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匹馬乘著南下的寒風行走。


    出發兩日,速度比之來時,慢了許多,馬匹行走都有些艱難,足有半尺厚的大雪,是阻礙馬兒奔跑的要素。


    銅牌捕快們披著大氅,一個個趴在溫暖的馬背上,時不時的用纏繞著布的手拍打特種馬的背部。


    這樣能有效防止馬體內的血液被凍結,然而杯水車薪,兩日來,死了一匹馬,馬肉被分解出帶著。


    馬忍受寒冷,在捕快們的幫助下,危險雖有卻不大,但十人吃喝都需要消耗,雪深之後,想捕捉兔子的成功率都變得極慢。


    氣機抵禦嚴寒可做到一時卻不能一直抵禦,氣機也需要天地氣機來補充,消耗完氣機,武者與普通人也沒差多少。


    狂風如同無處不在的利劍,一旦找到縫隙,立馬鑽進溫暖的大氅裏,給人來個透骨涼的提示,它還在。


    白仙驅散鑽進體內的寒氣,腦子有些恍惚,被凍壞的,“這寒氣比阿拉爾雪山上的更為狂暴。”


    低聲呢喃著,並不是出言恐嚇,白仙也覺得很不可思議。


    按道理而言,阿拉爾雪山是天下間最靠近天的地方之一,理應該冷,但這北方來的寒風更冷!


    眺望北方,“除非北邊是範圍極廣的極地,除了極地東極擴展,踏過海麵來到陸地,不然寒意絕非如此冷。”


    宋江走在一旁,每匹馬之間都用繩子連接著,這是防止人員在暴風雪中走散,“白大人,又有兩個兄弟凍昏過去了。”


    白仙聞言迴過神來,調轉馬頭去看了看,被凍昏的兩名銅牌捕快,腦袋極為冰涼,殘存的熱量告訴白仙。


    他們還在堅持著,微弱的意識還在吊著他們的命。


    展開八門奇陣,防止寒意繼續侵襲,明火在虛空當中搖曳,帶來陣陣溫暖,看向錯愕的銅牌捕快們,“掘地三尺,將冰塊切工整,建造冰屋。”


    聽著白仙的命令,宋江翻身下馬,喝道,“快快,全部打起精神來!”


    “砰!”


    虛空中一記悶雷炸響在所有捕快耳邊,眾人錯愕了一陣,昏昏欲睡的意識紛紛清醒,看著虛空中飛舞的火龍,以及正在為兩名銅牌捕快煉化丹藥的白金牌。


    白仙無奈,銅牌終究是弱了些,在這寒風中,武者都能凍死,更不要提那些尋常百姓。


    難怪蠻族要南下寇邊,不顧生死,與在這風雪中等死相比,去劫掠大魏,那怕發生激戰,也是活下去的人更多。


    捕快們聞言,借著溫暖的火焰,搓著身體,讓血液繼續流動,一個一個拿著佩刀挖開雪堆,露出晶瑩剔透的結晶,怦怦怦的炸裂聲此起彼伏。


    宋江指揮著捕快們挖出冰塊,切成工整的冰磚,迅速砌牆,不到一個時辰,兩座嶄新的穹頂似的冰屋搭建完成。


    “白大人,冰屋已經建好。”宋江滿臉通紅,那怕有火焰在頭頂高懸,釋放出溫暖,他也依舊感應到了越來越重的寒意。


    白仙揮手,還在恢複中的兩名捕快落地,“將馬匹趕進其中一座冰屋,迅速準備幹柴草屑,進入冰屋中。”


    非常難受,支撐起八門奇陣,這寒風倒是如同拍打陣法的雪花,雖然單個威力可以忽略不計,但無數的雪花落下,他也支撐不起。


    在最後一匹馬趕進冰屋,並被封好出入口後,僅留下換氣孔,白仙一把撤了八門奇陣,路過的寒意迅速將這真空的地段填滿。


    感受著比外麵憑空高了幾度的冰屋,白仙錯愕笑了一下,“生火熬湯。”


    一番忙碌,捕快們才在冰屋內點燃火焰,溫暖充斥整個空間,冰屋容納十人顯得比較擁擠,但不可否認的是,這樣一來,唿嘯的寒風,被冰屋阻擋了百分之九十左右。


    “大人,現在吾等如何是好?”


