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唿嘯。


    營帳外,除了出去探查的飛騎,餘下的捕快經過休整之後,普遍恢複,此刻正進行一般性的訓練。


    白仙作為領頭人,自然是被剩下的六名捕快推舉起來,“兄弟們,我們已經抵達了北石關,


    雖然目前沒有發現天龍堂教眾,


    但兄弟們也不要掉以輕心,寒風刺骨,這雪繼續下,對兄弟們,馬匹而言,都是極難的,馬有人照顧,人凍壞了,會降低我們的任務效率。”


    “故而,本官舉辦此次對武推演。”白仙扒拉一堆,這才看向捕快們,“對武推演,本官不求出輸贏,但有一件事是必須講究的,那就是講武德!”


    “年輕人,要知道,武無德而不立,武若有德而可立之。”


    宋江自然接過白仙的話茬繼續說了一通,這才宣告這次的對武推演,坐迴小火鍋旁邊,他是真心佩服白大人。


    不僅能在這寒風刺骨中吃著熱氣騰騰的火鍋,還能將枯燥乏味的看守工作,弄出這麽多花樣,“白大人,您這會的可真多。”


    “哼,你如果學會被困在雪山上數個月,自然也會。”白仙夾起馬肉送進嘴裏,戰馬死亡難免會出現,那怕有馬捕快一直帶人養護。


    但這寒風大雪,特種馬也難以支撐。


    馬倒下了不打緊,還能發揮餘熱當成糧食來製作,但人不能倒下,白仙經過觀察判斷,很明確的從寒風中感應到了越來越重的寒意。


    與阿拉爾雪山同出一轍,捕快均是七品境,但也難,當初自己可差點被凍死,捕快們可不能非戰減員。


    “白大人,這武德為何?”


    宋江自認也是快半百的人了,雖不曾走南闖北,但也是閱人無數,從未見過那怕任何一個修行體係,也無人提出過武德二字。


    德字他自然知曉,儒家仁義道德,他是明白的,但這跟武者能扯上什麽幹係?


    白仙笑了笑,道:“好生看著,武德,有大學問,任務完成再議。”


    推辭掉屬下的問題,白仙暗自從天卷當中拿出一些丹藥,對武推演隻是個幌子,借機會發下丹藥,才是他要的。


    外出探尋的飛騎要丹藥,駐守的捕快要丹藥,這個雪,來的真是有點湊巧了。


    捕快們二二一組,互相演練起功法,探討武學,或者運功對撞氣機,引發輕微的轟鳴,然而邊緣被衝蕩出的符咒,將動靜淹沒掉。


    己方人數處於不利的情況下,自然是為了穩求任務完成,白仙是陣法也布置了,火藥也埋下了,陰招也設置了。


    甚至還為此準備了一記殺招,如今又在寒風中維持捕快們的狀態,如果這樣還能被天龍堂教眾給跑了。


    白仙就自己去請辭了,這金牌,不當也罷,演戲就要演好,新官上任,這火與幹勁都要同等的才行。


    不再是當年那個無所依靠,沒底牌的嫩皮雞了,而是開始恢複成自己本來樣子的老銀幣了。


    飛騎返迴稟告消息,白仙仰望風雪中的草原。


    這是持久戰啊。


    漫天大雪覆蓋在草地上,足有小腿深的積雪,早已埋沒青草的高度,好在兔子老鼠會打洞,在積雪之下開辟出了複雜的迷宮,以此覓食。


    一隻灰兔子正帶著白兔子咀嚼青草根,忽然頭頂的積雪塌陷下來,兔子還沒來得及跑,便被大手抓住,“好肥膩的兔子,師兄,俺們有吃的了。”


    寸頭,身材魁梧的大漢,露出滿口白牙,看著車隊前頭的和尚喊著,同時揮舞了一下手裏提著的兔子。


    天龍堂教眾是大魏的叫法,在佛門之內,他們有另一個稱唿,俗家弟子。


    領頭的和尚法號廣目,特點是一對又粗又直的眉毛襯托下,眼睛顯得比常人大出許多,看著俗家師弟帶迴的兔子,微微歎息,“佛陀好生之德,不食葷腥。”


    俗家弟子尷尬撓頭,五輛車,全靠馬拉,馬身上蓋著厚厚的棉被,笑了笑,“師兄,您是不吃,但師兄弟們都餓著呢。”


    俗家弟子看了眼臉色蒼白,虛弱的師弟們,他們已經斷糧兩天了,在這位廣目師兄的堅持下,他們忍著肚子餓跟著走了兩日。


    不讓殺馬換取食物,好不容易抓到兔子,總不能不讓了吧?


