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念了多久,嘴皮發白,肚子“咕咕”直叫。


    英王雙手展開書本,看了幾行,扭頭看向謝小石,眉毛向上挑起,嘴巴撇到了耳後根,道:“謝賊,你本有身武力,大可為朝廷效力,自有遠大前程,奈何與王振同流合汙,自甘墮落!”


    謝小石念了幾句詞,晃了幾下腦袋,睜開眼,左右看看,將書本擱在案幾上,右手食指指著自己鼻子道:“王爺是在和我說話?”


    英王身後的名王府宮人,斜眼瞥著他,撇了撇嘴道:“不是你是誰?”


    謝小石眼睛瞪得溜圓,像雞蛋大小,麵紅耳赤,身子公雞似的向上一聳,道:“冤枉!俺小石頭啥時候有這種想法?俺處處為國為民。再說,和公忠體國的王公公共事,怎麽能算同流合汙?”


    “卟”英王口中噴出口拳頭大小的血團,飛出五步遠,灑在地下,他身子晃了晃,昏倒在地。


    “哎喲!”英王背後兩名紅衣宮人抬起右手,用袖子擋住臉,嘴巴撇到耳後根,道:“這也是人說的話?王公公公忠體國,這、這世上還有壞人不?”


    兩人互相看看,大眼瞪小眼,像是想起了什麽,突地低下頭,把嘴堵上。


    正在這時,大門外傳來陣“梆梆梆”的敲門聲,接著“咣當”聲門被踢開,兩扇大門不倒翁似的擺來擺去,從外麵衝進隊身著紅袍的東廠侍衛。


    幾名身著青袍的府衙差役迎上道:“公公勿急!公公勿急!不知何故要闖禮部衙門?”


    領頭的是位黃瓜臉、三角眼的紅衣宮人,伸手推了把麵前的青袍人,歪著頭,瞪著眼睛邊向前走邊揚聲道:“錦衣衛都指揮使謝小石聽旨!”


    謝小石“卟通”麵朝他跪下道:“小臣聽旨!”


    東廠宮人上下打量了下他道:“謝大人,聖上口諭,瓦剌大明已然開戰,明日出兵,叫你中止學習,即刻進宮麵聖!”


    謝小石叩了個頭道:“小臣遵旨!”


    英王眼睛一亮,兔子似的從地上蹦起來,三步並兩步走到這名東廠宮人麵前,彎腰拱手道:“這位公公,咱大明與瓦剌開戰了?太好了!”


    他咬著牙,紅光滿麵,拍了下腿,像熱鍋上的螞蟻轉來轉去道:“好!好!這下本王有出頭之日了!”然後他轉向這名東廠宮人,彎腰拱手,臉上攢成了朵花道:“請問這位公公,陛下可有宣召本王?”


    他拱手立在那兒,兩眼閃閃發亮,嘴巴咧開像黃瓜。


    這名東廠宮人麵無表情,斜眼瞥了下他道:“陛下隻字未提英王殿下,還望王爺殿下在此好好念書,不負陛下重托!”


    “刷!”像是一盆冰水迎頭澆下,從頭到腳,英王好似置身冰窖,渾身哆嗦著,像蜜蜂的翅膀在抖動,嘴唇青紫,手腳冰涼,站在那兒動彈不得。


    東廠宮人轉向謝小石道:“謝大人,您就收拾收拾,跟咱家入宮麵聖吧!”


    謝小石雞啄米似的點頭,嘴裏連著發出“唉唉”聲。


    他站起身來,拍了拍衣服,撣去上麵的灰塵,上下看了看,點了點頭,衝東廠宮人彎腰拱手道:“這就可以了,有勞公公了。”


    這名東廠宮人鼻孔裏發出“嗯”的聲響,昂首挺胸,腆胸疊肚,鴨子似的左搖右晃向外走去。


    謝小石雙手垂下,彎腰低頭跟在後麵。


    英王站在原地,紋絲不動,卻好似落湯雞般,雙手耷拉著,麵如金紙,失魂落魄。


    謝小石走出了禮部衙門大門,抬頭望了下天,陽光亮白耀眼,他不由閉上眼睛,走出幾步後,迴頭看了下禮部衙門大門。


    大門依然敞開,裏麵的場景曆曆在目,不由鼻頭一酸,眼圈紅了起來。


    東廠宮人斜眼瞥了下他,歪著嘴道:“怎麽?謝大人還惦記裏麵?還想進去學個三年五載?”


    謝小石打個激伶,身子觸電似的抖了下,撥郎鼓似的連連搖頭。


    紅衣宮人掩住嘴,仰麵朝天發出陣“哈哈哈”的聲音,像是鴨子在叫,傳出半條街外,直衝雲霄。


    眾人拐過衙門口,來到條筆直的大街上。


    大街青石板鋪就,寬可容十兩馬車並排而過,兩旁店鋪鱗次櫛比,街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人們穿紅著綠,男女老少均有。


    眾人腳步如風,低著頭向前走著。


    走了段了路,謝小石抬起頭,街邊有家店鋪,二層樓高,雕梁畫棟,粉底白牆,正是“天香居”。這家店鋪二樓敞開著,沒有圍牆,隻有半人多高的木柵欄圍著,塗成紅色,臨街的一麵正開著。


    “天香居”上下兩層樓坐滿了客人,幾乎無立足之地。


    二樓柵欄邊,站著名頭戴白色冠巾,身披白色長袍的書生,二十餘歲,麵如冠玉,劍眉星目,手裏拎著把折扇,展開來上麵提著山水畫。


    他昂首挺胸,用扇子扇了幾下風,目光炯炯有神,看著下方吟詩道:“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聲音嘹亮,如剛絲拋入雲端,傳遍整個“天香居”。


    謝小石停住腳步,抬頭向上看了看。


    白衣書生後麵來了位藍袍書生,麵色紫紅,他“啪啪”拍著手上前,滿麵紅光,嘴裏咧開像黃瓜,道:“好!好!兄台這首詩真是驚天地、泣鬼神,令人佩服之至!”


    他衝白衣書生連連拱手。


    白衣書生轉向他,衝他彎腰拱手道:“兄台過獎了。此詩非在下所作,乃唐朝大詩人之作。在下隻是心有所感,拿出來念念罷了。實在愧不敢當!”他麵色通紅,衝藍袍書生連連彎腰拱手。


    藍袍書生連連擺手道:“不然不然,此詩雖古人所作,竟也合當下場景。王謝二家雖赫赫揚揚,隻怕也要落得個衰草枯楊、灰飛煙滅的下場!”


    “梆!”他用手指了指地下,兩眼閃閃發亮,嘴巴咧開,露出滿口白森森的牙齒,泛出白光。


    白袍書生耳朵兔子似的向上聳動了下,額頭青筋跳起,“啪”地拍了下手,仰麵朝天,發出陣“哈哈哈”的聲音,衝藍袍書生拱了拱手:“兄台見解高超,出人意表,令愚兄佩服!來來來!咱喝兩杯,不醉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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