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馬賽程結束了。


    第二天,林瞿牧隻感覺到兩條腿已經被自己拋到九霄雲外,完全沒有任何知覺。而且整個人死氣沉沉,連動都不想動了。


    還真的要讓喬斌指導和蔣振邦把自己抬迴去。


    林瞿牧強撐著,強忍著,穿好衣服,拿齊東西,慢悠悠地跟大部隊集合。


    “你這家夥,怎麽?拿到了冠軍飄了?敢起的這麽晚?”喬斌指導拍了拍林瞿牧的肩膀,差點就沒把他給拍倒在地。


    “耶?你幹啥了?”喬斌指導一愣,看著林瞿牧晃蕩的誇張角度,還以為林瞿牧要碰瓷。“我警告你,你別碰瓷啊,不然我把你丟到荒郊野外讓剛子揍你。”


    (玩個獨行月球的梗)


    想著剛子那超低的體脂率以及極其恐怖的肌肉,估計挨一拳林瞿牧就得死那。


    “我隻是累著了。”林瞿牧的聲音沙啞到自己都無比吃驚。


    “該,讓你跟奈良岡磨,遭劈了吧?”喬斌指導興高采烈幸災樂禍,不過還是主動把林瞿牧的球包背到自己身上:“走吧小子,迴去過後拿獎金請我吃飯。”


    ————


    一上飛機,林瞿牧直接把手機開飛行模式,然後直接躺在頭等艙睡得死死的。


    要不是林瞿牧一上飛機就係好安全帶,不然就像砧板上的魚被人翻來覆去的,睡都睡不好。


    不過嘛,起飛與降落都需要坐直身體。林瞿牧無奈,隻好照做,做完立馬就睡。


    迴到雙流基地後,林瞿牧跟林羽生打了個招唿,然後直接迴到房間,啥也沒動,衣服也沒脫,就直接睡著了,誰叫也叫不醒。


    ————


    “唔啊……我這是睡了多久?”


    林瞿牧拿起手機,看了看時間。哦,早上九點,那還不算晚。已經三天了?那也沒關係,不過是……


    等會?三天?


    林瞿牧一個鯉魚打挺坐直身體,反複查看時間,結果還真的是三天了。


    殺千刀的,他們不會以為我死了吧?


    林瞿牧忐忑地看了看微信和電話。果不其然,被打爆了,微信也是99+,實際三千多條消息。


    我不會被開除吧?林瞿牧幾乎要哭了,趕緊報平安。


    孫俊指導也很奇怪。比賽全過程他看得十分清楚,雖然林瞿牧更多的是磨,但是也不至於睡這麽久吧,倒時差也不需要那麽久啊。


    林瞿牧放下手機,好在啥事沒發生,那就好。他活動了下身體,發現自己身體雖然還是有些疲憊,但已無大礙,拉伸一下估計就可以緩和。


    不過身上的衣服得換了,迴來就沒換過,都已經醃入味了,一股酸爽。


    狠狠搓了七八遍才清除臭味,林瞿牧趕緊來到訓練場地,投入訓練。


    “喲,這是誰啊?”林羽生看見了林瞿牧,陰陽怪氣:“拿到冠軍就睡了三天,你難道要把自己當豬養了?”


    林瞿牧直接一巴掌唿在林羽生後腦:“嘴巴沒掌門的。”


    “誒呀呀,你要殺人滅口?你好狠的心啊!”


    “住嘴!”


    “夠了!”喬斌指導過來,給了兩人一人一個腦瓜崩。


    “為啥打我?他先動手的。”林羽生無辜道。


    “你嘴巴沒個把門的,啥都瞎咧咧。要再有下次,把你那些標本都扔了!”


    雖然國羽沒有明令禁止宿舍內不得擺放什麽雜物,但是標本屬於那種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存在。盡管林羽生帶的不多,但是都是蟲子之類的。


    林羽生悻悻閉嘴。


    “還有你。”喬斌指導看著林瞿牧,“打屁股就算了,打哪都不能打腦袋啊,打壞咋整?”


    林瞿牧沉默低頭。


    “你們兩個,晚上加練,兩公裏,不跑進兩個小時,明天再加一萬米!”


    雙林頓時戴上痛苦麵具。


    “好了好了,兩萬米太長了,折中,一萬米兩次,兩天跑完。”孫俊指導走過來,“你也是,年輕歸年輕,也不能這麽造,不然身體早就垮了。”


    喬斌指導也察覺到自己有些矯枉過正了,向孫俊指導和雙林簡簡單單道了個歉。


    “訓練吧。”孫俊指導看了一眼雙林,然後帶著喬斌指導離開。


    ————


    幾天後的一天,訓練結束的林瞿牧正在跟係統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


    根據係統給的方式,其實林丹跟自己的訓練計劃沒啥兩樣,同樣都是半天訓練技術,半天訓練身體。還真的應了之前林丹跟自己的囑咐,大道至簡,把簡單事情做好,然後在場上融會貫通。