    廣目怎能看不出這位俗家師弟的眼神,打了聲佛號,“人以食為天,師弟乃俗家弟子,無需在乎門內清規戒律。”


    同時心裏默念,違背戒律,此生再無緣修德佛陀真傳,那怕禮佛,也隻能入佛國。


    他也很餓,但他明白,座下的這些東西運出西域更為重要,此乃魏軍戰無不勝的法寶,若是能帶迴去,讓門內高僧解答出來,無疑於大功一件。


    這點饑餓,不過是得道之前的小磨礪罷了。


    俗家弟子聞言大喜,趕忙招唿幾個身體還不錯的師弟,一同去抓野兔,大雪紛飛的季節,看似毫無生機的草原,在冰雪之下,卻是勃勃的生機。


    花費兩個時辰,俗家弟子一行人抓到了八隻野兔,兩隻土撥鼠,還額外抓了一隻大角羊,從車馬上拿下幹燥的柴碳,在風雪中點燃了火堆,饑寒交迫多日的俗家弟子急不可耐的放上鐵鍋,抓起雪堆放鍋裏。


    撲騰。


    雪化為熱水,很快成了翻騰不息的開水,俗家弟子將采集來的野菜,放入鍋裏,再盛湯到木碗裏,最大最好的野菜根在底部漂浮著,“師兄,喝點熱湯,暖暖身子吧。”


    俗家弟子也知道廣目師兄不開葷腥,但不代表他不能不送,廣目看了眼漂浮的野菜,內心的貪欲動了一下,默念佛號,“放下吧,餓了自然會喝。”


    “好,師兄,那我告辭了。”


    “去罷。”


    看著俗家師弟離去,廣目心裏歎息,捧起木碗,趁熱喝了,湯不過是灑了點鹽巴,本質上跟開水沒什麽差別,放下木碗,雙手合十默念佛號。


    聞著空氣中飄蕩來的肉香味,廣目吞咽了口唾沫,念起受苦受難菩薩本願經,寒風,大雪,不過是考驗,是自己修佛路上的阻礙。


    饑餓與肉香,都是人的劣根性在影響自己,想阻礙自己修行,壞了自己的前程的考驗,他們如同魅惑的邪靈,那怕自己很渴望吃上那麽一口肉,再喝一口肉湯。


    暖洋洋的為身體供暖,抵禦嚴寒,聽著俗家師弟們吃肉發出的聲音,廣目心裏的佛產生了動搖。


    修佛,不該吃食嗎?


    而俗家弟子們一人一個木碗,拿著筷子,夾著肥膩的肉,吃的滿嘴流油,實在太渴了,便喝熱湯,覺得膩了,便夾起野菜吃。


    俗家師弟拿著木勺,特意將幾隻肥兔子身上最美味的肉留著,勺進木碗裏,又額外添湯,起身給廣目師兄端去,“師兄,多少吃點,不然您扛不住的,


    風雪如此大,我們的前進速度已經被大大降低,若您再出什麽狀況,不光貨物,就是師弟們,也很難走出這片草原,


    清規戒律隻對應平時,這些物資全部帶迴本門,這點過錯,想必菩薩羅漢是不會在意的。”


    廣目一言不發,俗家師弟見此,無奈歎息一聲,將空了的木碗拿上,放下盛著肉湯的木碗,轉身離去。


    “唉,平日與緊要時刻。”看著肉湯,廣目感覺到了渴望,搖頭失笑,“一介俗家布衣,也比貧僧懂得多,今日倒是被開導了。”


    端著肉湯,心裏做著掙紮,但看著五輛車馬,下了某種決定,所言不差,車馬帶出西域,才是目前最緊要的情況,這是同門用命換來的機會。


    想起那些倒在路上的同門,廣目和尚逐漸濕潤了雙目,端起肉湯,美味的兔肉入嘴中,肥而不膩的肥肉吞咽入肚。


    廣目邊吃邊哭,最後更是含著淚水,“嗚嗚嗚。”


    一名較為年輕的俗家弟子本笑著吃肉,忽然聽到哭聲,一臉怪異的看向那掩麵而泣的身影,滿腦子疑惑,“大師兄,為何廣目大師要哭?吃肉有什麽不好的?”


    俗家大師兄想了許久,“好好吃你的肉,廣目大師的想法,不是我們能懂的。”


    “真奇怪了,吃肉就不好?


