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馳覺得自己是個利己主義者。


    為了多掙些錢可以兼職幾份工作,他明白沒有傘的孩子必須努力奔跑的道理。


    不拚命工作不行,不省吃儉用不行,沒有學曆不行。


    社會留給簡馳的機會並不多……


    枝頭站不了幾隻鳳凰,更何況簡馳既沒有顯赫的家庭背景,也沒有驚才絕豔的天賦,簡馳隻是芸芸眾生中的一員。


    簡馳有一萬個理由獨自逃跑,可最終選擇了迴頭。


    自己也搞不懂救人的理由是什麽。


    既不是為了錢。


    也不是為了色。


    誰也不知道答案。


    簡馳手中的棍子朝著怪蝦猛的拍了下去。


    嘭的一聲響。


    兩隻怪蝦舉著巨螯暈死當場,怪蝦行軍的隊伍出現一絲騷亂。


    老者原本黯淡的眼神充滿對生命的渴望,他已經顧不得身上的疼痛,拚命掙紮尋求活命的契機。


    簡馳又一棍子拍下去。


    怪蝦舉起巨螯夾住棍棒。


    雙方在角力。


    最終贏的是簡馳。


    幾斤重的怪蝦被挑飛出去,呈拋物線落入湖中,噗咚一聲濺起一片浪花。


    生與死的天平慢慢傾斜。


    老者終於緩過勁來,一個翻身單膝跪在地上,但是身上依舊吊著四五隻怪蝦,它們死不鬆口。


    老者想扯下那些怪蝦,試了一下辦不到,肉被死死的夾住,強行拉扯隻會讓自己受傷,但是任由它們夾著隻會傷的更重。


    “忍著!”


    簡馳沒有好辦法,他能想到的是用棍子砸過去,至於砸到怪蝦還是砸到人,他拿捏不準,就算這樣,總比什麽都不做強。


    猛的一棍子抽在老者的屁股上,


    那股火辣辣的疼痛感令這位半百的老人流下心酸的淚水……


    又一棍子抽在老者的大腿上。


    “哎呦呦——”


    撕心裂肺的痛楚令這位老人情不自禁發生一聲淒厲的慘叫。


    被怪蝦夾住不算,還要經受施救者的鞭打,這算哪門子救人。


    簡馳提起棍棒又準備抽下去。


    “別打了!”


    老者的求生欲極強,他強忍著疼痛甩掉幾隻怪蝦,至於頑固的怪蝦就任由它了,隻要不是夾住致命部位就行。


    望著比自己跑得還快的老年人,簡馳感覺無比欣慰。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那股成就感洗滌了他黑暗的靈魂。


    至於楊小風……


    簡馳已經無能為力。


    那條怪龍叼著獵物鑽入密林,誰也不知道它去何處享用獵物。


    楊小風的死並非毫無意義,至少為簡馳爭取到逃命的時間。


    簡馳和老者隻能拚命往前,拚命往前。遠離河水,遠離那條詭異的怪龍。


    慌不擇路的逃向遠方。


    可在這荒蕪的世界中又能逃到哪裏?


    簡馳在思考一個問題。


    任務是清除被腐蝕的龍蛋。


    那麽大的荒地上偏偏那麽巧就給他們遇見三枚,現在終於知道答案了。


    這一切並非巧合。


    視力所及,全部都是被腐肉和觸須纏繞的龍蛋,一枚接著一枚,一眼望去就如病態的血肉堆積而成的連綿群山,遍布翻騰蠕動的群集觸手,如若瘡痍那般蔓生不息。


    瘋了!


    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幾百枚?


    幾千枚?


