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坊內人來人往,賭徒們喊得聲嘶力竭,彌漫著癲狂的味道。


    陳大夫在此地滯留多日,幸得他的師兄王大夫所救,被放出來的時候恍如隔世。


    王大夫念及舊情,甩下三十兩紋銀償還賭資,同時又給了陳大夫十兩紋銀,算是仁至義盡。


    “真是糊塗,你怎地來這種地方呢?”


    王大夫恨鐵不成鋼的說道:“這賭坊大有文章,骰子裏灌了水銀,莊家想怎麽搖就怎麽搖。另外,你一旦多贏了錢,路上定會被賭坊的人堵截、暗殺。這還不算,賭坊會安排暗樁帶頭押注,跟押必死懂嗎?”


    話落,王大夫拉住陳大夫,指著賭坊內麵容姣好的女子,壓低聲音道:“這些女子叫做賭妓,她們早被買通,會偷偷告訴莊家賭徒手中牌麵大小,這樣,你還認為能在此地發財嗎?”


    陳大夫氣得小胡子一抖一抖,掩麵痛苦的哀歎一聲。


    “怪我意誌不堅,被那小女娃一蠱惑便撒不住手,結果把半輩子的積蓄輸得精光,我真個兒沒救了。”


    “你確實意誌不堅,當年咱們師兄弟幾個學醫時就看出來了,老師在世時說的話曆曆在目,說你最沒出息,好吃懶做,學些皮毛便驕傲自滿,不想若幹年後果真如此……老師真是慧眼如炬,從小看到大呐。”


    陳大夫胸膛起伏,一個半百的老者,委屈的想哭,但又拉不下這個臉。當年大家明明差不多,不想數年後差距越拉越大,最厲害的師兄弟去京城當了禦醫,光宗耀祖衣錦還鄉,而我隻能躲在小村莊裏安於一隅。


    “這不怪我啊,怪那個冷臉青年,還有那個頑皮女童,要不是他們,我還能在村莊裏糊口……”


    陳大夫剛剛說完,肩膀便挨了一掌,雖然不疼,但是看到王大夫失望的眼神後,心中一顫。


    “你就是這樣,永遠的把錯歸咎到別人身上,女童又沒法參與賭博,她一句話便讓你奮不顧身衝進這裏,說明還是你自身問題。另外,以你那撇腳的醫術,被人揭穿也是遲早的事。你呀你,真該好好想想到底是什麽讓你淪落於此……哎,不說了,咱們就此別過,下次我也不管你的事了。”


    王大夫褶皺的臉上滿是失望,搖了搖頭,挪步繞過陳大夫向門外走去。


    陳大夫呆立當場,捏著十兩紋銀一臉茫然,我這是圖什麽,怎會淪落到如此落魄的境地。


    “賭大還是賭小,快押注押注……”身旁的賭台上,莊家賣力的嘶吼著,一群賭徒像豬玀一樣拱上去,一把把碎銀拍在賭桌上。


    陳大夫目光移向賭桌,猛的一咬牙,低聲道:“反正已經輸了那麽多,還有十兩紋銀,說不定能翻本,我就不信一次都贏不了。”


    說罷,跟著擠進人群,將手中的紋銀拍在桌子上,喊道:“大大大!”


    “開咯!小!給錢給錢……”莊家喜笑顏開的看著一群懊惱跳腳的賭徒。


    陳大夫手顫抖了一下,咬牙切齒道:“最後賭一把,再輸就走路。這次我賭小!”


    “買定離手啊,開咯!嘿嘿……大!通吃!”莊家笑眯眯的收走大部分莊錢。


    陳大夫看著手中的五兩紋銀,哀嚎一聲,指著頭頂罵道:“賊老天,你就一次都不給我機會嗎?這次我押小,如果再押不中,我要天天將這賊老天罵上一千遍!”


