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半夜三更,景泰帝和眾人才盡興而歸。


    曹吉祥拖著疲憊的腳步,又迴到了自己的住處,這裏隻點著一盞油燈,火苗隻有豆粒大小,照得屋子昏黃,人影不定。他坐在椅子上,臉黑沉沉的。


    周圍還站著數名紅衣太監,皆低頭垂手而立。


    須臾,有名太監從外麵走了進來,低頭垂手,站著他麵前,大氣也不出。


    曹吉祥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有氣無力道:“怎麽樣?事辦成了嗎?”


    這名太監汗如雨下,哆哆嗦嗦道:“迴稟廠公,小的無能,沒有從銀莊那裏借來分文銀子!”


    “啪!”曹吉祥將手中的茶碗舉過頭頂,猛地摜在地上,碎片橫飛,四下飛濺,有的打在牆上,有的甚至飛出了屋外,他站起身歪著嘴道:“無用的東西,連點錢都借不來,要你何用!”


    這名太監“撲通”聲跪倒在地,連叩幾個頭道:“廠公息怒,小的連去銀莊多次,那裏的掌櫃隻推說銀子緊張,沒有錢借,所以隻得空手而迴。還望廠公恕罪!”


    曹吉祥飛起腳踹在他肩膀上,將他踹了個跟頭,然後“啪啪”拍著桌子,將桌子拍得山響,上麵的茶碗、茶壺也向上跳了起來。


    他恨聲道:“你知不知道,咱們東廠已經欠餉了,過年都沒得銀子花!”


    其它幾名太監連忙上前道:“廠公息怒,廠公息怒!”


    曹吉祥歪著嘴,“唿唿”噴著白氣,道:“這我怎麽能平靜下來?你們再去給我借,一定把錢借出來!”


    那幾名太監頓時大眼瞪小眼,連連搖頭道:“廠公,非是小的辦事不力,這錢是鐵定借不出來!”


    “嗯?”曹吉祥愣了下,眼珠骨碌碌轉了幾圈,又坐迴到椅子上,斜著眼看著他們,嘴巴撮起像鷹嘴。


    那幾名太監道:“廠公在年前放下大話,我們辦事是不拿薪水,也不動用府庫分毫,這也就是說說,誰知那些人竟當真了,卡借斷供,生生讓我們顆粒無收,看我們笑話哩!”


    “嗚——”曹吉祥嘴都氣歪了,拍著椅子的扶手道:“這還得了?是哪些人在幹這些壞事?”


    這幾名太監湊到他耳邊,嘰嘰咕咕道:“頭一個就是‘恆泰’錢莊,他們的掌櫃的,如今和江南那個姓柳的勾結上了,自以為有了大後台,完全不把我們當迴事了!”


    “唿!”曹吉祥眼珠瞪圓了,厲聲道:“當年前任廠公王振可沒少照顧這幾個錢莊,他們怎麽能翻臉不認人?”


    “噓——”這幾名太監將食指貼在嘴上,悄聲道:“廠公莫提王振,現在他已經成了大逆賊,人人忙不迭地和他撇清關係,廠公怎麽能拿他當話頭?”


    “呃!”曹吉祥舌頭吞到喉嚨裏,半晌說不出話來。


    “由於和王振沒有半點關係,所以我們和他們,也就成了陌生人,他們理所當然地不借錢給我們了!”


    “豈有此理!”曹吉祥嘴巴氣歪了。


    他瞪圓了眼道:“現在哪裏能弄到錢?”


