少吐露心扉,何況主動送懷?


    隻能說,造化弄人,情字有因無解難成雙,強求不來。


    謝陳不知白藏最後如何勸走雨束,他早跑迴那座最高的石峰,不想再摻和下去。


    少年煩悶,獨自在崖邊靜坐,看到草屋前人來人往,霞光沸騰,無數修士與大勢力接連拜訪山門,為白藏收徒賀喜,可經過錢通點撥,純良心性的謝陳也明白了背後隱藏的殘酷,割闕山沉寂多年,世人不知白藏是生是死,對這塊寶地自然蠢蠢欲動,那些以前的敵人尤為眼紅。


    白藏現世,戰天裂,救下自己,還抹去了大部分北海上發生的戰況,敵人也好朋友也好,迫切想知道白藏現在的修為,以及他出山的動機。


    群狼飼虎,自身強盛時,你就是萬眾矚目的割闕山主。


    一旦虎弱,群狼也會噬骨飲血。


    至於為收徒賀喜,純為噱頭。


    “這其中,好像也隻有雨束和李雅闌是真心而來,不涉及別樣心思”,謝陳自語,他冷靜下來,覺得自己好像是有點過分,傷了女子心。


    “可是,我能怎麽辦,任誰也無法接受”,少年感慨,他這樣一位平凡普通的年輕人,雖是青春年華,情竇在內,但從不敢奢求不屬於自己身份的一切。


    那李雅闌,且不說美豔,自身修為也高深,謝陳說到底也是未曾修煉的肉體凡胎,至於自身修行品性和將來,現在都不敢貿然下決斷,怎敢主動招惹是非,這等流霞宗的傳人,必定是群瀾匯聚之處,一旦染上,難有安閑。


    “說到底,還是自身不夠強大,若能像山主那般抬手覆滅強敵,何懼什麽風浪”,謝陳下定決心,要即刻開始修行,既然已與前世無瓜葛,當在此修得安身立命之法。


    “少年若能隨風起,誰願甘於平凡?”,他陡然堅定信念,要走出一條不同路。


    草屋前待客的白藏也感知到謝陳心境變化,露出不易察覺的微笑。


    “還有兩個時辰日落,你自己在主峰上搭建庇護之所,備好生活所需,明天開始修行”,白藏傳音,對謝陳做出安排。


    “來吧”,謝陳坦然接受,他站起身,反複握拳、鬆開,感受著自身變化。經過天地洗髓,他的身體得到極大淬煉,不僅力量大增,恢複能力也令人咂舌,胸前的傷口已愈合,看不出傷痕,若是前世,這樣的重傷怎麽也要修養半年,可如今,隻能算輕傷。


    “嗬!”,謝陳從崖邊搬起一塊巨石,足有數百斤的巨石在他手中挪動,雖然吃力,卻也緩緩而行。


    少年輕輕拍掉手上灰塵,對自己的力量有了初步認知。他又拿出錢通留下的匕首,長不足半尺,不知是何種材質打造,呈黃銅色閃耀亮光,寒意襲人,柄端是烏黑木質,敲擊有金鐵聲,堅硬異常,整柄匕首隻有這兩色,簡約大氣,線條流暢,看著就討喜。


    他拿匕首在石頭表麵劃過,沒有法術加持,僅是刀刃自身的鋒利便將巨石切割為兩半,“錢老祖這寶貝了不得”,謝陳訝異,看著匕首黃銅色刀身上鐫刻的“應牙”二字,愛不釋手。


    這片主峰上的空地隻有幾百平米,長滿草甸,因地勢較高,山風也急,草勢生長不旺,隻到腳踝。空地背後是巨大光滑的崖壁,直通山頂,左右兩側是懸崖,站在邊側,可看到腳下雲霧繚繞,不知其深。隻有正前方是較為緩降的陡坡,也近乎垂直,一人合抱的蒼鬆密林遮蔽陽光,顯得昏暗。