    “嘿嘿……買定離手啊,來押!開咯!是大!再來再來……”莊家得意洋洋的收走桌上的紋銀。


    陳大夫看了眼空空如也的雙手,眼睛一黑,差點暈厥。


    我幹嘛又賭?完全沒救了,現在找王師兄借錢翻本肯定借不到,其他師兄見我避如蛇蠍,我怎麽那麽失敗。


    十兩紋銀省吃儉用,也夠用好多年了,如果時間能倒退迴去就好了。


    陳大夫走出賭場的時候,整個人還是懵的,他發現自己就是個爛人,而且已經爛到骨子裏了,這輩子也就這樣,他甚至有種自暴自棄的感覺。


    天下之大,我該何去何從?


    找個村莊當大夫的路已經堵死,歲數太大幹不動。


    這時,陳大夫發現行人有些不對勁,卷著大包小包和細軟盤纏朝著楊城的另一邊逃竄,人群很快匯聚成洪流。


    “發生什麽了?”陳大夫拉住一個人大聲詢問。


    “妖魔鬼怪來了!好多好多,已經兵臨城下了,快逃吧,朝廷的官兵根本擋不住!”那人說完後,擠進人群沒了身影。


    “大白天說什麽胡話,哪來的妖魔鬼怪……啊,還真有!”陳大夫眼睛瞪得滾圓,望著視野中,僵硬、步幅緩慢的兵俑,褶皺的麵容上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這是天下大亂的征兆!鬼怪大軍啊!天啊,快跑……”陳大夫臉都綠了,跟著人群的方向奔逃。


    咖喇——


    咖喇——


    咖喇——


    兵俑整齊劃一,持劍的兵俑為一個方陣,持槍兵俑為一個方陣,持弓兵俑為一個方陣,一排排方陣像閱兵儀式,他們還沒有動手,便已經感受到滔天的肅殺之氣。


    兵俑排成筆直的一條線,在寬敞的大街上整齊前行,期間沒有一個兵俑掉隊,展現出鋼鐵一般嚴明的紀律。


    就算不懂行老百姓看到這一幕也明白,朝廷的官兵肯定不是這群兵俑的對手,肉眼都能感受出雙方的差距。


    一匹高頭大馬緩緩前行,上麵坐著一名神秘的兵俑,馬匹的身側綁著一塊無名墓碑,他像王者歸來,滂湃的氣勢直逼而來,仿佛整個世界都在顫栗。神秘兵俑的出現讓楊城的守軍望風而逃,這座固若金湯的城池,頃刻間失守。


    “行行好吧,給,給口吃的,好人有好報……”


    屋簷下坐著一名瞎眼的老乞丐在要飯,他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災難,已經兩天沒吃飯的他,聽到聲音便奮力祈求,隻求一口吃的不至於餓死。


    高頭大馬停了下來,神秘的兵俑緩緩下馬,單膝跪在瞎眼老乞丐的麵前,覆滿盔甲的手臂微微顫抖,將一個略髒的包子放在老乞丐手中……


    “嗯?好人,好人啊,好人有好報……”


    瞎眼老乞丐急不可待的抓起包子,狼吞虎咽的吃起來,但是吃的太急噎住了,直到一個水壺遞到他手中。


    咕嘟咕嘟!


    老乞丐喝了兩口,已瞎的眼皮微動,眼角劃過淚水,不斷磕頭道:“好人,好人,有好報……”


    咚咚咚!


    神秘的兵俑居然跟著跪了下去,朝著老乞丐猛烈的磕頭,街道的地麵微微顫抖,如地震一般,足見他的力量已經超脫一般的範疇。


    終於,過了很久很久,神秘的兵俑從地上爬了起來,仰頭伸出一隻鋼鐵般的手臂,猛的一揮!


    遙指前方!


    轟轟轟!


    一眼望不到頭的蠢笨兵俑氣勢立變,步伐沉重,緩緩前行,亮出武器,充滿肅殺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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