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既白已然跌落神壇,這種落差感最為煎熬,往日的尊貴都成為如今反噬的利刃,這麽長時間的疑問與悲苦宣泄出口,竟讓他有種暢快的感覺。


    但現在可不是敘舊的時候!遲既白不能死在禁咒之下!


    但如今沈遇之被禁咒鎖定,又無法勸說遲既白離開,便隻能隱晦看向神女的方向,示意她動手。


    遲既白不能死,他對這半個世界的轉變極其重要,更是接下接力棒的重要人選。


    但不知為何,神女並沒有動手。


    距離禁咒隻剩下10秒,10秒後,禁咒落下,二人都會灰飛煙滅。


    “老師!你就不能......也帶我走嗎。”


    往日裏尊貴的皇子殿下,如今頭發散亂,翻湧而出的眼淚滑過臉上的傷疤,眸光死寂一片,鋪天蓋地的絕望將他整個人席卷。


    帝國沒了,親人沒了,支持他的民眾也沒了。


    而現在,他最敬愛的老師,卻要拋棄他獨自離去。


    感到一股腥黏的液體從嗓子裏湧出,又順著嘴角淌落,遲既白不管不顧抓著沈遇之的手臂,在顫抖中發出絕望的哀嚎,哀求他不要離開,不要讓他一人承受這苦楚。


    至少......不要留他一人。


    遲既白張嘴是暗啞的氣聲,他從懷裏取出五枚銀幣,卻因為身體的顫抖而散落一地。


    如果銀幣真的能夠截停禁咒,那老師你便再救我一次吧。


    這一瞬間,沈遇之內心猛地一顫,似有觸動。


    言語如刀,刀刀見血。


    他似乎自作主張,從未考慮過遲既白的想法,便拿他與神樹做了交易。


    心軟一瞬,他抬手為遲既白拭去嘴角的血汙,轉而又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遲既白可以死,但不能就這麽窩窩囊囊地死去,他確實太過脆弱。


    我的學生,這是我為你上的最後一課。


    參悟死亡的真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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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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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禁咒落下的前一瞬,他猛地將遲既白推開,倏然有華光閃過,神樹的虛影若隱若現,纏繞的樹枝將他緊緊環繞,將禁咒的威力隔絕開來。


    樹冠直入雲霄,仿佛是天地間的橋梁,樹幹上淡淡的金色光澤似是被神明親吻過的痕跡。


    看著神樹出現,神女猛地站起身,似是不可置信一直在龍脈雪山山頂的存在居然願意為了救遲既白出現在這裏。


    神樹某種意義上是兩位神使的創造者,隻不過神樹已經昏睡多年,無論如何祈禱都沒有迴應。


    似是意識到自己的失禮,神女低頭以示尊敬與臣服,眼神中閃爍著虔誠的光芒,生怕自己冒犯到神樹的威嚴。


    方才她不是不想救遲既白,畢竟遲既白對她的計劃有大用,隻不過她無法插手,這才隻能等待。


    本想求助係統的沈遇之止住了動作,在白光吞噬他之前,他瞳孔一縮看向神樹的方向,樹中,似乎有一道高大的人影與遲既白緩緩融合,那人抬頭,溫柔而繾綣地看著他。


    沙沙的聲響帶來神樹的低語。


    在離開前,他似乎聽到一句話——


    “許久不見。”


    眼淚從那雙不可置信的淺金色眼眸中滑落,世界包裹在劇烈的心跳聲中。


    是啊,許久不見。


    【係統】宿主擬化軀體已徹底死亡。


    【係統】主線任務已完成。


    【係統】傳送中——


    【係統】同步提取記憶成功!


    ——


    咖啡館暖黃色的燈光柔和溫暖,角落裏的黑膠唱片機緩慢滑出繾綣的音樂,男子坐在無人問津的角落,大片陰影投落在他肩上,側臉的光線時明時暗,身段修長好看。


    遲既白緩緩將手中的筆放下,至此完結。


    他將自己在《天光》中的記憶盡數當成日記寫了下來,記錄了一個皇子的生平,事無巨細,從有記事起到最後在高塔中身亡。


    事情的最後是如何呢?


    遲既白被神樹護住,沒有同沈遇之一起灰飛煙滅,但在感官被吞沒的最後一刻,他聽到了如同炸雷般骨頭折斷的聲音,還有沈遇之漏掉一拍的心跳。


    他最依賴的老師,也要將他拋棄了。


    遲既白瘋了,他被神女帶到高塔之中,研究【牧師】一職的下一段進階道路,隻不過他終日昏昏噩噩,性情也變得古怪無比,凡是踏入高塔的人,都被他罵著打著趕了出去。


    他在高塔中不知待了多久,或許是五年,或許是五十年,總之,在高塔中的時間與萬物都被模糊,昏昏噩噩中,沈遇之死亡時的畫麵一次次在腦海中迴放,遲既白終於清醒過來。


    死靈的意誌會帶著我重生,以恢複帝國的榮光。


    他不再墮落,或許說是徹底瘋了,打算與神殿魚死網破,終於根據之前的手稿創造出牧師的黑暗進階麵——


    【死靈術師】


    隻不過那時候,他已經成為一個白發蒼蒼的老頭子,將一條路從無到有開創,就耗費了他一生的時間。


    想要將自己的名字刻在英魂塔上,可絲毫不簡單。


    但現在已無英魂塔,遲既白便將自己的名字寫在那張照片的背後。


    或許這張照片是現在唯一能證明帝國存在過的物件。


    雖然與外麵的消息完全隔絕,但遲既白也知曉神女試圖將整個諾沙帝國的存在抹除,並且改變整個世界的格局。


    這就意味著,他所在意的一切,所經曆的一切,都會被強行抹除,沒有人記得,自然也就無人會複仇。


    老師,你說死靈是否可以讓亡者以另一種方式存活?


    遲既白將死靈與牧師特有的“治愈”結合,隻不過他也不知道這個進階方向是否可行。


    現在無人能夠實驗,研究死靈已經讓遲既白的身體狀況變得很是糟糕,或許這個問題要一直掩埋在高塔之中。


    任憑天命。


    強大如遲既白,如今使用禁咒甚至不需要念咒語,隻需一枚銀幣當做媒介,他將整個高塔都布滿魔法,禁止任何人進入。


    老師,我不是您口中的天才,隻是一個蜷縮在富貴華閣裏的弱者,但現在或許可以得到您的一句真心誇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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