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謙拿出本《論語》,遞與謝小石道:“拿迴去好好看,書中自有道理!”


    謝小石雙手接過書,彎腰高舉過頭頂道:“是,大人,我一定好好看!”說完,他從懷中掏出一塊藍布方巾,小心翼翼地將書一層一層包好,放入懷中。


    東方雪大為詫異:“咦?他倒老實了。”


    於謙滿意地點點頭,看了看涼蓬內的客人,微微一笑,便找幾個年歲大的農民裝扮的老農體察民情去了。


    謝小石邁著莊重的步子,走到自己客房,仰天往炕上一躺,倒頭便睡。


    東方雪緊隨其後,見狀一個箭步衝上,捏住他的鼻子問:“小石頭,於大人叫你看書,你為啥不看?埋頭就睡?”


    謝小石一激伶爬起來,鼻子“哼哼”地道:“以後有空了,我一定好好看!”


    “不行!現在就看!”東方雪柳眉倒豎,拉著謝小石的胳膊使勁往外拖,一直把他拉到桌子邊,拖過條椅子,讓他坐下,然後親手點亮油燈,用發簪挑了挑燈芯,使它光亮更大,然後從謝小石懷中把書掏了出來,展開第一頁,放在他麵前,雙手叉腰站在他身邊,監督他讀書。


    謝小石撅著嘴老大不高興:“老話說‘不當官差’就是對,現在我不但要幹活,還要讀書,累死我了!”


    東方雪眉毛越來越擰成一個疙瘩,臉上烏雲密布,眼見要大雨滂沱,謝小石連忙把頭一低,高聲念了起來:“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他搖頭晃腦,唾沫橫飛,倒還像個讀書人。


    東方雪微微一笑,給他沏了一杯茶,放在桌邊,自己則坐在炕頭,看他讀書的樣子直樂。


    約莫讀了小半個時辰,謝小石一歪頭,看東方雪還坐在原地一動不動,便道:“雪兒姑娘,天色已晚,你迴去歇息去吧!”


    東方雪微一搖頭道:“不去,我要看你讀書,你讀完了我才去。”說完低下頭,擺弄起手中的荷包來,荷包巴掌大小,紅底金線,繡著一對五色鴛鴦,並排遊水。


    謝小石眼前金星直冒,嘴一鼓,牙一咬,高聲朗讀起來。


    聲音傳到了屋外,於謙支起耳朵聽了聽,不禁搖頭一笑,他讀的聲音錯字連篇,比如“慍”字念“溫”,把“樂”字音的“說”念成說話的“說”,凡此種種,不一而足。


    其它人聽了也沒反應,獨柳隨風低頭捂著嘴笑。


    於謙一拍腿道:“似此讀書,可謂謬種流傳,我不能坐視不理。藍兒,去把謝少俠請來,我要親自教教他。”


    藍兒應了一聲便飛跑到謝小石房前,倚著門叫道:“謝少俠,我家大人有請!”


    謝小石把書一合,“啪”地一聲,差點把書震成兩半,他一躍而起笑道:“大救星來了!”隨後又對東方雪道:“雪兒姑娘,於大人有請,我不能不去,這書明天再讀吧!”說完如逢大赦般,一溜煙跑了。


    東方雪剛起身“哎”了一聲,他已蹤跡皆無,不由無奈地搖搖頭,又坐下身來,低著頭,麵色緋紅。


    謝小石飛也似的跑的於謙身邊,一個立正的姿勢站好。


    於謙坐在正中一條長凳上,身後筆直地站著金光、柳隨風二人,麵前圍坐著五六個五六十歲的老農,身著打著補丁的土布衣服,滿臉皺紋如溝壑,頭發花白,胡子垂在胸前,有兩人還拄著紅木拐杖,拐杖頭似鹿角,掛著碗大的葫蘆。


    他們眯著眼,眉飛色舞同於謙講著田間地頭、裏巷人家之事,見謝小石來了,遂住口不言,全眯著眼睛看他。


    於謙手扶著膝蓋,沉吟片刻問:“謝少俠,你讀書可好?”


    謝小石身一挺頭一抬像個大將軍似的朗聲道:“我讀的可好了!一個晚上可讀三章。”


    於謙眉頭一皺,一拍腿道:“句讀之不知,爾何知?”微一抬頭,見謝小石滿麵疑惑,聲音柔和了些道:“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


    謝小石撓著頭,歪著腦袋使勁想他的意思,眾人見狀不由哈哈大笑,幾個老農更是胡子亂顫。


    於謙一揮手,讓他退下,然後繼續與眾人攀談。


    謝小石撓著頭,邊走邊想,走到門口,突然眼睛一亮,不禁脫口道:“我明白了!”


    東方雪抬頭看了他一眼道:“於大人找你何幹?”


    謝小石把嘴嘬成小喇叭狀,雙手倒彎,撮成爪狀,放在胸前,往牆角一蹲,縮成一團,頭還一伸一縮道:“於大人叫我做老鼠!”


    東方雪靨如桃花的笑容忽地一變,烏雲滾滾,眉毛擰成了疙瘩,聲音都有些彎曲像殺雞似的叫道:“於大人叫你做老鼠?”


    謝小石雙手爪子似的放在胸前,蹲在地上,連連點頭:“是的。”


    東方雪一個箭步上前,揪住他的耳朵問:“有沒有聽錯,他怎麽給你說的?”


    謝小石縮起腮幫子,臉上凹下一塊,道:“他啥也沒說,就是‘吱吱,吱——,卟吱’學了一陣老鼠叫,難道不是叫我學老鼠?”


    東方雪滿麵血紅,柳眉倒豎,拎著他的耳朵往外拖,:“我帶你去見於大人當麵質詢!”


    於謙問幾個老農收成如何,賦稅重不重。一藍衫老者道:“托大人洪福,這幾年收成不錯,也沒什麽雜稅兵役,連往年常納的布捐,這幾年也沒了。扣除捐稅,總能留個七八成。”於謙點點頭:“是聖上的洪福。”


    正說著,東方雪揪著謝小石耳朵氣鼓鼓向這走來,兩個眼睛似要噴出火,嘴裏還道:“於大人怎麽可能叫你學老鼠,跟我去見大人說個明白!”


    眾人扭頭看向他們,住口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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