    謝陳衝入林中,舉起應牙匕首割樹伐木,生長多年的老鬆在吱呀聲中顫顫而倒,順山勢滾落,爆發轟鳴,在山中迴蕩。


    少年飛快追上,以匕首將鬆樹枝幹削平,去掉枝椏,僅剩一根主幹,便拖上草地,扔在一側,他飛快衝下山坡,瞄準下一棵蒼鬆,重複砍伐過程,他有意趁山勢清理出一條下山的小道,也將擋路的老鬆砍倒,作為房屋主材。


    日落時,便有數十棵老鬆被剝了皮,躺在草甸上等候下一步發落。


    謝陳暫緩開辟小道,此路長遠,非一日之功,他返迴草甸,摸索出一些雜物,都是錢通贈予。


    說起來,謝陳還是難以置信,兩米多高的黑壯漢子,怎麽看都應該是糙俗之人,心思卻細膩百轉,比白藏要貼心許多。僅是聽自己吐槽在山上生活艱苦,便留下這許多有用物,如火鐮石、牛皮水袋、鹽椒醬醋調味品,甚至還有針線,看著錢家老祖掏出這許多樣式物品,謝陳當時就震驚了,好奇他以前的過往。


    結果自然是被錢通一掌拍倒。


    他聚攏大量鬆枝,點燃後有濃白煙霧升起,散發出清香,旁邊是白藏淩空斬殺的草鹿,還剩下許多肉塊,正好烤熟填飽肚子。


    篝火劈啪,鬆枝富含油脂,在燃燒中爆裂,釋放出更為濃鬱的鬆香,與鹿肉的香味融合,加上鹽椒調味,聞之便覺腹中空餓。


    “有了調味品味道就是不一般”,謝陳大口撕咬,嘴邊油光發亮,他一口氣吃下四五斤肉塊,才覺得有一絲飽意。


    打了個飽嗝,少年躺在柔軟草甸,一手撫摸圓滾滾肚皮,迴想這幾日發生的事,還是覺得像做夢,真實又荒誕。他想到了許多,有謝家莊那座祖傳的小平房,已有三十年未曾翻修,顯得破落,麵積也不大,雙親故去,自己一人住著總是荒涼。


    他又想到了孟良中學,班主任周宵露,“不知我的離奇失蹤會不會對她造成影響?”,謝陳明白,今年是周宵露評選高級職稱的關鍵一年,出了這檔子事,估計要懸。


    “也不是我能決定的”,他這樣寬慰自己。


    “那張處分,真冤!早知道怎麽也要和周老師說清楚,爭取撤銷”,想到處分,他還是忿忿不平。


    最讓他感到不安的,還是張誠副校長,這位威嚴的老校長是唯一關心自己的長輩,謝陳感激不盡,可現在看來,是無法報答了。


    籲!


    長舒一口氣,謝陳翻身而起,放下千頭萬緒,投入到現實中,既然已經迴不去,那就活好當下。


    他在火堆上添加幾根木材,使得火光明亮,映照後方石壁亮堂堂。


    應牙匕首鋒利無比,輕易即能切入堅硬石壁,他大致估算出長寬,砍削不停,大片大片石頭剝落墜地。


    以鬆木建房固然好,但謝陳擔心長期風吹雨淋木質腐爛,不如在山壁上打洞結實,雖然累,好在年輕,空有一身傻力氣,趁著火光埋頭苦幹,也不覺辛苦,不多時,就挖出一座四米長寬,進深三米的洞龕,最裏側,他還留下一米石壁,就著山勢打磨成平坦石床,供休憩使用。


    “還有時間,就做個複式小別墅”,謝陳嬉笑,搬來那些伐倒的鬆木,揀粗直的留下三梁四柱,剩餘全部以應牙片為木板,長短不一。


    鬆木清香令人心怡,他很快就做完準備,剩下的,無非是樹立四根房柱、上梁,覆蓋板材。


    他不追求房屋造式精美,僅能住人便可,前世也在網上看過許多博主野外造房的視頻,大致流程也懂,做起來也倒順手。


    最終,一座鬆木搭建的小木屋依山建成,屋頂板材向下傾斜嵌入石壁,防止雨水倒灌,推開門,是十幾平米的木屋,東西側牆各開一個窗戶,山體處還用鬆木板樹立拚接出一堵牆壁,與石洞隔開,作為臥室。