    不——


    起碼有上萬枚被腐蝕的龍蛋,隻要它們破殼而出,這個世界將被徹底顛覆。


    此刻的簡馳覺得自己就像熱鍋上奔跑的螞蟻,再怎麽努力奔跑也逃不出身死的宿命,他眼中看到的隻有絕望。


    老者張大著嘴,腳步再也無法移動分毫,他像木樁一樣立在原地,眼神布滿絕望。


    早知道這樣,不如讓那些怪蝦吃掉算了。


    人是何其脆弱的生物,被絕望和恐懼吞噬後僅剩空洞的軀殼。


    “別逃了,就這樣吧!”


    老者以麻木的口吻喃喃自語。像是說給簡馳聽,又像是說給自己聽。


    “我活了六十多年,兒子事業有成,兒媳婦還算孝順,孫子聰明伶俐,這輩子夠了。


    就這樣吧……”


    老者平靜的像一潭死水,驚不起一點漣漪,如果現在有一頭猛獸撲過來,他不會移動分毫,因為他現在隻是一具空洞的軀殼。


    簡馳能理解老者的心情,因為他剛剛也是這樣想的,然而他早已被苦難的生活打磨出一顆堅韌的心。


    簡馳想活下去。


    就算他是一個在社會中可有可無的小人物,但是他的的確確想活下去。


    簡馳覺得自己很奇怪,明明活得沒有一絲快樂可言,如蟲子般縮卷在角落裏卑微的生活,可他就是想活下去。


    哪怕踩過層疊的屍體,哪怕爬過刀山油鍋,活著就有希望……


    “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


    這仿佛是一段魔咒,簡馳扒下老者背後的怪蝦。


    掄在手中在地麵砸了兩次,堅硬的甲殼呈龜裂狀,鮮肉和淡黃色的蝦膏如蜜汁般潺潺流出。


    粗魯的吮吸和撕咬毫無美感可言,但在簡馳身上沒有一絲違和感。


    唿嚕嚕——


    簡馳像是吸老酸奶一樣吮吸著怪蝦的汁液,滋潤著枯竭的身體,力量逐漸恢複。


    簡馳的眼睛同樣被絕望覆滿,可他在為活命而行動,那股強烈的求生欲為這具空洞的軀殼注入了新的燃料。


    吃得七分飽的簡馳撐著木棍站了起來。


    他步履蹣跚的走向那些恐怖詭異的龍蛋群。


    就在簡馳即將要消失在視野中的時候,老者發出來自靈魂的質問。


    “你想去哪?你又能去哪?”


    簡馳停下即將離去的腳步,頭也不迴的迴答。


    “我也不知道,但我想活下去。”


    老者哈哈大笑,像是聽到天大的笑話一樣,蒼老而無力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


    “活不下去了!這裏沒有活路,你無論走到哪裏都是死路一條。


    看看這裏的龍蛋,隨便孵化一條初生的幼龍就可以要你的命。


    你怎麽活?


    這裏的龍蛋數以萬計,甚至可能更多。


    就算給你把榔頭,你要砸到猴年馬月才能全部砸碎這些龍蛋。


    你現在還認為自己能活下來嗎?


    別走了,坐下來陪我聊聊天,一起等待死亡的降臨。”


    “你確定不走嗎?”


    簡馳麻木不仁的說道:“命是你的,我沒權過問。


    早知道這樣,我剛剛就不用冒險救你了。”


    老者微微搖頭,有種看淡生死的覺悟,慈祥的笑著。


    “不走了,就這樣吧。你走你的路,不用再管我。”


    簡馳最終選擇繼續前進,踏上一條有死無生的路,但是剛走幾步,他向身後的老者發出質疑。


    “你剛剛不是說要留在原地嗎?


    跟著我做什麽。


    我沒給你留蝦肉,我看你也用不到了。”


    老者最終還是跟緊簡馳的腳步,他感慨萬千。


    “都已經這樣的局麵了,你還想怎麽活命?


    我跟著你,隻是希望臨走的時候有個伴兒。


    你知道老年人都害怕孤單……”


    簡馳沉吟兩秒,說道:“我隻想找個美女做伴兒,而不是一個糟老頭子。


    說真的,我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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