    當然比起林丹,林瞿牧自問自己的天賦應該還不如林丹,那就需要更加刻苦的訓練盡可能縮小差距。


    【統子啊,接下來你覺得我可以從哪些方麵入手?我覺得我的網前可以暫時放一下,注意一下我的腳步,我想把它更加精簡一些。】


    【滴,可以,宿主可以在接下來的訓練中盡可能的將注意力放在腳步上。】


    石宇奇的一個小缺點,那就是小碎步有些多。雖然這是很常規的調整,但是步伐過多,那就很容易錯失第一點的擊球點。現在的石宇奇腳步都精簡了很多,但不可避免還是會有小碎步。


    而且,根據係統給出的另一個訓練方案:兩天五公裏。


    相比較軍人或者是專門訓練長跑的運動員來說,林瞿牧真的要比體能肯定是被拉爆的存在。不過羽毛球最重要的也是體能,沒有充足的體能作為支撐,很多戰術隻能是紙上談兵。


    林瞿牧也不會改變兩天這個時間,而是把五公裏改為四公裏,即每天至少跑兩公裏。每個階段都需要時間來習慣,貿然加強度隻會損傷身體。


    就在這時,林瞿牧的手機響了,打斷他和係統的談話。林瞿牧拿起來,是張誌傑的視頻。


    視頻中張誌傑大汗淋漓,看起來訓練的十分刻苦。


    “你最好休息去,不然有你好受的。”林瞿牧笑道。


    “怕什麽?我這身體耐造。阿牧,你等我進入國家隊,我打爆你。”張誌傑秀了一下自己的肌肉,但是他皺了皺眉,伸出去的左手微不可察地碰了碰心髒處。隻是一瞬間就恢複正常。


    “我等你。”林瞿牧笑道,“話說我都拿到了一些冠軍了,你別等到我壟斷所有冠軍你才來,那多無趣。”


    張誌傑笑了:“笑死,你先打的過安賽龍、石哥、喬納坦先吧,這仨你打掉估計就差不多。”


    林瞿牧一臉自信:“假以時日,我肯定能做到。”


    “先不聊了,這裏要閉館了,我得迴去洗個澡。”


    “好好休息,等你世青賽奪冠!”林瞿牧笑道。


    ————


    2024年6月30日,印尼雅加達,世青賽羽毛球比賽,男單。


    張誌傑對陣一位日本球員。此刻的他眼神堅定,對著勝利誌在必得,眼裏全是渴求勝利的火苗。


    隻不過現在的局麵是均勢,需要張誌傑更加主動才行。


    看著對麵的日本球員做好了發球準備,張誌傑舉起了手,思考著接下來該怎麽辦。教練托腮,在腦海裏思索著接下來比賽的走勢。


    張誌傑剛剛準備放下手。突然,他咬牙,仿佛是突然遭受什麽劇烈的疼痛。他捂著心髒,踉蹌著往前走了一步。


    本來勢在必得的教練立即坐直身體,屁股已經離開了椅子,隨時準備衝上去。張誌傑可是被譽為最有可能進入國家隊的第三位零五後小將,現在可不能有事。


    毫無征兆的,張誌傑麵朝地,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教練頓時坐不住了,立馬就要衝上去。主裁這個時候做出了匪夷所思的舉動,她讓教練不要輕舉妄動。


    教練腦海一片空白,居然被主裁的舉動給硬控一秒,隨後立即衝了上去,展開急救。


    可是,救援隊呢?


    教練焦急著看著通道。一分鍾了,急救隊呢?


    教練趕緊施展急救,可是張誌傑依舊神誌恍惚。著急的教練顧不得儀態,趕緊大聲唿叫救援。


    終於,兩分鍾後,急救隊姍姍來遲,把張誌傑抬了起來,送往醫院。


    禍不單行。雅加達醫院傳出噩耗,張誌傑,搶救無效,去世了。


    ————


    同一天,傍晚。


    林瞿牧與林羽生剛剛結束訓練,坐在一起吹牛打屁。


    突然,陸光祖著急跑了過來:“出大事了,趕緊去會議室!”


    兩個人不明所以,但還是立刻前往會議室。


    會議室的氣氛明顯十分沉重。賈一凡眼睛紅紅的,陳清晨捂著臉看不清表情。石宇奇低著頭,但很明顯他的心情十分糟糕。李詩灃茫然抬著頭看著天花板……


    每個人形態各異,無不訴說著他們已經聽到了最嚴重最痛心的消息。


    等所有人到齊了,張軍指導痛心疾首,說道:“張誌傑同誌,去世了。”


    轟的一聲,林瞿牧整個人腦袋似乎要炸了。


    ————


    張軍指導親自帶著張誌傑的姐姐前往印尼協商,林瞿牧林羽生作為張誌傑生前好友,將代替國羽全隊出席葬禮。


    兩個人穿著一身黑色西裝,站在捧著張誌傑遺像的已經哭昏過去好幾次的張誌傑母親身後。他們等待,等待張誌傑迴家。


    天空陰沉,吹拂著刺骨的冷風,仿佛隨時都能下雨。人們裹緊衣服,紛紛抱怨這都要進入最熱的時候居然會這麽冷。


    機場內,等候其他人的人們看到了兩個年輕人站在一個捧著遺像的老太太身後,不由得有些好奇,也為老人家默哀。遺像上的人很年輕,看起來不過十六七歲。老太太也是可憐,居然要遭受最痛苦的白發人送黑發人。


