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究竟在她身體裏,封印了怎樣的一個怪物?怪不得她一次次傷到極致卻怎麽都死不了。


    疑惑更深了,君墨和她到底是怎麽迴事?如果視她為大患,何不直接想辦法殺她,為什麽寧肯折損自己也要實施這種封印?如果是想保護她,又何必下手如此狠毒,讓她遭這種罪,最後還逐到蝕骨之地來?還是說早已料定她死不了,故意做戲給別人看?


    墨染握緊拳,心頭微微有怒氣。


    君墨,為何他始終都猜不透他?他不在的這些年,外麵究竟都發生了些什麽?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如果他可以離開的話,傅小七就是他的天賜良機。


    “起來!”墨染解開繩子,把衣服扔迴她身上。


    傅小七抬起自己的右臂想看看墨染剛才找了半天到底在看什麽,可是脖子太短怎麽努力都看不見。背過身子還未待整理好衣服,就被墨染不客氣的拖拽出門。


    他到底在幹什麽?要趕她走的話,也讓她先把唿嚕獸帶上啊。


    傅小七大傷初愈,行動略顯笨拙,跟不上他的步伐,純屬是被他拽著領子拖著走。


    林中昏暗無比,遠處不時傳來一些奇怪可怖的鳥獸嘶鳴,墨染右手拖著她,左手拿著匕首。一有食人的花草藤蔓靠近就狠狠一刀斬下去,汁液猶如鮮血一樣噴濺了傅小七滿臉。


    行了大概一柱香的時間,早已超出傅小七平時的活動範圍,離了小屋老遠,沒有了陣法的保護,周圍樹叢裏悉悉索索的,各種妖物在暗處窺探著她,卻又忌憚墨染手中的刀不敢太過靠近。行得越遠,跟上來的越多。


    傅小七隱約聽見野獸一般貪婪的喘息聲,不安的四處張望,手不由得緊緊抓住墨染的衣襟。


    墨染不管那麽多,依舊飛快的往前走著,突然傅小七不走了,怎麽拖都拖不動,迴過頭,見她腿腳全被藤蔓纏住了,於是迴身斬斷她身上的藤蔓,繼續向前走。


    他到底要帶她到哪去啊?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墨染終於停住了,傅小七耳邊唿唿風聲,凍得她直打哆嗦。


    麵前是一個斷崖,下麵黑乎乎的,也不知道有多深。


    他來這裏幹什麽?傅小七疑惑的看著他,等他開口給一個解釋。卻沒想到墨染突然伸出手來,輕輕一推,竟然把她從崖上推了下去。


    傅小七驚恐的睜大眼睛,反射性的伸手去抓他衣服沒抓住,隻抓住了崖邊的石頭。


    墨染走近兩步,彎下腰,笑著看著她,那笑容叫她冷到骨子裏去了。


    然後便是毫不留情的狠狠踩住了她的手,傅小七吃痛的皺起眉,半掉在空中身子像要散架了一般,再承受不住,終於手慢慢鬆開,從懸崖上摔了下去。


    穀深百丈有餘,絕壁橫亙。身子垂直下落,如此高度,就算摔的不是粉身碎骨,至少也是腦漿迸裂。


    傅小七隻聽到耳邊唿唿風聲,危急關頭大腦卻陡然清明無比。無數過去看過的那些心法口訣源源不斷的向外冒出,可是這裏是蝕骨之地,無法禦劍更無法乘風。


    寬大的衣袍鼓舞翻飛,她下落的速度卻絲毫未減。


    墨染靜靜站定,注視著下麵,以他的眼力,漆黑穀底一草一木仍舊看得清楚。推她下去是為了試她,可她若這麽容易就摔死了,那留著對他也沒有多大用處。


    但是看她快落到底依舊沒有什麽奇跡發生,眼中難免有失望神色。正當他都要放棄了以為傅小七死定了的時候,卻見她身子重重的在空中一頓,定住了大約一秒鍾,又再次直直摔到穀底。


    仍舊心肺受了重創的咳出一口血來,傅小七翻身爬起,不明白墨染為何突然之間要置自己於死地。抬頭仰望,隻能看見昏暗的一線天。


    突然聽見一聲恐怖而低沉的嗡鳴聲,驚得她寒毛都豎了起來,那是她所熟悉的妖獸的低吼。


    不由得退了幾步,四處張望,看見兩團熊熊火焰飄浮在空中。不對,是一雙血紅色充滿了貪婪和渴望的眸子正瞪視著她。


    傅小七深吸一口氣,看著那個比唿嚕獸變身後還要大上許多的身影從角落裏走了出來,步伐緩慢沉穩又不失優雅,一身長毛根根分明,純淨的金黃色堪比她見過的最美麗的朝陽。


    曆經過那麽多的磨難,雖然不像以前見鬼那樣,嚇得兩腿發抖連逃跑的力氣都沒了。可是看著它頭上的角,硬如鋼鐵的直尾上的鱗片,露出白牙的血盆大口,她還是心裏隱隱發虛。


    睚眥獸,上古十大妖獸之一,性兇惡,喜吃腦髓。錙銖必較,極愛相爭,至死方休。領土意識極重,有王者之姿。食其角可提升百年仙力,而且它哪怕吃的是草,屙出來的都是黃金,故而早早在六界之中被仙人妖魔捕殺殆盡。


    傅小七迴憶起之前在《六界全書》上所看過的妖獸一覽,此獸名列第三。


    完了,要是腦袋被它吃掉了,自己再怎麽能複原也長不迴來了吧?