    謝陳將挖出的石片全部切割為一米見方的地磚,鋪滿木屋,覆蓋在草皮上。


    如此,庇護所也基本搭建完成,勉強可住人。


    “等有時間再嚐試采集鬆脂熬煮一鍋樹膠,將木板塗刷一遍,更為耐用”,謝陳站在遠處打量自己的成果,白花花木屋在夜色中也亮眼,有那麽一絲山中野居的質雅意味。


    “以後,就叫木屋”,謝陳懶得起名字,自家山主居住也不過是單間小草屋,叫木屋也不算委屈。


    他看了一圈,較為滿意,目光轉動,看到木屋東側石壁上那幅白藏所刻壯士負石圖,不由得噗嗤笑出聲,也不知那位冷傲山主是何意,做出這樣一幅圖刻,他每次看到都啼笑皆非。


    “不過,很傳神,我的英武躍然石上,背負瀝青路麵,手持自行車輪,真像是征戰天裂的少年英雄”,謝陳自己對自己點評,臭美一通。


    說到這裏,他想起了那一大片瀝青,還在草甸邊躺著,“等改日好好捯飭一番,在木屋前建個硬化地麵,省得下雨後一片泥濘”。


    “自行車輪子要好好保存,留一絲念想”,謝陳自語。


    突然,他感到不適,“我的眼睛,怎麽劇疼”,他忙轉頭,閉眼,僅是看了一會石刻,雙眼就刺痛不已,淚花溢出眼眶。


    “山主修為已通造化,隨意留下的圖刻也有劍氣留存!”,謝陳大聲叫嚷,他也不知自己說得對不對,但小說中都是這樣寫的,姑且就說出來,拍白藏一個馬屁。


    “哦,原來是進蟲子了”,經過揉搡,他指尖多出一個黑點,不曉得是什麽蟲子。


    折騰了這麽久,謝陳也不知疲累,他想了想,應該是後半夜了,白藏門規森嚴,第一條就是不得惰懶,自己可不能大意。


    “白天山主說得清楚,要我以後每天早晨日出前爬上山頂”,謝陳走到石壁下,仰頭看去,深吸一口氣,就開始攀爬。


    孤嶺深山,沒有鍾刻,他如何知曉時間,為了不誤事,索性現在就爬,“萬一山主明日要傳我絕世神功,誤了時辰,豈不錯過天大機緣”。


    話是這麽說,謝陳也清楚,白藏不會那麽快傳功,他其實還是疼怕了,白藏手段殘忍,動起手來那是毫不留情,能讓他生不如死,謝陳寧願蹲坐在山頭吹冷風,也不想再感受白藏的教育。


    “這麽看還是周老師教學更勝一籌,雖然嚴厲,起碼不會體罰學生”,謝陳一邊爬一邊發散思維,胡亂想一通。


    百十米絕壁雖然陡峭,但有過攀爬經驗,加上時間充足,謝陳並不吃力,顯得遊刃有餘。很快,他就上升了六十米,路過那棵橫長的老鬆,枝椏嶙峋,蒼勁勃發,“又見麵了,不過我還有事,下次再聊”,謝陳與老鬆打招唿,拍了拍樹根,繼續向上爬升。


    夜幕下,老鬆周圍霧氣彌漫,匯聚在鬆針上往下滴水。


    “老鬆也不知活了多久,四周空氣都比別處清新”,謝陳讚了一聲,“再活下去就成精了”。


    簌簌。


    山風吹來,鬆針擺動如濤,發出輕響。


    “有了經驗,就是快”,謝陳眨眼又爬升十幾米,看著山頂近在眼前,心情暢快。


    突然,他腦海中劇烈疼痛,尤其是前額與後腦,像是有尖銳鋼釘要紮破皮肉透體而出,可探手摸去卻並無異樣,同時,那鋼釘好似還在旋轉,要攪動他腦漿崩裂一般。


    “啊!”,謝陳慘叫,全身控製不住顫抖,雙手也無力再攀附石壁,墜落下去。


    幸有老鬆橫長的枝幹托舉,謝陳重重摔落,顧不得後背疼痛,他雙手緊緊抱住鬆樹。


    “差點摔死”,謝陳心悸,心髒突突跳動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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