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已黃昏,景泰帝繞過重重宮殿,飛步來到禦書房前,衝曹吉祥揮了下手道:“去把那位玉空仙師請來!”


    曹吉祥一愣,連忙彎腰拱手道:“遵旨!”說完,轉身出去了。


    至夜幕降臨時,玉空道長出現在了禦書房前,他站在門外衝裏拱手而立。


    景泰帝繃著臉,衝他揮了揮手,玉空道長便邁入書房。


    他剛進書房,門“咯吱”聲關上,玉空道長不由寒毛直豎,停住腳步,屏住唿吸。


    書房內隻點著盞巴掌大小的油燈,火苗豆粒大小,跳躍不定,使整個書房顯得昏暗,景泰帝站在書桌前,影子拉得老長,直到屋頂,像夜梟張開翅膀。


    在昏黃的燈光下,他的臉色煞白,如同鬼影閃動。


    玉空道長哆嗦了下,連忙彎腰拱手道:“貧道參見陛下。”


    “嗬嗬嗬,”書房內發出陣夜梟似的聲音,“道長請坐!”聲音像撕裂鐵皮,直刺人耳膜。


    玉空道長頭皮發炸,連忙道:“陛下在上,豈有貧道座位?”


    “但坐無妨!”景泰帝拉長了聲音。


    玉空道長掃視了下書房,隻在書桌前有張椅子,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座位,他不由打個激伶,“陛下尚站著,貧道卻坐下,實在是折煞貧道了!”


    他說什麽也肯坐。


    景泰帝不再勉強,而是抿著嘴,神色緊張道:“仙師,聽說你是魔教中人,無惡不作!”


    “卟”玉空道長打個趔趄,差點沒跌倒,連忙擺手道:“陛下,我們不是什麽魔教,當年成祖爺靖難時,我們可是出了把力的,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景泰帝擺擺手:“沒事!沒事!”他原地轉了兩圈道:“魔教中人也沒什麽大不了,關鍵時刻能起大作用,仙師不要在意!”


    玉空道長眨巴著眼看著他。


    景泰帝咳咳了兩聲,有手背拍了拍嘴,壓低聲音道:“太上皇歸來,仙師有何想法?”


    “大好事!”


    “打住!”景泰帝擺了擺手,“不要看表麵,要從深層想問題!從你們魔教最擅長的角度考慮!”


    “呃!”玉空道長打個飽嗝,“陛下,我們不是魔教——好不談這個!”他看景泰帝瞪圓了眼,連忙道:“從我們的角度來看,陛下迎迴太上皇,實在是曠古未有,令人佩服之極!”


    他衝景泰帝連連彎腰拱手道:“陛下與太上皇的兄弟之情,令今人感動,令後世感佩!千古名揚!”


    “滾!”景泰帝的頭發向上飛了起來,蹦起半人多高,眼珠幾乎跳出眼眶。


    玉空道長連滾帶爬地跑出了禦書房,邊走邊耷拉著眼皮道:“貧道說錯了什麽?說錯了什麽?”


    景泰帝雙手撓著頭,齜牙咧嘴道:“笨蛋!都是笨蛋!怎麽就沒人能看清問題!”他像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在書房內轉來轉去,最後像灘爛泥似的倒在了椅子上。


    玉空道長走出了皇宮,迴頭看去,隻見皇宮在黑夜中巍峨高大,不由連連點頭,一步三搖地向南城門走去。


    待他到南城門時,已是深夜。


    南城門早已關閉,路上沒有行人,附近也是空空蕩蕩,隻有城牆上有幾隊明兵走來走去,不停地打著哈欠。


    費恩和上官雲見他來到,連忙迎上道:“大哥,陛下深夜召你入宮,有什麽事?”


    玉空道長停住腳步,擠了擠眼睛,從眼角掉下滴米粒大小的淚珠,然後道:“陛下隻是問我怎麽看待太上皇迴歸這件事,貧道說好——”


    他仰麵朝天看著天空道:“陛下與太上皇的兄弟之情,真是令貧道感動的無以複加!”


    “不錯!”費恩連連點頭道:“這個皇帝還是滿講感情的,不像大哥的師弟玉虛子,見了大哥就像是見了仇人,掄劍就砍!須知,他可是大哥您的師弟!大哥,連一代仙師玉虛子都這樣,您看看這世道——”


    他攤開了兩手,無奈地搖了搖頭。


    上官雲也頻頻點頭:“不錯,古往今來,為了坐上皇帝的寶座,上演了多少手足相殘的慘劇?”


    “這個皇帝要點讚!”費恩和上官雲齊挑起大指,眉毛向上飛起。


    “唏溜溜、唏溜溜!”走在城牆上的明兵,豎著耳朵,直掉眼淚,“好皇帝啊好皇帝!”


    玉空道長更是淚流滿麵,“貧道拍馬也趕不上啊!本來貧道還想著太上皇迴來,會不會對現任陛下構成威脅?要不要——”他手比劃成刀狀,在脖子上抹了下。


    隨後又趕緊道:“但貧道看到陛下這麽情深義重,所有烏七八糟的念頭都拋到九霄雲外了!”


    “啊嚏!”景泰帝打了噴嚏,他穿著條藍白條紋狀的大褲衩,手裏握著把菜刀,在大殿前麵的院子裏橫劈豎砍。


    他蹲著馬步,眼睛通紅,頭發像雞窩樣亂成團,嘴裏還嘀咕道:“我劈!我劈!”


    眾紅衣太監站在邊上看著他,滿臉疑惑道:“陛下這是怎麽了?”


    曹吉祥倒吸口氣,道:“陛下怕是高興過度了!”


    眾太監頻頻點頭,站在旁邊,低著頭,垂手而立。


    在大殿最邊邊角落的拐角處,站著名紅衣太監,年約十七八歲,眉清目秀,透露出陣陣聰明勁兒。


    他眼睛突然一亮,猛地拍了下額頭,脫口而出道:“我明白陛下想要什麽了!”


    聲音不大,卻好似半空響個炸雷,眾人目光全轉向他,景泰帝也停止劈砍,怔怔看著他。


    他兩眼冒著金光,看了景泰帝眼,重重點了下頭,疾步向外跑去,景泰帝長出口氣,也點了點頭,收迴菜刀,走迴宮中。


    其它的紅衣太監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站在原地直撓頭。


    這名紅衣太監像風似的向外走,邊走邊道:“這群傻瓜,竟然什麽都不知道,等我立了大功,你們就看著我怎樣飛黃騰達吧!”說著,他眉毛向上飛起,滿臉紅光,走得更快了。


    曹吉祥低著頭,不停地用拳頭頂著嘴,自語道:“那小子,等他立了功,就等著誅滅九族吧!”說完,咳咳了兩聲,向自己所住的地方走去。


    這座宮殿,眨眼之間就變得空蕩蕩了。


    柳隨風和孫有禮迴到府中後,馬上開始準備,兩個府中的人忙碌個不停,直到半夜三更才散。


    第二天,天光大亮時,前去迎接太上皇的隊伍已經準備停當,隊伍密密麻麻,排開有半條街長,人人都穿著嶄新的服裝,滿麵紅光。


    孫有禮和柳隨風騎在高頭大馬上,走在隊伍的最前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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