    但隻有林瞿牧和林羽生最清楚,當他們兩個人見到這位母親的時候,剛開始還是一位滿頭青絲中夾雜著點點銀光的婦人,第二天,隻是一個晚上,瞬間變成了眼前這位滿頭白發,滿臉皺紋的老婦人。挺直的腰背駝了下來,原本還挺細膩的皮膚起了皺紋。


    痛苦,無時不刻折磨著她,折磨著至交好友,無情地折磨著每一個關心的人。


    林瞿牧抬頭,看到那一架從雅加達迴來的飛機已經顯示落地了。


    外麵,下起了綿綿細雨。人們都在擔心,飛機會不會延誤啊?


    “伯母,飛機到了,阿傑馬上就迴來了。”林瞿牧開口說道。


    張母不說話,她也看見了那趟航班的消息。


    十分鍾,艱苦的十分鍾,難熬的十分鍾。周圍不僅僅是官方媒體,還有許多聞著味就圍過來的自媒體。


    張誌傑姐姐,捧著一隻小木盒,上麵刻著張誌傑的頭像,走出出口。


    “兒啊!!!”


    刹那之間,暴雨傾盆。


    ————


    林瞿牧與林羽生代表國羽出席葬禮。


    葬禮上,林瞿牧與林羽生各自捧著一束用99顆羽毛球編成的花束,放在了他的旁邊。


    隨後,林瞿牧與林羽生各自把一把拍子放到了他的身邊,緊緊挨著張誌傑的相片。


    “這幾個拍子,見證了我們兩個的所有成人賽。”林瞿牧輕聲說道。


    林羽生也是說道:“你說好的要陪我們走下去的,結果你先離開了。嗬,騙人是小狗,你學狗叫,趕緊的。”


    隨後,兩個人走迴人群,看著葬禮漸漸走向尾聲。


    安葬好後,林瞿牧拿著一個盒子:“伯母,姐姐,這是誌傑拿到的所有的榮譽。還有,裏麵有我們隊裏給您的補償。我們知道,我們……”


    “好了好了。”張誌傑姐姐打斷了林瞿牧,“我們不會怪罪你們的,隻是請你們給我們一點……”


    兩個人會意,將盒子遞給張誌傑姐姐,隨後兩個人都坐在墓碑前。


    仿佛那段三個人一起偷喝有糖可樂,吃著炸雞看著星星的日子還沒結束。


    “晚上還沒到,沒有星星。不過,你看,月亮出來了,它倒是勤快。”林瞿牧喝了口可樂,說道。


    “少喝點,不然長胖了怎麽去戰勝那些陰差?”林羽生也是灌了一口可樂,說道。


    兩個人絮絮叨叨說了好多,一直說到了傍晚。


    “你在那邊好點,等著我們。”林瞿牧說道,“忍一忍,不久。”


    “之後別忘了在那裏舉辦個世錦賽,不然打球就沒意思了。”林羽生說道。


    “別送了。”兩個人拍了拍墓碑,掩蓋著一聳一聳的肩膀,離開了這裏。


    林瞿牧手裏,握著三個人最後的合照。


    ————


    至交好友的離世讓林瞿牧消沉了一段時間,飯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要不是靠著係統電擊提起一些精神,不然真的就打著打著就睡了。


    孫俊指導十分清楚,林瞿牧心思要比很多人細膩很多,也更習慣於把自己的情感壓在心裏,很少顯露出來。但這是會造成一個結果:嚴重內耗。


    林瞿牧已經沒怎麽吃好睡好,長久下去身體就會垮掉的。


    這是成長道路上必須經曆的事情。


    孫俊指導把林瞿牧叫到辦公室。


    “阿牧,我知道,這件事情對你打擊很大。”孫俊指導說道,直接開門見山。與其雲裏霧裏不得其意的話裏有話,孫俊指導認為隻有開門見山直接把問題拿出來才能更好的解決問題。


    “不可否認,這個打擊太大太突然了,誰也無法預料,誰也很難一時間就能接受。”孫俊指導拿起一支煙,點燃。


    林瞿牧依舊沉默。


    “迴憶是最好的解決良藥,也可能是加深悲哀的催化劑。”孫俊指導吸了一口,“如何分化,要看你的主觀能動。”


    林瞿牧點頭。


    “給,這是誌傑的照片。”孫俊指導拿出一張有些泛黃的照片。


    林瞿牧接過。把照片翻過來,那是張誌傑的字跡。


    “讓五星紅旗,飄揚在最高處。”


    林瞿牧隻覺得,手裏仿佛有萬鈞重。


    “驕傲,從來不是單方麵的。”孫俊指導說道。


    林瞿牧拿著照片走出辦公室,大步迴到場上。


    成長,可能是一件巨大的變故,走出它帶來的陰影,將會是一個蛻變成功的蝴蝶,展翅高飛。


    林瞿牧迴到宿舍後,拿起一支筆,在後麵寫上:


    “終有一日,我要壟斷所有冠軍。你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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