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這時,從南邊傳來陣“嘩啦”“嘩啦”的鐵甲聲,“咣咣咣”地跑步聲震的大地直晃蕩。


    眾人扭頭看去,見從南邊的街道上,來了隊身披荷葉鐵甲的明軍官兵,分成兩排,每排的隊伍拉出有小半條街長,足可把這處院落團團圍住。


    眾明兵手持白蠟杆紅纓槍,槍頭閃閃發亮。


    領隊的明軍軍官滿臉絡腮胡子,豹頭環眼,身披熟銅盔甲,手提合扇板門刀,刀片好似半個桌麵,亮白如銀。


    謝小石等人向後退了幾步,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他們。


    領頭的明軍軍官昂首挺胸向前跑,身子突然觸電似的晃了下,看著謝小石等三人,腳步小了些,落地時也沒了先前震的地麵“咚咚”直搖的聲音。


    街對麵一箭地遠的地方,是成片的店鋪,鱗次櫛比。店鋪高矮不平,矮的有半層樓高,搭個櫃台,頂棚是土布,高的則蓋到三四層,每層均像魚鱗片似的,鋪了層瓦簷。


    路上行人星星點點,有的人則站在街對麵房下的蔭涼處,手搭涼蓬向這兒觀望。路兩旁每隔十步遠,種著株垂楊柳,長到水桶粗細,葉片深綠。


    這隊明軍官兵跑到這戶住宅前,停了下來。領隊的明軍軍官,歪著頭,斜著眼,站在門口,打量著謝小石等人。


    中年男子跳出門外,三角眼閃閃發光,彎著腰,努著嘴,臉上綻開了朵花兒,捂著胸口道:“軍爺,您老大中午的,不辭暑熱,有何貴幹?”


    明軍軍官轉過身來,麵對著中年男子道:“李老板,非是本將前來打擾,實在是聖上有旨,要挨門挨戶排查兇犯!”


    喚作“李老板”的中年男子眉頭聳動了下,彎腰拱手道:“不知將軍查何兇犯?”


    絡腮胡子軍官撇撇嘴道:“這幾日京城發生的事,你會不知道?”說完,他把手往門內揮了下。


    兩隊明兵順著牆根走上來,站在最前的抬起腳,“咣”地踹了下門,門“砰”地聲打開,打到最後,又反彈迴來,門框“嗡嗡嗡”如蜜蜂的翅膀晃個不停


    明兵用胳膊肘撞了下門,便像成隊的魚兒樣,衝如院內,眨眼工夫院中便擠滿了明兵。


    李老板的老婆,雙手交叉抱著,兩隻眼睛瞪的像鴿子蛋般大小,紋絲不動,站在原地,看著李老板。李老板拍了下額頭,發出“啪”地聲響,像板子抽了下,兩條街外都能聽到聲響。


    他雞啄米似的點頭道:“對!對!對!小的差點忘記,該查!該查!不過將軍,小的這裏可著實沒有——”他雙手攤開,綠豆眼溜圓,香腸嘴張成三角形,麵如黃土。


    明軍軍官擺了下手,道:“不管有沒有,排查是必須的!把你們家人口的花名冊,全拿出來!人全給我點齊,一個都不能少!若少一個,就當嫌犯處理!”說完,他昂首挺胸,仰望蒼天,目光閃閃發亮,雙手背在後麵。


    李老板龍蝦似的彎著腰,黃豆粒大小的汗珠,順著額頭“滴嗒滴嗒”往下掉。他用袖口擦擦額頭,轉頭衝中年婦女道:“老婆,快去叫人殺雞殺羊,款待軍爺!”


    他老婆木頭人似的站在原地,看著他。


    李老板“咣”地跺了下腳,把地震的晃了晃,眼睛瞪的像銅鈴,盯著他老婆,敲鑼似叫道:“愣著幹什麽?快去呀!”


    他老婆似被針紮了下,身子晃了晃,攤開雙手,依舊眼睛瞪的鴿子蛋似的,看著李老板,雞啄米似的點頭道:“哎!好!”便轉過身去,揚起手,像鳴笛似的叫道:“小二,小四,死哪去了?快出來招待客人!”聲音直衝雲霄。


    她卷起袖子,邁著八字步,風似的向屋內走,水桶似的腰身晃來蕩去。


    李老板衝軍官點頭彎腰,伸出右手,做個“請”的姿式道:“軍爺,請進屋喝杯茶!”


    明軍軍官點了點頭,道:“這還差不多。”便背著手,像隻大螃蟹似的,左搖右晃,進了院子。


    謝小石手托著腮幫子,看著他們,待他們進了院子,便揚起手道:“那個——”話音未落,門“咣”地聲被關上,門上的獸頭瞪圓了兩隻眼睛看著他,鼻孔上的鐵環晃來晃去。


    軍官伸出大拇指,昂首挺胸,指了指身後的大門道:“那幾個小子幹嘛來了?”


    李老板跺了下腳,拍了下手背,嘴巴撇到耳後根,道:“他們啥都不幹,就要錢來了!”


    “哼!”明軍軍官,鼻孔噴出團白氣,道:“那幫龜孫子,動作快呀!一個子也別給他!”


    李老板頭搖的像撥郎鼓,連聲道:“不給!不給!”明軍軍官頓時紅光滿麵。


    謝小石指著大門,看著兩名錦衣衛道:“這——這——,走!我們去第四家。”


    左邊的錦衣衛捂著肚子,彎下腰,道:“哎喲!哎喲!大人,我肚子疼,要去茅廁!”說完,“嗖”地聲,向街對麵跑去,眨眼消失的無影無蹤,右邊的錦衣衛,捂著肚子,身子像扭蛇似的轉來轉去。


    謝小石看著他,道:“你也肚子疼,要去茅廁?”


    錦衣衛點了下頭,突又撥郎鼓似的搖頭道:“不!不!大人!小的怎能像他那樣?小的是肚子餓了,走不動路了,不如我們先到對麵的飯館吃頓飯,再出發?”


    謝小石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比紙還薄,他搖搖頭,揮了揮手道:“要去你去!我沒空!”


    這名錦衣衛,點頭彎腰,“唉”了聲,便帶著溜青煙,跑向對麵街區。


    謝小石抬頭看了看天空,晃了晃腦袋,道:“我獨自去要!”他轉身溜進了條二人來寬的巷道,向裏走去。


    紅日西沉,樹影搖曳,房屋的影子被拉長,似乎要蓋住三四棟屋子。街上的行人三三兩兩,像冬天河裏的魚,走半條街,也難得碰上幾個人。


    謝小石低著頭走在大街上,雙手握成拳頭,手裏除了空氣,什麽也沒有,腰包薄如紙,肚子“咕?咕?”的叫喚。他嘴裏發出“唉”地聲音,迴到屋內。


    天已是黃昏,半明半暗,屋內門窗關閉,燈火不點,空空無人。


    謝小石在院子裏,像熱鍋上的螞蟻,轉來轉去,直到天完全黑了下來,他方才打了盆水,將紅色錦袍泡在水裏,揉搓了陣,打上肥皂,將袍子洗了兩遍,擰著袍子,直到滴不下水,才把它搭在晾衣繩上。


    然後他打了盆清水,將頭浸泡在裏麵,抬起頭,水珠四濺,他用手抹了幾下臉,再用白羊肚毛巾擦了擦手,然後迴到廂房,點起盞油燈,豆粒大小的火苗四下跳躍。


    他抓起放在桌旁堆的像小山樣的包子、油條、燒餅、點心,往嘴裏塞。他坐在炕上,兩隻腳懸空,晃來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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