    如果不是進入天龍堂能免費吃飯,還能練武,我才不學呢,各種清規戒律,還不準去勾欄,真是苦了兄弟了。”


    “就是,天天要麽包子要麽菜的,唉,空有一身武藝,卻什麽也不能幹,搞不懂這些和尚。”


    天龍堂教眾,可不是人人都向往佛門,更多的是向往天龍堂能免費恰飯,還能有武學練,何樂而不為。


    而天龍堂隻所以是單獨的一個存在,佛門也並沒有將其納入自己本門弟子的體係當中,但何事都有例外,正如眼前的俗家大師兄,就是一個逐漸被佛門影響的。


    但畢竟是俗家人,很多佛門的教義,他不懂,但卻尊重,而其他教眾,可不管你這些,廣目大師不讓他們吃飯,倒了多少兄弟在路上。


    這都是這個和尚的鍋。


    廣目大師嚎啕大哭完,適才收拾行裝,看著俗家大弟子,“走罷,距離北石關沒多遠了。”


    他想早日離開大魏這個如羅刹地獄般的地方,返迴極樂佛土,俗家大弟子沒有異議。


    一行人拉著車,曆經兩日後,終於依稀可見北石關,廣目大師又是吃了兩頓兔肉,每次吃完都會嚎啕大哭一場,然後哀悼整條路。


    風雪更為嚴重,隻靠著人力前行的天龍堂教眾在寒風中被吹的東倒西歪,多數被永久性凍傷,少數幾個倒下去沒能站起來。


    天龍堂教眾都是自私的,在這種嚴寒麵前,自己能活下去已經極為不易,更不會去幫助倒下的同伴,倒下的教眾,隻能在寒風中變成冰雕。


    “廣目師兄,穿越過北石關,我們就能抵達極樂佛土了嗎?”俗家大弟子頂著風雪期盼問道。


    他很不喜歡滄州的環境,也不喜歡茹毛飲血的蠻族,即使是養育他的父母,他也不甚喜歡,因為父母會逼迫他去參軍。


    而他討厭參軍,更討厭那些高高在上的軍爺們,對於那位傳教的老和尚,對他嘴中沒有紛爭,人人平等的極樂世界極為向往。


    也是天龍堂教眾中,為數不多的對佛門有皈依之心的俗家弟子,此刻也隻剩下他一個了,其他人,都死在被大魏人追擊的路上。


    “是的,走過此地,便是佛土。”廣目和尚眼角泛著淚水,裹著厚厚的僧袍,看向一眾俗家弟子,“走過北石關,每人獎賞二百兩銀子,並可成為佛門外門弟子。”


    一番蠱惑,攜帶的教眾們燃燒起了拚搏之心,奮力推動車攆前行。


    山上,一行八人居高臨下看著遠處如同螻蟻般緩慢前進的車隊,每個人氣色紅潤,氣息平穩,得益於對武推演,捕快的狀態都非常好。


    那怕現在的溫度比前兩日更低,各個目光灼灼盯著螻蟻車隊,出來二旬,總算是把這些該死的天龍堂教眾等來了。


    “怎地人數如此至少?”宋江皺眉看了許久,從懷裏拿出帛書,“不對不對,天龍堂的人都走空了,記錄在冊有二百餘人,


    怎地如今隻有四十多人而已?”


    看了眼宋江,白仙輕笑道,“後有大魏追兵,又有天降大雪,他們人數減員再正常不過,本官倒是希望他們都死在路上才好,免得兄弟們在此挨冷受凍。”


    “唉,屬下由何嚐不希望呢?”宋江歎氣,這兩日來,特種馬死了四匹,這是損失,沒少一匹馬,迴去的路上就更難。


    靜靜的注視下,天龍堂拉的車攆進入火藥埋放區,白仙靜靜看著,一點都不急,直至最後一輛車進入埋放區,宋江已經指揮好捕快們抽出身上的火器,不打算進行近戰搏殺。


    隻等待白金牌一聲令下,立馬就會收割這群天龍堂教眾的性命,白仙牽引爆裂符。


    “砰!”


    積雪翻騰起,隨著第一處翻騰,如同打開了連鎖反應,不等天龍堂教眾反應過來,火藥迅速蔓延,砰砰的爆裂聲不斷炸飛積雪,掀起泥土。


    火藥的威力終究是不足,沒炸死幾個天龍堂教眾,卻讓他們驚慌失措,全力推著車攆往北石關洞口而去。


    “是埋伏,進入入口,進去就安全了。”廣目大師一邊渾身鼓蕩,釋放出金光,在頭頂形成一層金色的隔離,擋住砰砰射擊來的鐵丸。


    教眾們齜牙,使出全力,逐漸亂了方向,運氣不好的倒黴鬼踩到火藥埋放區,頓時被掀飛。


    直至轟的一聲,空氣都略微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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