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陽似血,霞光滿天。


    傍晚時分,簡馳終於等到老者的電話。當少婦出現的時候,陳小薇立刻收起作業,委屈巴巴地撲向母親。


    老者對著小女孩擠眉弄眼道:“下午跟幹哥哥玩得開心嗎?”


    “不開心!我再也不要跟他玩了。”陳小薇可憐兮兮的整理起攤了一桌的作業。


    簡馳臉不紅心不跳地說道:“小薇真是個好孩子,知道自己還有半個月要開學,非拉著我陪她做作業。這麽好學的孩子已經不多了,小小年紀就明白自己肩負建設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重任,值得表揚!”


    少婦滿臉不可思議道:“小薇會自己做作業?居然有這種事情。”


    然後驚喜道:“這門親攀的好。咱們以後多走動走動,下次來我家,阿姨做紅燒肉給你吃。”


    “啊?這魔鬼還要來我家裏?!略~”陳小薇激靈一下,躲在母親身後,畏懼地看著簡馳,同時做了個鬼臉。


    “怎麽說話的呢。”少婦尷尬地捏了捏女兒的小臉蛋。


    老者嗬嗬笑道:“真是一物降一物,陳小薇皮得很,從來不做作業,班裏年年倒數第一,連老師都拿她沒折。”


    少婦滿臉通紅,捏了下老者的背,意思讓老者別在外人麵前說女兒的短處,畢竟家醜不可外揚。


    老者揮手笑了笑:“簡馳不是外人。”


    眼看天色不早,原本少婦要留簡馳吃飯,但簡馳執意離開,主要是簡馳覺得,他吃不起。


    臨走的時候,老者盯著簡馳的背影,說道:“小夥子,我已經實現了自己的承諾,你呢?”


    簡馳的身體僵硬了一下,這才意識到,老者先走一步實現了自己的理想。當時簡馳也說過,要創業,要賺錢,要從泥潭裏爬出來,讓自己和家人活得更有尊嚴。


    男人說出去的話一定要做到。


    簡馳苦笑著搖了搖頭,自己居然被老頭激勵了。他頭也不迴地揮了揮手,因為簡馳害怕,現在迴頭的話,會讓他們看到自己落魄的表情。


    貧窮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習慣了貧窮,滿足眼前窮困潦倒的生活,那就真的無藥可救了。


    生活就像戰鬥一樣,停滯不前的唯一結果就是被庸碌的生活暗潮徹底吞沒。


    迴到幽暗沉重的出租房時已經是深夜。


    一路上,簡馳想了很多。


    打工多年,為了還清債務拚盡全力,可最終並沒有攢下來錢。


    是自己不夠努力嗎?不對,自己努力的程度超過所有人。


    那是自己努力的方向不對嗎?也不對,為了尋找高工資的工作,簡馳頻繁跳槽幹最苦的臨時工,一年換十多家企業,幾乎認識通城一半的中介。


    到底哪裏出了問題?


    毫無疑問,簡馳是最出色的臨時工,他敢拍胸脯的炫耀自己,整個通城就沒有像他這麽能吃苦的臨時工。但依然是臨時工,問題恰恰就出在簡馳引以為豪的地方,一隻無論多麽強壯的蒼蠅,終究還是隻蒼蠅。


    吃得苦中苦並不能保證自己成為人上人。


    小時候學的許多人生道理,在社會中並不管用。


    “也許我被開除並非壞事……”簡馳木然地靠在枕頭上,他抬頭望著劣跡斑斑的牆壁,這十平米不到的出租房困了他好幾年,為了省下房租,簡馳從來沒考慮過換房子,漸漸地住習慣了。


    簡馳已經意識到自己不能再走老路,就算馬上找份工作,生活不會有任何改變,隻能勉強糊口,活得像角落裏的臭蟲一樣。也許現在餓死在這裏,半個月內也不會有人發現。


    “首先,我要認清自己。”


    簡馳找來一張紙,在被褥上鋪開,咬開筆蓋,在紙上寫道:“我的優勢,能吃苦,年輕……然後沒了。”


    “我的劣勢,沒有技術,沒有人脈,沒有資金,沒有學曆,他娘的什麽都沒有……”


    簡馳頹然地倒在床鋪上,喃喃道:“真後悔沒有好好上學,要不是張宇那個混蛋,我這輩子也不會落魄成這樣。”


    簡馳猛的用牙齒咬住自己的手背,咬到滲出殷紅,借由錐心的刺痛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後罵道:“我再他媽的自怨自艾就是豬,現在好好想想,我到底能做什麽……”


    “擺地攤,賣燒烤,販水果……”


    “擺地攤,資金不夠,也沒有進貨渠道,而且城管看得太嚴,根本沒地方擺。”


    “賣燒烤,需要拜師才行,我在通城無親無故,最主要還是資金不夠。”


    “販水果,我沒有車,而且沒有進貨渠道,同時對水果並不了解。”


    “真是煩惱,我他娘的到底能做什麽?要不去偷電瓶車,電瓶車電池好幾百一個,一天偷十個就是好幾千,一個月能掙上萬,每天換一個地方偷……


    臥槽,我在想什麽?!”


    這時肚子咕嚕嚕的叫聲響起。


    簡馳起身準備煮飯,拉開米袋一看,已經沒有米了。他暴躁地將空米袋甩出去,今晚什麽都沒的吃了。


    餓肚子的感覺不好受,對於有錢人來說,吃飯是種享受,對於簡馳來說,吃飯是種折磨。人為什麽要吃飯,如果不用吃飯也能活下去該多好。


    目光落在凳子上的月餅禮盒上。


    簡馳連忙拆開盒子,撕開月餅包裝袋,拿出月餅急急地塞入口中,嚼了兩口吞咽下去,皺眉道:“是我最討厭的百果味,還有紅絲絲和綠絲絲,為什麽不能是豆沙呢?”


    三兩口將月餅吃得精光。


    簡馳準備將盒子扔掉,扔的時候下意識的看了看保質期,正好看到生產商。原來月餅是通城一家食品廠製造的,自己還曾經去那家廠幹過臨時工。


    記得去年中秋的時候,老板拿出很多賣不掉的月餅來抵工資,真是一家操蛋的食品廠,至今記憶猶新,也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討厭吃百果味的月餅吧。


    “嗯!”簡馳坐直了身體,連忙翻了下手機:“今天是八月七號,還有八天就是中秋節。


    那家月餅廠的生產經理我熟,不知道幫他們賣月餅有沒有搞頭。


    不需要資金,隻要能從客戶那邊收到錢,隨時可以去他們廠裏提貨。”


    越想越覺得可以試試,簡馳激動地翻找手機裏的聯係人,很快找到那位生產經理的電話,可現在已經深夜,明天一早直接去他們廠裏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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