    宋江端著熱湯,現在他可就把希望全指望在這位金牌大人身上了,去北石關是大人的意思,如今迴程艱難,也該大人來定奪。


    “騎馬是不行的,特種馬在這雪原上唯一的作用,就是給吾等提供新鮮的吃食,待天明,將馬匹全宰了。”白仙思考頗多,話剛落下,捕快們就議論了起來。


    “殺馬,這殺了馬匹,我們豈不是要被困在雪原上,大人三思!”


    “是啊,馬兒雖行走艱難,但也是四條腿,我們隻有兩條腿,速度無馬兒這般快速。”


    宋江眉頭緊皺,“金牌大人,可有什麽良策?”


    他本意是反對這樣的,畢竟殺馬前行的話,萬一路上再出什麽意外,他們將沒有任何後麵的準備。


    “弟兄們可玩過滑雪?”白仙神秘一笑,看著提出反對意見的眾人。


    “滑雪?”宋江一臉疑惑。


    準確的說,隻要速度足夠,不管是滑雪還是滑草,都能達到不亞於騎馬的速度,而且關鍵是,滑雪不存在勞累一說,隻要體力足夠堅持,想前進是不會有阻礙的。


    白仙點頭,起身將想法告知眾人,“不錯,吾等不騎馬,滑雪迴去,如今風雪應當已經蔓延到了滄州,戰事也該進入僵持階段,


    從此一直抵達滄州前線,一路皆是草場,一路滑雪迴去,比馬兒速度快數倍,


    且吾等能滑雪離去,這馬兒不行,丟在此也可惜,不如宰殺製成肉幹,由每個捕快攜帶一百斤左右的吃食,輕裝上陣,不出一旬,咱們必定返迴滄州。”


    宋江整個人都是茫然的,聽著白大人口中所述,原來幼年時玩的滑雪,還能擁有如此長途的能力,雖然覺得那隻能滑出幾十上百丈就不行的雪板不太可能滑出幾千裏之遠。


    但偏偏覺得貌似可行。


    銅牌捕快們也是如此問號,生長在滄州,玩雪是必不可少的,但這可是數千裏的距離,不是百丈幾百丈!


    思維禁錮就是如此,別說行不行,至少白仙在阿拉爾雪山玩滑雪奔襲了幾百裏,從前在地球,也不是沒有普通人就靠著滑雪,橫渡了南極大陸。


    他覺得可行,隻要食物跟得上,那怕天地進入冰河世紀,人族都能找到克服的辦法。


    “可不可行,總比騎馬來的生還機會大。”


    眾多捕快接受了白大人的說法,在這大雪中,馬想走也難,如果雪繼續下,更深,那麽馬基本無用。


    圍繞著火鍋,那兩位醒的銅牌捕快一個勁的對白仙叩謝,後者拉著眾人吃火鍋。


    冰屋在低溫下並不會因為篝火的溫度而融化,因為燃燒,排氣口也很大,火鍋下米一同入肚,眾多捕快都恢複了不少。


    宋江看著白仙,心中愈發覺得,這位金牌大人,當是所有金吾衛中最特殊的,沒有之一,“大人,您那日所提武德二字,屬下思考了許久,也未曾悟透,還請白大人為吾等解惑。”


    “行。”白仙反正也沒事幹,丟下這群屬下自己從黑影世界跑迴去的做法他做不出來,身為老大,就得有老大的職責。


    “你們對武如何看?”白仙先是問了一個問題,隨後補充道:“不管為何,隻需告訴我,武字對於你們而言是何?”


    宋江等捕快集體茫然,對武有什麽看法?


    他們從未想過這個問題,在他們看來,學武難道還能有什麽看法不成?


    “為活命。”一名被白仙救迴來的銅牌捕快,第一個開口,迴憶了一下,道:“我小時候,家裏不富裕,每年冬天,牛羊餓死,


    蠻族寇邊,那時候,我就想,長大後,我決不能被欺負,這才學武。”


    “嘿,俺跟兄弟你不一樣,俺就是為了吃飽飯。”


    另一個同樣被白仙救迴來的銅牌捕快笑了笑,“俺小時候,生活在劍州,但那個時候,活著很難,沒有現在這麽好的大米,


    也沒有天師府頒發的麥子,那會吃飯很難,甚至樹皮都得啃,上山跟動物搶吃的,


    當時聽到金吾衛招人,有飯吃,俺就來了,一幹就是一輩子,隻為吃飽飯。”


    “嘿,別看我,我習武,家傳的,我的父親,也就是上一任銀牌,戰死邊關,我繼承衣缽而已。”