    唿嚕獸不在,她突然有些慶幸起來,不然為了救自己,怕又是一場惡戰。雖然唿嚕獸也很強,但是想要勝睚眥獸,還是難了一點。


    睚眥獸打了個響鼻,抖抖金光閃閃的皮毛。威風凜凜,雙目炯炯的踱了幾步,打量傅小七。它口味很挑,通常捕食其他獸類或是流放到蝕骨之地的仙魔都隻吃腦袋和內髒。在蝕骨之地它對手不多,覓食十分容易,現在已經吃得很飽,對於這種從天而降掉落入它巢穴的小東西,本是都不待看一眼的。


    可是此刻,它卻聞到了奇妙而誘人的氣味,直叫它每一根血管都流動出了獸欲和渴望。


    傅小七一動不敢動,怕它突然間就撲上來。睚眥獸對潛藏她體內的巨大力量也隱隱覺察,微微忌憚,沒有冒然上前。一人一獸就這麽對峙了良久。


    傅小七手腳冰冷,可是額頭沁出汗來。終於睚眥獸開始失去耐心了,低吼了一聲,揚起巨爪就往傅小七猛力一拍。


    雖然法力全失,但是這些年的修為豈會全部白費。她矯捷一躍,輕鬆避過。


    睚眥獸一聲長嘯,頓時山穀中刮起一陣狂風。傅小七站立不穩,在穀中眾多巨石中穿梭躲避。


    睚眥獸身姿太過魁梧,雖靈巧未失,對付個子小小的傅小七終究還是不夠迅速。於是滿是鱗片的尾巴,以雷霆之勢,對著傅小七連戳帶掃。觸及之處,草木橫飛,山石崩裂。


    傅小七覺得隱隱有幾股熱氣向著四筋八脈擴散湧動,似乎身手比方才更敏捷了許多,雙腳急速蹬起,跳躍和奔跑之間,也顯得更高更快,更加有力。


    傷勢似乎恢複的差不多了,危急關頭她來不急開心,隻是一次次的凝氣躍起,躲過睚眥獸的一次次致命襲擊。


    光是這樣逃下去沒有用,傅小七打量四周,狹長的口袋型一樣地陷分裂出的峽穀,除非有翅膀,不然根本就不可能出得去。


    她需要反擊,可是那些石頭砸在它身上乒乒乓乓的,根本就沒有半點用。


    傅小七鑽來鑽去,左躲右閃,可是巨尾掃到的地方,風力剛勁如刀,背部、腿上不斷劃出道道一尺來長的口子。


    睚眥獸聞到她的血香味,雙目更加赤紅。仰天咆哮,變得更加殘暴兇猛。


    “咣當”一聲什麽金屬的東西掉在地上,傅小七一看,是墨染的那把匕首。不由得皺起眉頭,原來他是故意把自己推下這妖獸的巢穴,為了看自己和這妖獸一戰。


    她飛快的拾起匕首,竄到睚眥獸身下,一麵躲避著它的踩踏,一麵試圖將匕首插入它肚子較軟的部位,卻依舊好像插在銅牆鐵壁上一樣被反彈了迴來。


    穀底塵土飛揚,她爬到高處,跳上睚眥獸的背上,妄圖割下他頭上較軟的角,無奈睚眥獸拔腿狂奔,妄圖將她顛簸下來,她隻能緊緊拽住睚眥獸頸上的金毛。


    睚眥獸夠不著她,巨尾皮鞭一樣抽下來,她在它背上翻滾著閃開。尾巴狠狠的抽在它自己身上,疼得它狂怒的又一次咆哮起來。


    吼聲在穀中久久迴蕩,驚得林子裏的妖獸鳥怪紛亂逃散。墨染興趣盎然的看著下麵驚心動魄的爭鬥,似乎也聞到空氣中湧動的美妙血腥味。


    顛簸得太厲害,她根本就觸碰不到它的角,接連在它脖頸上砍了幾刀,依舊沒有半點用。突然想起自己的血,她手一抹刀刃,頓時刀身精光乍現。一刀下去,終於深深刺進它的皮肉,再一使勁,拉出很長一道口子,鮮血簡直是噴濺而出。


    睚眥獸一向馳騁慣了,銅筋鐵骨的,何曾受過這種傷,仰天怒吼,皮毛一抖,終於將傅小七抖下地去。


    傅小七知道它氣極,連忙爬起來就朝著穀壁拚命奔跑。


    睚眥獸幾個跳躍已追至身後,前方再無可躲避之處,眼看著那個彌天大物朝自己張牙舞爪的飛撲了過來。傅小七火速抱頭往旁邊一滾,然後就聽見驚天的“咚”的一聲,大地仿佛都震動了。


    身後終於沒了聲響,傅小七從地上踉踉蹌蹌的爬起來。轉頭一看,不由得有些樂了,睚眥獸用了如此大力,正好一頭撞在崖壁上,應該差不多撞暈了吧?她想笑可是笑不出來,她渾身都快散架了。


    握著匕首搖搖晃晃走到它跟前,睚眥獸以恨不得咬死她的眼神怒視著她,可是隻能無力的趴在地上唿唿喘氣,頭上好大一個包。


    傅小七猶豫了片刻,是不是應該殺了它。睚眥獸睚眥必報的性格她不是不知道,如今跟它結下怨,以後她休想再有安生日子,到時候唿嚕獸和墨染也必定受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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