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車一路開出市區,往郊區的方向行駛著,再前頭是一座無名山。


    洛凡來這座城市六年了,大學的時候聽人說起過那座無名山,好像山頂風景很是秀麗,是不少情侶前去打卡的名勝之地。


    所以,無名山在隱隱中,也被人稱作是情人山。


    洛凡沒去過,除了因為離學校太遠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她沒有想要一同去的對象。


    沒想到,今天言蹊竟然帶自己去了。


    山道上的車並不多,兩匝路燈一盞接一盞跳過窗外,仿佛一顆顆寂寞的流星。


    許久才開看到對麵兩道燈柱,又長又直,是對麵駛來汽車的大燈,不過流光一轉,瞬間已經交錯,迅速被甩到了後頭。


    無數的光與影飛快第被拋到了身後,又有更多的光幢幢地迎上來,車子像在迷離的霧氣中穿越,拐一個彎,再拐一個彎,順著山路,一直往上駛去。


    其實根本沒有霧,路兩側都是樹,枝枝蔓蔓的影子映在車前窗玻璃上,像是冬日裏薄而脆的冰。


    她突然想起來,以前上大學的時候,每到冬天,玻璃窗上就會有晶瑩的霜花,很美,可是不持久。


    她任由他將車往前開去。


    到了山頂,他才緩緩將車熄火停下來。


    這一路上,他們不曾說過一句話。


    這反倒更讓洛凡的心裏忐忑了。


    她緩緩推開門下車,夜涼如水,路旁草叢裏有唧唧的蟲聲,風像是無數細微的手,浩浩地穿過衣襟直撲入懷。


    山下的城市是一片燈的珠海,像是打翻了萬斛明珠,累累垂垂,堆砌出晶瑩剔透的紅塵深處。


    “你說的地方就是這裏嗎?”


    洛凡轉過頭,看著對方。


    “嗯。”


    “這裏……”


    她其實想問為什麽會帶她來這裏呢,但她話沒說完,對方像是提前知曉了她的心事一般,開口說道:“這裏可以更好的看月亮。”


    月亮?


    他帶自己來這麽大老遠的地方,就是為了好好地看月亮?


    她實在是不懂他的心思,便也不想繼續猜了。


    他既然帶她來了,也就來了吧。


    洛凡緩緩抬起頭,果然,這裏看月亮更為明亮。


    隻是被底下那片浩如煙海的燈火襯著,月亮仿佛小了許多又遠了不少。


    那月色是青灰色的,照在人的身上,仿佛是一層薄脆的紗,稍一摩挲就會沙沙作響。


    但那響聲也是悅耳的,會叫人想起象牙白的塔夫綢,綴著摩洛哥玻璃紗,稍稍曳過草地,便是那樣的窸窣有聲。


    她不聲不響,走到路階上坐了下來,雙肘支在膝蓋上,仿佛小孩子般鄭重其事地想心事。


    他也走到她身邊坐了下來,渾然不顧他身上那套名貴西裝。


    倒是洛凡,看到他直接一屁股坐下來,忍不住開口:“不擦一下嗎?萬一弄髒你的西裝就不好了。”


    他卻毫不在意,笑了笑,直言:“你不是說,人生就是用來奢侈的嗎?所以,管它呢。”


    兩人隔得並不近,卻也不遠,像小孩子排排坐,過家家。


    他不再說話,洛凡於是也不說話,兩個人坐著靜靜地看月亮,遠遠的,小小的,明亮得一團白。


    不知道它曾經在這裏見證了多少人的人生,明月不諳離恨苦,斜光到曉穿朱戶。


    它其實是知道的吧,隻是見到了太多的悲歡離合,所以終於硬起來,脆起來,光也是薄薄的,冷冷的,不帶一絲憐憫。


    夜晚山上終歸不比市區,風逐漸大了起來,吹在人身上有點涼意,他也覺得了。


    猛然發現她隻穿了一件單薄的短袖,便自顧脫下了外套替她披在肩上,手落下時有些遲疑,仿佛想握住什麽,但終究還是縮了迴去。


    她有些愣了愣,卻也任由他。


    他的外套有他的氣息,幹淨的剃須水和沐浴露的清香,她感受到了刺骨的涼意,便將下巴縮進了衣領裏去,挺括的西服領子,令她覺得自己像是一隻寄居的小蟹,殼裏是安穩的,妥帖的,而外頭波瀾壯闊的海洋,太廣袤太無垠,反讓人生了怯意。


    “洛凡。”


    他輕喚她的名字。


    她極快地轉過臉來,連她自己都被自己這麽快速的舉動感到疑惑,其實自己是等著的吧,一直在等著的吧。等著這一聲。


    “其實我很羨慕你。”


    “羨慕我?”


    洛凡有些驚訝了,她沒曾想,一個名聲顯赫,外表出眾的心理醫生,竟然會羨慕她一個無業遊民。


    “我的身份見不得光,我想,景陽跟你關係那麽好,不會沒有說過吧。”


    洛凡有些意外,她沒想到他竟然會跟自己說他的事。


    她微微愣了下,便點了點頭。


    但又覺得隻是點頭,好像會對他有些不太尊重,或者說,他會以為自己和陸景陽背地裏嘲笑他,便開口解釋:“你不要誤會,我和陸景陽沒有嘲笑你,不對,不是嘲笑,背後討論你,也不對,我也不知道怎麽說,我們沒有惡意,你不要怪他,我隻是太好奇了,再加上,你們兩個人當時瞞著我,我隻是想多了解一下你,我不是……”


    洛凡一下子慌張了起來,越是解釋,好像越是讓人誤會。


    他卻並不在意,笑了笑,“我知道。”


    頓了頓之後,又說:“我跟我母親的姓,她吃了很多苦,我隻是她的兒子,但如果可以選,我想我不會再當他與她的兒子。”


    也許是月色真的很美,美到讓人完全放鬆了警惕,逐漸懈怠慵懶了起來。


    他開始和她講述陸景陽曾隻講了一部分的故事。


    他七八歲的時候,顧廷琛的司機每逢周末都會去接他放學,再把他送迴到他們母子的那個小宅子。


    顧家傭人不知道稱他為什麽,顧太太又不許稱他為顧少爺,便隻好含含糊糊地叫他言少,後來有了顧宇恆,他便更加不認自己是顧家人了,盡管那個時候他還姓顧。


    顧家人尤其不喜歡他,因為顧廷琛很寵他,他越是倔強不聽話,他反倒越是肯遷就。


    隻因顧廷琛覺得他最像他,也最能繼承他的天賦,即便後來有了顧宇恆。


    顧廷琛每每出國談生意的時候,總會記得給他帶禮物迴來,再悄悄送到他們的宅子,遙控賽車,變形金剛……越是長大,收到的禮物也就越貴重。


    大學畢業的時候,顧廷琛把市中心的一套房子過戶到了他的名下,為此顧太太沒少和他埋怨。


    不過,他沒有收,甚至還把房門鑰匙快遞送迴了他辦公室。


    後來,他作為心理醫生在網絡上逐漸走紅,雖不似明星,卻也是個網紅,難免有一些八卦緋聞,而顧廷琛生平最不希望自己家人拋頭露麵,在他看來,言蹊的工作隻是不務正業,丟他顧氏的臉。


    顧廷琛氣得發狠,找到他:“生你養你就是來丟我的臉嗎?”


    他不甘示弱地頂迴去:“我不是你養的。”


    這句話算是真的傷了他的心,許久都沒派人聯係他。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快穿之迴到係統來救你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半山泥貓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半山泥貓並收藏快穿之迴到係統來救你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