    眾人全低下頭,默不作聲。


    茫茫無垠的大荒漠上,走來隊人馬,人人穿紅掛綠,手裏還拎著喇叭、嗩呐,但他們沒有吹打,而是低著頭走著。


    這支隊伍有條街長,馬匹分成兩隊,一隊上麵坐著人,另外一隊則馱著貨物,用麻布捆著,搭在馬鞍上,除此之外,還有十匹高大的棗紅馬,跟在隊伍的最後,搖頭晃腦。


    領頭的人尖嘴猴腮,山羊胡子,身穿灰色羊皮袍,正是阿魯巴圖。


    他們穿過荒漠,來到處城牆前停了下來。


    這座城麵臨荒漠,隻有兩層樓高,土坯製成,方圓半個縣城大小,城牆上大旗飄揚,明軍官兵在上麵來迴走動著。


    當他們看見這隊瓦剌隊伍時,頓時“哇哇”大叫起來,還有人“嗚嗚”吹起了牛角,聲音直衝雲霄,傳出好幾條街遠,所有的明軍官兵都提刀拿槍,對著他們,虎視眈眈。


    城牆上頓時密密麻麻排滿了士卒,像烏雲一樣,烏壓壓成片,看不到頭。


    阿魯巴圖見狀倒吸口氣,連連搖頭歎息道:“明軍遭到大敗之後,居然還能有這麽多的兵力鎮守邊關,可知萬難撼動!”


    他迴頭看看左右,道:“爾等以為如何?”


    眾瓦剌士卒倒吸口氣,低頭不語。


    阿魯巴圖手拈胡須道:“看來大帥放迴正統皇帝的主張是正確的,這次出使,我等要小心在意。”


    眾人頻頻點頭。


    阿魯巴圖整了整衣冠,策馬走到距離城門約一箭地遠的地方停了下來,衝上拱了拱手道:“諸位大明將士,我們乃瓦剌派來的使者,專門與大明講和,非是來攻城的,請你們打開城門,讓我們進去。”


    城牆上站著名滿臉絡腮胡子的明軍軍官,他身披銅甲,頭戴銅盔,伸長脖子向下看著,過了好一陣兒,才道:“你們迴吧!聖上不同你們和談!”


    眾明軍舉起刀槍,“喔喔”叫著:“滾吧!滾吧!”


    “咦——”眾瓦剌士卒麵紅耳赤,牙齒咬得“哢哢”直響,伸手去抓腰間的兵器,卻什麽都沒抓到,原來他們此行是來講和,未帶兵刃。


    他們紛紛圍上阿魯巴圖道:“軍師,你看這如何得了?”


    阿魯巴圖擺了擺手,又上前走了幾步,信心十足道:“這位將軍聽了,此次講和,非同小可。為表誠意,我們願意無條件送你們的大皇帝正統迴來!還望你細細考慮,莫要耽誤大事!”


    這名將軍愣了下,低頭思索了片刻,猛地擺起手道:“誰知你們所說是真是假,我們不信!”


    “對!我們不信!”眾明軍士卒紛紛叫道。


    阿魯巴圖微微一笑道:“信與不信,待到京師,見過你們的景泰帝再說!”他凝眉鄭重地道:“見到陛下後,無論和談成與不成,我們都會將原來的正統大皇帝送還!”


    這名將軍一呆,迴顧左右,其它人是連連搖頭。


    有名身著青色布袍狀似秀才的中年人,在他耳邊嘀嘀咕咕了陣。


    他是連連點頭,隨後眼睛亮起,將手一揚道:“和談是鐵定不成!不過既然你們肯將太上皇送還,那是再好不過!陛下就不用見了,直接將太上皇送來就行!”


    眾明軍士卒連連點頭。


    阿魯巴圖臉“刷”地沉下來,麵似鉛塊道:“何出此大逆不道之言?”他將手猛地向下一揮,道:“我們送還的乃是你們的大皇帝正統,不是普通的人或貨物,豈可簡簡單單送來就行?”


    “別的不說,起碼你們的朝廷要派使者來接他不是?”


    隨後他又鄭重道:“我再聲明一遍,放迴大皇帝不是和談的條件,無論談成談不成,都不影響這件事執行!”


    守城將軍倒吸口氣,看了看左右,那名中年秀才模樣的人則低著頭麵紅耳赤,微微點了點頭,其他的明軍也是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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