    宋江看著一眾銅牌看著自己,唏噓了一下,老臉竟然有些微紅。


    “我,我就是為了報答馬兒,才習武。”馬捕快也是熱門人物,一路走來,銅牌們隱隱明白,如果此行返迴,馬捕快今後便是馬銀牌了。


    有一位銀牌師傅擔保,又有白金牌的提攜,想不飛升都難。


    氛圍其樂融融,白仙笑了笑,這才讓眾人安靜,“在我看來,習武,當為俠義,燕趙之地習武之人自稱俠客,蜀劍之地習武之人自稱劍俠,


    齊魯之地習武之人自稱儒俠,


    在我看來,天下所有習武之人,都應為了俠義二字習武,吃飽飯,出人頭地,習武都是一種手段,


    想學會它,在這條道上有成就,得學會認知它,如何使用它,如何規律它。”


    眾人聽的一頭霧水,學武不就是會就行了?


    為何還要去知道它?如何規律?


    “文武自古並排而出,文無第一,武無第二,而如今,卻成了文第一,武不成的局麵,在我看來,關鍵點就在於,


    武沒有形成自己的文化理念,更沒有儒家聖人那般的超品強者來為其定理。”


    白仙的話宛若驚雷在眾多捕快當中炸響,儒家有聖人,自此文成第一,武甚至連第二都不算。


    是天下所有武人心中的痛楚。


    “在我看來,隻會使用武力滿足自己私欲,隻懂得以蠻力行事不過腦,隻能成為莽夫,


    事實上,天下武人,多半都是這樣的莽夫,


    少有成就者,天下修行體係中,武者絕對是人數最多,但也是最沒用的體係!”


    白仙一語道破,眾人皺眉,繼續道:“武者高品與他的數量不成比例,為何?


    因為武人,莽夫居多,一介莽夫,那怕天賦異稟,也僅僅一人,試問天下間,那有如此多天賦異稟的武人?


    莽夫莽夫,想要成為合格的武者,得要明白,什麽是莽夫,什麽是武者,


    武者,應當為俠義,為目的而出發,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


    所謂武德,便是存於武人之間的道德標準,什麽叫惡,什麽叫善,灑脫放蕩,狂放不羈,皆是武之所用,


    爾等隻會用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俠之小者,為俠為義,如今武人當中有所成就,


    皆屬門派、朝廷居多,天下之大,高品武者呈現出斷層之數,


    三品武者尚且常見,二品絕對少,本朝之內,五大王爺,皆為二品,能達到二品的將領,不超過十人,且都是名將之流,


    可你們想想,大魏粗略計算不到三十名二品武者,但為何,僅有一位一品武者?


    而這些取得高品成就的武者,無不是在某方麵進行,如那名將,為國出力,保一方平安,如那王爺,身為皇親國戚,鎮守一方,


    而江湖上,最多不過三品,我知曉,江湖三品武者,便可成宗師,開宗立派,要麽俠義當頭,要麽赤膽忠心,


    此為小道,俠之大者,為國、為民、為天下!”


    短短幾個字,卻如同將布滿疑雲的天空,撥開一層裂縫。


    “能為此者而付出,當得大機緣,入高品,知武而行武,武德隻是其一,信仰不可或缺,


    武,戰勝對手的利器,成就強者的手段,


    而三十位二品,僅有一位靖國公是一品合道境,超品更是沒有!”


    “妖族多少妖?


    萬妖國號稱萬妖,也不過萬妖出頭,光一品強者,便有龍君水君之流,更有半步超品的萬妖國主,


    比文更早出現,曆史最悠久的武沒有出現超品,後麵的體係都有自己的超品?


    為何?


    武神就不該出世?


    或許有天賦異稟的武人曾經無限接近武神的境界,但也僅僅是接近而已,武神,不是靠蠻力天賦就能達成,


    更需要使命、認可、對自我的明白,對蒼生大地的明白!”


    “年輕人不講武德,耗子尾汁,難難難,那怕再來千年萬年,武人不思進取,終究是一潭死水,最後在其餘體係的排擠中,走進滅亡的胡同。”


    白仙搖頭,看了一眼沉思的捕快們,其實為啥沒有武神他也不知道,那位萬妖國主也不過是半步,而且還是多年就傳聞的。


    但關他白某人什麽事?


    他不走武者體係,但不妨礙他吹牛,正如他不走儒家體係,卻也能在聖人像麵前吹牛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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